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第三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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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人回來了, 她便不能繼續。

事實上,她根本不想繼續。“不問蒼生問鬼神”威名遠揚, 卻非鐵骨錚錚。他們不做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更沒打算誓死效忠誰。他們疼得滿頭冒汗, 依然堅持原來的答桉,證明那個答桉是正確的。

她微側過頭,看著諸葛先生,冷澹道:“天泉湖?天泉湖那邊出事了?我不知道。”

四大名捕當中,無情和冷血均性格冷靜,鮮少流露感情,乍一看不近人情, 令人生畏。雖說無情乃是個最多情的人, 而冷血的血裡燃燒著一團火,但外人看見他們的外表,難免產生誤會。

無情雪玉般的臉上,彷佛結了一層冰霜。冷血走進來時, 一眼望見躺倒手撫肚子的任鬼神, 立即用利刃似的眼神盯向她。

他們冷,蘇夜更冷。她語氣透出冷意,身邊寒氣森然,眸中盡是刺骨寒光。她已不再熱血澎湃,所以心中沒有衝動,唯剩怒火。別說諸葛先生,就算大俠蕭秋水、巨俠方歌吟等人在場, 她一樣不假辭色。

諸葛先生皺了皺眉,好像不太滿意她的回答。他不接話,她卻再度發聲,“諸位想公事公辦,那就公事公辦。這兩位仁兄,本為道上有名的殺手,相信已在刑部掛了名。諸葛小花,你若放了他們……”

諸葛先生不贊同地搖頭,嘆道:“閣下何必如此。”

蘇夜冷冷道:“你又何必問我?我承不承認,你都認定是我。想要拿我的話,現在就動手吧。若不想,為啥非要多這句嘴?”

鐵手不喜多話,這時發覺場面尷尬至極,皺眉道:“我們並非不幫忙,蘇樓主正在隔壁休養。世叔願意接納你們,實在冒了很大的風險。”

鄧、任兩人一坐一躺,見諸葛神侯進來,松了口氣,仍不敢起身反咬一口,生怕蘇夜勃然大怒,把他們殺了。

此時,鐵手說出兩句公道話,蘇夜驀地沉默不語。她轉頭看了看他們,再轉回去,盯著神侯府的師徒五人。

她面上微露苦笑,口氣總算有軟化趨勢,“這話說得不錯,老夫並非不明道理,也非不知感激。但……鐵二爺,你得明白一件事,倘若我沒來,蘇公子根本不會在府上出現。他,他本想逃到六分半堂雷姑娘的地盤。去了那兒,焉有生還之理?”

“而且,如果是蔡京、童貫,甚至元十三限、龍八等人庇護我,他們絕不致感到為難,也絕無風險可言,”她先看鐵手,再望無情,最後瞥向追命與冷血,“幾位難道不覺得諷刺?”

“惡人事事如意,好人戰戰兢兢,世事一貫如此。江湖朝廷為一體兩面,走到哪裡,都無天理可言。我不信這個邪,我要改掉這條規矩。我要告訴別人,行善或者無福報,作惡一定受報應。”

這就是她的回答。她拒絕承擔罪名,拒絕給出明確答桉,反倒說了這樣很長一段話。她不必多作解釋,諸葛先生已經明白。

她希望用行動嚇阻別人,阻止他們如同過江之鯽,爭先恐後靠近太師府,挖空心思分些好處。死於非命的訊息傳出去,有些人會想,值不值得用性命換取官職?是丟掉錢財合算,還是丟掉自己的命?

沒了走狗,蔡京再怎麼智通天地,志大才高,也不會擁有今日的權勢氣焰。如果每個助紂為虐的江湖人都死了,剩下的肯定驚恐萬狀,儘可能快地匡扶正義。

但現實恰好相反,助紂為虐的披金戴銀,奮力相抗的處境堪憂。即使殺人如麻,等蔡京替他們取得赦免令,往事也就化為雲煙了。

事實讓她十分無奈,也常讓她想遁世遠走,拋開這些醜惡,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去。

諸葛先生當然不認可她的理念,因為他傾向於用法度裁定一切。若非如此,他不會入朝為官,成為六扇門領袖。歷代律法規條,正為懲善罰惡所設,無需江湖中人替天行道。他要修正不公平的事情,將惡徒罪犯投入天牢,拯救無辜受屈的良民賢官。

不過,他是個聰明人。他自知單憑魅力和口才,說服不了她這等人物,就像他無法說動蔡京及其爪牙。她身上有種強烈的力量,使人心驚肉跳。他瞭解這種人,明白她不怕孤獨,也從不軟弱。即使孤軍奮戰,她同樣堅持不懈,不以他人意志為轉移。

他能說動戚少商,說不動她。如果他以不插手江湖爭鬥為藉口,只會收穫她的譏嘲。他直覺她不擇手段,一旦下定決心,什麼都可以用來交換利益。他們得避開彼此,認真去做,按照自己的理念做。也許到了最後,雙方將殊途同歸。

雖然,他預料不出“最後”的情況。

他跳過元十三限不談,悠然自得地說:“我得帶走他們。”

蘇夜說:“行。”

“你有啥打算?”

“我有打算,也不能說給你聽。各位別把精力放在我這裡,去管你們都心知肚明的對手吧!作為回報,我盡量避免與你們的衝突,儘快帶蘇夢枕離開。”

無情冷冷道:“離開?去哪裡?”

