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訣輕嘆了一口氣，擰著眉放下了手中的摺子。距離郝僖的事情已經過去好些天了，但卻絲毫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
雖說對郝僖並沒有太深刻的感情，但畢竟在一起過甚至還有了孩子，對於失去郝僖，宇文訣心中還是有痛的。他猶記得當時郝僖告訴他她懷孕了的那張笑臉，燦爛又美好，饒是他也不禁覺得眼前一亮。
只是，他是君。
縱使有痛，也容不得他表現出來。
尋思間宇文訣不自覺地想到了歸寧那張淡然清冷的臉。他發現自己過去總是容易因為多情而看不清身邊的人，在如今經歷了種種後再冷靜下來，他這才猛然發現自己不但看錯了竇真兒似乎也同樣看錯了歸寧。
歸寧顯然並不如他所看到的那樣單純善良，她要比他所以為的精明上許多。儘管目前他還沒有發現歸寧做過過分的事情，但他能夠感受到歸寧似乎隱瞞了他許多。
想到這裡，宇文訣眉頭越擰越緊，心情也越來越低沉。
“梅娘……梅娘……”宇文訣喃喃念著這兩個字，而後突然起身離開了御書房。
當宇文訣到新梅苑的時候，歸寧正在同娜扎對弈。
人進來的時候，宇文訣也沒讓人通報，站在歸寧身後半響才被歸寧發現。
“皇上， 您怎麼來了？妾身見過……”
“行了，不必行禮。”宇文訣按住歸寧欲起身行禮的動作，開口道，“今天朕過來是有點事想同你說說。”
“皇上， 您請說。”
“朕想過了，讓你同皇后共同管理這個後宮如何？”
歸寧微一愣，疑惑地問：“皇上，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朕想過了，皇后身體尚未痊癒，朕希望你能夠替她分擔一二。”
“皇上，皇后娘娘身體有沒有恢復，您心裡比臣妾清楚，臣妾不明白皇上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
“怎麼，朕讓你掌權難道你不高興嗎？”
“能夠得到皇上的信任，妾身自然高興。不過，無功不受祿，妾身不認為自己做過什麼事情值得皇上如此委以重任。更何況，若妾身沒記錯的話，妾身如今應該還是戴罪之身吧？時至今日，妾身還被皇上軟禁在新梅苑。皇上讓妾身以戴罪之身委以重任，別說妾身自己覺得不合適，只怕也難以服眾。”
“既然朕願意將權力交給你，禁足一事自然就會取消。若你還在在意皇后流產一事，朕也可以答應你讓這件事情悄無聲息地過去，不再追問。如果這樣你還不滿意，那麼你告訴朕，你希望朕怎麼做？”
“皇上如此倚重妾身，妾身又豈敢有半句怨言？只是……若皇上當真願意聽妾身一言，那麼妾身想要說的是，妾身不願意分這個憂。”
“為何？別人只求得權得勢，你怎麼反倒拒絕朕？”
“權勢越大，責任也就越大，遭遇到的猜忌便也就越多。若皇上不能夠完全信任妾身便就將如此大的權力交給妾身，那這權力對於妾身來說非但不是好事反而還會害了自家性命。”
“既然朕願意將權力交給你，那自然就是信任你的。”宇文訣道。
“既如此，那妾身應了便是。”
“好。過後朕便去鳳棲宮同皇后說一說這交權之事，今日你便在府中好好休息，明日過後或許就不會再這麼清閒了。”
“妾身單憑皇上吩咐，只是……”歸寧頓了一下，開口道，“妾身有一個請求，不知道皇上能否答應？”
“你說。”
“妾身希望皇上能夠將掖西宮交給妾身來管理。”
宇文訣微蹙了眉，反問：“掖西宮？”
歸寧點點頭，“妾身畢竟在那裡呆過，不管那裡對於皇上來說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妾身都對那裡上了心。”
說到這裡，歸寧起身在宇文訣面前跪下，道：“求皇上成全。”
“既然你向朕開口了，朕又怎麼會拒絕？朕答應你便是了。好了，你好好休息，朕還有些事情要做，先回去了。”
“妾身恭迎皇上。”
見宇文訣離開後，娜扎起身過去扶起歸寧，道：“郡主，恭喜您，這下子可好了。”
“好？”歸寧冷笑了一聲，轉身坐下，緩緩道，“你真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娜扎疑惑地皺了皺眉，問道：“難道……郡主不這樣認為？”
“那你給我說說，你為何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如今皇上願意將皇后的權力分交給您，這不足已說明了皇上對您的信任和寵愛嗎？”
