第663章 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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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不要以為你的小花招能騙得了那個弗萊岡人。”

漆黑一片的木板房宿舍內,蜷伏在角落中的安秉臣聽到了來自腦海深處的諾瓦聲音。

“是嗎?那只章魚或許知道貿易公會,但要查明我的真正身份,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吧?”安秉臣對此並不介意,自從被速烈人劫持後,他經歷了各種從未預料到的奇遇,現在反而完全放鬆了心態。比起謊言被弗萊岡人戳穿後的危險,安秉臣更關心的是對方丟下的那句話。

“那章魚說我的神經反應速度異於常人,這是怎麼回事,諾瓦?”

在地球的時候,安秉臣和各種各樣的敵人沒少交過手,玩槍玩刀徒手都練過,卻從來沒感覺自己佔過什麼上風,最危險那次遇上野路子異能者阿卡甚至差點被幹掉。不過,自離開地球之後,從和月背地下的坦頓人交手開始,他確實有一種越打越順手的奇怪優越感。

包括奸詐狡猾的速烈人,以及今天對上的那只螳螂怪,雖然都給自己帶來了很大威脅,但收拾它們的時候,真沒感覺到有多困難。對方的各種近距離攻擊動作事後回想起來好像過於簡單,花招變數一目瞭然不說,而且速度無論如何總是快不起來。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種,行星世界引力引數的微妙影響,生物神經系統的遺傳,加上多代積累進化的自我調整,都可能造成你們特蘭人的神經系統反應速度優於其它種族……”

聽到這種純技術層面上的解釋,安秉臣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沒說話,只是腦袋裡想起了與自己失散的斷牙,那位神通廣大的貓人武士。對方的力量、爆發、敏捷、速度,還有那一閃即逝的藍色護盾光環,都是他所見過的實力最強大的生物體戰士,人類根本無法與之比擬。

在地球上的時候,只有盧長安的養子阿呆,那位來自帝都核廢墟的變異少年曾經給過安秉臣類似印象。但要認真比較起來,阿呆與斷牙的差距,那可遠遠不止八條街。

諾瓦完全知道安秉臣在想什麼,只是繼續耐心解釋:

“所有的生物體都是自己生存環境中的構成因素之一,環境的變化必然誘發生物體自身的改變,但這種改變又可能給生物體帶來各種難以預料的結果,比如突如其來的死亡,難以承受的殘疾,或是破壞平衡的生存優勢。不同環境的隔閡,同樣會造成生物的多樣性發展,這種隔閡的時間越久,受到隔閡影響的生物族群之間的差異就越大。”

“陶圖格聯盟從最初的上萬種族演化到如今的二十九個種族,來自不同世界的各族生物在長達數億年的相互影響和交流中形成了一個特定生態圈,這個生態圈與特蘭星系生態環境的差異,顯然遠遠大於陶圖格聯盟內部各族之間的差異。這種差異性體現的方式千變萬化,我也沒注意到,但那個弗萊岡私奴販子應該是個行家,所以一眼就看出了你的特別之處。”

安秉臣總算聽明白了,原來並不是自己真有什麼牛逼的天賦異稟。長時間隔閡帶來的種族差異擴大化,這個道理他明白,也見識過。蝸居在月背地下深處的坦頓人好戰嗜殺,但真動起手來個體武藝稀鬆平常,所以幾乎每次都被互助會打得個稀里嘩啦。

“那就是說,我們人類……都可以成為最具潛力的角鬥士,或是近戰武士了?”

安秉臣的語氣裡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在這個遠端火力打擊決定戰爭勝負的時代,近戰的王者最多也就是角鬥場裡的無冕之王罷了。連像斷牙那樣的超級武士,不也照樣被速烈人的水母機械體收拾得服服帖帖?