蘇夜笑道:“去金風細雨樓。”

諸葛先生下意識撫了一把鬍鬚,問道:“你想怎麼做?”

蘇夜哈哈笑了起來。她低沉暗啞的笑聲,平靜裡滲出酸楚,傳進每個人的耳朵,使他們體會到她的心情。諸葛先生忽然想,蘇夢枕躺在隔壁屋子裡,靜靜聽著這邊的一言一語,會有什麼想法?

這個念頭飛進他腦子,尚未消失,便被蘇夜的回答替代。她說:“這是江湖幫派之間的爭鬥,幾位身有官職,不宜插手。老夫緘口不言,也是幫你們脫開知情不報的罪名。諸葛小花,我說得對嗎?”

無情忽然清泠泠地問:“你代表哪個幫派?”

蘇夜笑道:“我?我代表我自己,代表蘇夢枕,代表金風細雨樓。至於白愁飛,他去代表太師府好了。他肯定願意,而別人也不會和他搶。”

無情問:“這是蘇樓主的意思?”

蘇夜淺笑道:“這是我的意思,他願意與否,我並不在意。你想知道他的意思,為啥不去問他?”

她衝他們一點頭,意思是自己不想多說,讓他們去找蘇夢枕,然後一閃身,從諸葛先生和無情之間穿出,悄然落到門外。黑影再一閃,躍上屋頂,轉眼間已不見人影。

很明顯,四大名捕很不喜歡她,因為她手段殘酷,且對諸葛神侯極不客氣。但她無意獲取他們的喜歡。她需要他們留在京城,保護蘇夢枕的安全,之後她想幹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天衣居士去了洛陽,與溫晚會合,有可能幾天後才來。神侯亦會把訊息傳出,先給溫晚,再傳給紅袖神尼。

蘇夜想著這些名字,臉上毫無表情。她不討厭他們,卻不指望他們。當她埋在千百斤土裡,聽著震天爆炸聲,急速鑽入土層時,正道大俠幫不了她的忙。

然而,人家憑什麼要幫她,她憑什麼要幫人?她不想連累任何人,亦不準備欠下人情,於是只能孤身上路。

她第一個目標是白愁飛,第二是龍八太爺,第三是詹別野。白愁飛無疑在天泉山,龍八住在“八爺莊”,詹別野則久居宮廷。前兩人都容易找到,最後那個需要耐心策劃。在白愁飛那裡,說不定能找到另一個目標。蔡京派了一批人幫他的忙,為首者應該就是天下第七。

蘇夢枕告訴她,他曾派一個名叫孫魚的人,到白愁飛處臥底。如果她遇上孫魚,應該手下留情饒過不殺。他和顏鶴髮一樣,是蘇夢枕處於困境時,相當信任的部下。

說到孫魚,難免想起他過去的小夥伴梁何。梁何據說統領了風雨樓一百零八條好漢,死心塌地跟著白愁飛,做他最私人的一支親兵。

為何兩個同進同退的人物,相差如此之大?

蘇夜仰頭看天,天上飄著團團棉花似的雲,用很緩慢的速度變化形狀。世事亦如白雲蒼狗,變幻無定。

凡人的命運,倒是很像蛛網,沿著不同的路徑,能夠產生各種奇妙變化。梁何若跟了她,當上堂主、舵主、香主之類,是利索地把她賣給權臣,還是永遠找不到背叛機會,老老實實幹下去?

梁何之後,還有雷媚。雷媚先叛雷損,再叛蘇夢枕,兩次均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她如今在白愁飛身邊,似是看中他的品貌人才,所以擇時而動。問題在於,白愁飛比不得雷、蘇兩位,即使一飛沖天,也很容易快速撞地,變成曇花一現的彗星。

雷媚看中他?不,雷媚也許根本沒看中。她從白愁飛那裡取得的好處,蘇夢枕都可以給。她背後有隻手,一直隱在暗處,操縱京城風雲的手。這隻手屬於誰?蔡京?米蒼穹?方應看?

她辨認不出這隻手,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得留心提防她,最好找機會殺了她。

想完這批人,她思緒才轉至元十三限。元十三限出現後,蔡京以上賓之禮相待,同時開工動土,為他建造氣派的“元神府”。他也投桃報李,把徒弟送去當護衛,親自點撥蔡府人馬的武功,譬如已死的傅宗書,就曾在他手下學藝。

養他千日,用他一時。他氣勢洶洶出去,結果殺諸葛神侯失敗,殺天衣居士失敗,失去調-教好的徒兒,又受了傷,勢必得回京城。他神功蓋世,常人難比。蔡京仍會認為他有用,也會發現,他沒想象中那麼有用。

他們將怎麼做呢?也許會指定她為目標,叫他來殺吧。元十三限殺死她之後,將不受懲罰,算是白殺,亦無人替她報仇。而她快殺了他時,一定會遇上某些阻力,和某些勸說。

假如元十三限像昔年的燕狂徒,目空一切,對所有人均不假辭色,凡事任性而為,她倒很可能尊敬他,厚著臉皮跑去問他需不需要同伴,與他一起橫行霸道。

可惜,燕狂徒早已死了,世間剩下瘋了的關七,投靠權宦的元限,永遠高深莫測的諸葛小花。她看不見同伴,只看見敵人與路人。她的朋友不在這裡,她孤孤單單一個人。

她心裡湧起深濃的孤獨感,又有一股深沉的自豪。她要去天泉山打探一下情況,在那裡決定下一步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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