“你太不瞭解宇文訣這個人了。雖然他很多情，所以會因為這一點而影響他對某些事情的判斷力，但這並不表示他昏庸。相反地，他甚至很精明。所以，當他的情感冷卻下來的時候也就是他真正身為君王的時候。一個君王是不可能會完全信任一個身上充滿了疑點的異國郡主的，所以他在這個時候將權力交到我手中不是出於對我的信任而是……”
“試探？”娜扎接過歸寧的話，問道。
歸寧閉口不答，但此刻的沉默很明顯了就是預設。
郝僖的死亡終於讓宇文訣這個君王徹底清醒了，他對竇真兒生出了懷疑，也同樣對她這個“朝陽郡主”產生了懷疑。
雖說事情的發展稍微有點出乎歸寧的預料，但卻並不影響她的計劃。過去她千方百計地想要獲取宇文訣完全的信任，而如今她卻失去了這樣的機會，但她並不覺得可惜或是遺憾。早在決定放棄報仇的那一刻開始，宇文訣的全然信任對她而言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相反地，宇文訣為了試探她而將竇真兒手中的權力交給她這一點倒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得了這一半的權力，她自然就有了更多拉攏人心的籌碼。
歸寧相信，很快那個尚在猶豫之中不知該如何抉擇的莊妃了得知了這個訊息之後必定會立刻改變猶豫的態度而加入到她的陣營之中。
因為眼下不管怎麼看，她這個從竇真兒手中奪取一半大權的貴妃娘娘都要比皇后這個失去一半權力的皇后娘娘更加有“前途”。
莊妃這樣的人又豈會不藉機投靠她呢？
另一邊宇文訣離開新梅苑之後就直接去了鳳棲宮。
見到宇文訣突然到來，竇真兒是十分欣喜的，宇文訣已經有很久沒有來她的鳳棲宮了。
不單單只是如此，竇真兒甚至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宇文訣對她的疏遠。尤其是在郝僖死了之後，宇文訣不但拒絕讓她參與調查這件事情，甚至還變相地將她軟禁在鳳棲宮裡不讓她出去。
其實，竇真兒心裡也明白，如今的宇文訣已經與從前不同了。從前無論她做了什麼宇文訣都會選擇相信她、偏袒她，但現在的宇文訣卻開始懷疑她了。
難得今日宇文訣會來她的鳳棲宮，竇真兒自然要好好把握住住這次的機會討好宇文訣，為自己再扳回一層。
所以在看見宇文訣的時候，竇真兒立刻高興地迎了上去，沒有同過去一樣動不動就同宇文訣動氣怪責宇文訣對她的疏遠和軟禁，反而還親切地拉著宇文訣的手軟聲道：“皇上今日怎麼得空來妾身的鳳棲宮了？想來我們也好久沒有一起用膳了，皇上今日既然來了不如留下與妾身一起同晚膳如何？”
宇文訣點點頭，倒也沒有拒絕。
竇真兒見狀，心下便愈發高興起來，以為就如過往一樣，只要自己稍微服一下軟宇文訣便又會像過去一樣對自己了。
可誰知接下來宇文訣所說出口的話卻是讓竇真兒感覺到了徹底的心涼。
在兩人坐定之後，宇文訣緩緩開口道：“朕今日過來其實是有些事情要與皇后商議。朕仔細想過了，自皇后失去孩子之後身體就一直沒有完全康復，也經不起勞累，所以朕想讓梅娘幫皇后分憂一二。”
竇真兒一怔，臉上的笑容在頃刻間散去，沉聲問道：“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朕的意思是從今而後由皇后同梅娘二人共同管理這後宮。”
“皇上這是要削權？還是說……皇上已經有了廢后重立的打算？”竇真兒冷聲問道。
竇真兒的咄咄逼人讓宇文訣略顯不悅地皺了眉，語氣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柔和，低沉地道：“朕只是覺得皇后如今的身體不適宜勞累所以才想讓梅娘幫著皇后分憂，皇后不要多想。”
“是不是妾身多想皇上心裡比妾身更明白。只是，有句話妾身卻不得不說。梅娘再好也不是值得信任的人，還望皇上不要被人矇蔽了雙眼。”
“梅娘是怎樣的人，朕自有判斷。皇后只需好好調養身體便可，無需太操心旁的事情。看來，今日這晚膳是用不成了，皇后好好休息。”說完，宇文訣也不待都怎兒反應便起身而去。
“啪——”
宇文訣才剛一離開，竇真兒就忍不住心中怒火地一把揮落了茶几上的茶杯，憤恨道：“這個該死的梅娘，竟然……本宮絕饒不了這個賤人！本宮倒是要看看，究竟誰才能夠笑到最後。”
立在竇真兒身後的丁香見狀小心翼翼地開口勸慰道：“娘娘息怒，那個梅貴妃必定不是皇后娘娘您的對手，她也不過是一時小人得志。”
“你懂什麼？沒用的東西！本宮看見你們就心煩，滾！”
被竇真兒一喝，丁香嚇得身子一顫，立刻灰溜溜地退了出去。竇真兒的性情越來越讓人難以捉摸了，過去她是竇真兒的心腹，多少還能夠猜中竇真兒的心思，可如今她卻是做什麼錯什麼，每日都過得提心吊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