“對於你現在的境況來說,這個問題其實無關緊要。那個叫烏姆的弗萊岡人可不是能被你兩三句話唬住的角色。他顯然知道貿易公會,但是,以他的私奴販子身份,能和貿易公會產生交集的領域,多半屬於那些黑色的地下業務。所以,烏姆肯定不會正面向貿易公會發出堂而皇之的諮詢,但是,烏姆多半會儘可能從你身上獲取更多資訊。”

“從我身上獲取更多資訊?”安秉臣聽出了這話中隱含的不祥之意。“為什麼?”

“弗萊岡人雖然兇殘粗暴,但是,他們並不傻。事實上,換成是我,也會這麼做。”

“咣噹!”木板房的大門被人猛地一腳踹開,所有昏昏欲睡的奴隸們全都清醒過來。

能熬到現在的倖存者們都不再是衝動型熱血生物,房間中每一位奴隸都保持著蜷伏的休息姿態,但各自的視覺器官卻盯著出現在門口的兩名波金人,以及它們手中的鉤杆。

那兩位波金人進門後直接逼近到安秉臣眼前,一左一右伸出兩根鉤杆,把互助會的會長像野狗一樣頂在牆上動彈不得。

安秉臣奮力掙扎著,卻根本無法掙脫。

這時,大門那裡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那是個穿黑色兜頭長袍的高加利人,弗萊岡人的忠實奴僕。不過,和白天安秉臣見到的那幫武裝侍從不同的是,這位高加利人手上沒有那種金屬長矛形狀的武器。它枯瘦的爪子上,捏著一個像陀螺一樣的小型金屬物體。

那位高加利人走到安秉臣面前,把那金屬陀螺貼到他頸部,用力摁了一下。

安秉臣感覺到一股宛如電擊的刺痛,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但這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高加利人拿開陀螺,繞著安秉臣又轉了一圈,隨後快步走出木板房。

正當安秉臣感到莫名其妙之際,大門裡又走進來一個矮小的生物。

這是個多哥人,身高不足一米,穿一件款式怪異的白色連體緊身衣。這位多哥人的膚色,似乎比衣服的顏色更加蒼白。

那多哥人做了個手勢,兩名波金人立刻鬆開了鉤杆,安秉臣貼著牆滑坐到地上,呆呆地望著那位連自己坐高都仍然不及的多哥人。

“我叫西諾,按照烏姆大人的命令,今後我將負責你的一切。”這個多哥人說陶圖格聯盟通用語的口音相當奇怪,每到一句話的末尾,總會莫名其妙地拉高語調。

“我的一切?”安秉臣怔怔地問。

“對,你的日常生活,你的公共禮儀,當然還有你的訓練。對了,速烈人,你有名字嗎?不,不用告訴我。因為你以前叫什麼,都無所謂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九百二十三號!嗯,九百二十三號,烏姆大人所擁有的第九百二十三號角鬥奴。現在,站起來跟著我走!”

多哥人做了個讓對方跟上自己的手勢,然後不由分說地轉身就走。

“我不是任何人的奴隸!”安秉臣徒勞無益地爭辯道。

旁邊那兩位波金人揮動鉤杆,驅趕著安秉臣,讓他無法繼續坐在木質地板上。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跟我到烏姆大人的角鬥學院去,那裡有更好的食物和床鋪,還有純淨的淡水。”

聽到西諾列出的種種優厚待遇,安秉臣立刻閉上嘴,跟在小矮子多哥人後面亦步亦趨。

奴隸們圍聚的木板宿舍裡瀰漫著各種能燻死人的味道,這裡連床都沒有,大家都或坐或蹲趴在地板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吃得太多的緣故,他現在渴得厲害,特別想喝水,此刻聽到西諾一提水,馬上放棄了所有關於奴隸和自由的理念抗爭。

先吃飽喝足了,再想法繼續鬥爭吧。

離開了那座氣象宏偉的角鬥場後,安秉臣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街道狹窄路面髒汙的小鎮,各種截然不同風格的房屋建築以喪心病狂的模式拼湊在一起,最終構成了一個毫無觀賞性可言的聚居點。這些建築有木有石,大部分都殘破不堪,有的甚至是在廢墟上直接重新搭建而成,看上去極其粗糙。

安秉臣打量著那些醜陋的建築,跟著西諾很快走出了這座小鎮。他看到了以波金人為主的本地居民,也看到了一些體形怪異的物種,但幾乎沒有誰對他的出現感到好奇,大多數鎮上的生物都行色匆匆,各自擇路疾行。

“汙水鎮,這裡只有錫蘭的百分之一大。”

走在前面的西諾突然用聯盟通用語嘀咕了一句。

“我們腳下的這個世界,叫什麼?”安秉臣當然不認為西諾是在和押送自己的兩名波金人說話。他已經注意到,這個多哥人透過各種手勢指揮那兩名高達四米的波金人,它們之間明顯是嚴格的上下級關係,幾乎不存在語言交流。

“茲克。這個詞在波金人貧瘠的語言裡,應該是母親的意思。”領路的西諾走上了一條石板鋪砌的小徑。

安秉臣回頭看了看已經變成黑夜中一團暗影的角鬥場,以及那座僅有星點燈光的小鎮,嘴裡不自覺地把這個詞念了一遍。

身後的兩名波金人不知從哪裡掏出兩盞像提燈一樣的東西,擰亮之後掛在鉤杆前端,瞬間照亮了野外的道路,也映出了小徑兩側那些枝葉稀疏的陌生植被。

安秉臣微微揮手抬腳,感覺這個世界的重力和地球並沒有太大區別,吸入肺中的空氣更清新,也許是個未經開發的原始行星。但是,這裡的夜空沒有星辰,漆黑一片。想起當初乘坐天平號墜落下來時的情景,他推測這個行星的大氣層可能要比地球厚得多。

西諾並沒有走太久,大約一刻鍾之後,他們走上了一道山坡,遠遠就看到了一排方墩墩的整齊房屋。之所以能看到,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那些建築的窗戶和四周都有燈光。和剛才那座小鎮子比起來,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燈火通明。

走到近前,安秉臣看得更清楚了。這是一套用四座石質樓房圍成的大院,每座樓房跨度大約百米,從視窗數來判斷僅有三層。超過三分之二的視窗都亮著燈,中間的大院裡點著某種散發黑煙的油脂火把,把大院裡照得雪亮。

十多隻形態各異的生物,在火光的映照中揮舞著各種金屬武器,奮力練習著格鬥動作。安秉臣眯縫著眼睛,看了半天也只認得其中有一名三足三手的波金人。

“這裡是烏姆大人設在汙水鎮外的角鬥學院,九百二十三號,你將在這裡完成自己的學業,最終和我一同前往錫蘭,為烏姆大人贏得無上的榮光。”名為西諾的多哥人在鐵製大門前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安秉臣:“當然,唯一的前提條件是,你能在訓練中活下來。”

背後的兩根鉤杆用力一推,安秉臣就身不由己地進了大院。

大門兩側的兩名波金人守衛巋然不動,但院中那些正在訓練的異形生物們卻全都停下廝殺,朝這邊圍攏過來。

“學院有學院的規矩,我就不一一贅述了,你的角鬥奴朋友們會教你的。總而言之,你必須儘快適應這裡。”西諾說完,轉身朝大門另一側走去。

鐵製的大門吱吱呀呀關上,閃爍的火光中,一幫造型怪異的生物們不懷好意地圍住了安秉臣。

那名身材高大的波金人衝上來,直接揮臂向著安秉臣的臉猛擊。安秉臣避開了這一記熱情的問候,側身已閃到那家夥旁邊,照著波金人支撐身體的那條長腿關節凹處就是奮力一肘。來的路上,他已經觀察了西諾的那兩位波金人跟班很久,一直在揣測這種生物的肢體弱點。

四米多高的波金人悶哼一聲,身形趔趄著跪了下來。這一跪,立刻讓它的身高縮水了一半,安秉臣當即揪住它的傘蓋,側身閃開從背後掠過的一柄錘狀武器,接著飛起一腳往那傘蓋下面的柔軟部位踢去。

傘蓋下面到底有什麼,他也不清楚,也許是波金人的口器,也許是它的蛋,反正絕對是這種生物的脆弱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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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金人尖叫了一聲,像一根木樁一樣轟然倒地。安秉臣順勢跳到了它的身上,左肩卻立刻挨了不知什麼東西的狠狠一擊,打得他呲牙咧嘴,只覺得骨頭都要斷了。

更多的拳頭、腳和鈍器像雨點一樣落在安秉臣的背上,他還沒有來得及轉過頭來重新調整自己的防禦姿態就被擊倒在地,更多的重擊很快降落在他臉上,嘴唇破了,鼻子鹹了,牙齒也松了,最後腦門上的重重一擊讓他失去了全部知覺。

當安秉臣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他發現自己像條曬乾的海魚一樣被丟在大院中央的水池邊,左邊臉上更是火辣辣地疼。

西諾就站在水池邊,漠然地注視著他。

聽到耳邊傳來潺潺水聲,安秉臣翻身爬起來,把腦袋埋到水池裡去喝水。剛來這裡就被人毒打一頓,想喝的水一滴沒喝到,現在喉嚨裡渴得簡直要冒煙。被打之後的屈辱和憤怒早已蕩然無存,當務之急,先喝點水,再考慮別的。

這個石質水池是個長約五六米的橢圓形,周圍散佈著十多座魚形石雕,清冽的淨水從它們口中奔流而出,在空中劃出一條曲線後落入池子中央。

安秉臣嘗了一口,水質清冽,沒有異樣味道。他隨即開始大口大口猛灌起來。

突然,他停了下來。因為,在清澈池水的映照下,他看到自己左側的臉上,浮腫淤血的麵皮上被人用烙鐵之類的東西燙了三個符號。

那是陶圖格聯盟通用語裡的數字符號,正好是九、二、三這三個數字。安秉臣想起來了,昨天西諾曾經說過,他現在是烏姆大人所擁有的第九百二十三號角鬥奴。

“每一個到這裡來的奴隸,都會經歷你所經歷的歡迎儀式。”西諾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想必你已經感受到這些新朋友們的奔放熱情,在今後的訓練中,你會更深刻地體驗到它們的誠摯友誼。雖然烏姆大人很看好你這個會說聯盟通用語的異鄉客,但你仍然必須透過角鬥學院的考核,向所有人證明你的實力。這就是茲剋星的規矩,沒有誰可以改變。”

安秉臣感覺自己喝夠了水,頭腦也清醒了不少。從水池邊抬起頭的同時,他朝著身高不足一米的多哥人猛衝了過去。

只要能抓住西諾,他可以直接徒手扼斷那矮子的脖子,或者,利用這個多哥人作擋箭牌和人質,最終從容離開這座地獄般的奴隸囚所。

這個瞬間成型並立刻進入執行階段的計劃從策略角度來看是非常完美,但是,當安秉臣的手落到西諾的肩膀上時,他立刻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他並不瞭解這個矮小的多哥人。他對多哥人的瞭解,仍然限定於在天平號上見過的那一幫整天只關心食物多少的多哥囚徒。

作為陶圖格聯盟內人口突破六萬億的第一大種族,多哥人的多樣性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

作為烏姆指定給他的導師,西諾教授的主要內容肯定不是禮儀和文化。

因此,當安秉臣抓住西諾的肩膀,準備順勢扼住這位導師的脖子時,他發現自己的手指上突然有某種酥麻的觸電感。

那種強烈的顫慄瞬間放大了數百倍,一隻看不見的巨手立刻扼住了安秉臣的心臟,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癱軟下去。

試圖劫持導師的第九百二十三號角鬥奴,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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