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血濺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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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山下就聽說朱溫倒戈,開鳳翔城門放唐軍入城,並釋放了令狐專,將鳳翔的統治重新歸還令狐專,並帶麾下十萬起義軍投靠唐軍。

這一仗朱溫穩操勝券,本可大獲全勝,卻偏偏棄城歸降,天下百姓對此感到極為不可思議,最不可思議的是黃巢,得知自己的心腹大將投降唐軍,還帶走了十萬軍將和大批軍糧,氣的直接大病了一場。

朱溫的叛逃對黃巢造成很大打擊,局勢頃刻扭轉。天下對朱溫叛逃的原因議論紛紛,可我想,朱溫之所以倒戈,原因只有一個——

他最終還是去川中打探了月藍的訊息。

李克用快馬來報,沙陀族已在河中地區成功拖住叛軍,將黃巢半數以上精銳部隊耗在幾座荒無人煙的廢城之中,墨白聞信,甩西京兵馬前往洛陽與李曄匯合。

黃河以北戰事再度拉開,有了朱溫的投誠,起義軍內部人心大亂,唐軍一路勢如破竹,兵臨長安城下。

一切都按照川中軍帳下的運籌帷幄有條不紊的進行,江山能夠再次回到李唐手中已只是時間的問題,看著唐軍一座接一座收復丟失已久的城池,墨白心裡是很開心的,唯一的遺憾是他的傷勢一直沒有痊癒,所以不能再親自上戰場殺敵。

不過他也沒有閒著,戰事擴大,加入唐軍陣營的士兵成倍增加,俘虜更是成倍增加,糧餉成了大問題,他便挑起了在後方徵糧的重擔。

徵糧這種事歷來是最叫軍隊頭疼的,因為好說好商量就徵不到足夠的糧,強取豪奪又會在日後給人落下話柄。

然而這樣的苦惱放在墨白這裡壓根不成立。

因為五湖四海的名門千金聽說仰慕已久的墨公子親自徵糧,一個個興奮地就像終老閨中的怨婦突然遇見第二春,紛紛慷慨捐出家中錢糧,親自帶著僕役將糧車送來我和墨白住的庭院,好藉機一睹她們的夢中情人。戰亂年代,這些千金們的爹孃沒幾個肯掏腰包捐糧,聽說因此很多千金還和家裡大動干戈,一哭二鬧三上吊,逼的爹孃將糧食拿出來。

臨時居住的庭院本來就不大,每天從早到晚都擠滿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名門望族之女,搞得這裡比**還熱鬧。

看著她們看墨白時一個個垂涎的表情,我簡直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墨白倒是渾不在意,立在門前任憑她們欣賞,偶爾碰上熟人家的閨女,還主動問問她們的阿爹是否安好。

聽他一連跟幾個姑娘客套完,我實在聽不下去了,雖然他此舉是為了籌措軍糧,但我想,他把我晾在屋子裡一整天,好歹安慰我一下讓我心理平衡一點也是應該的罷,於是主動蹭過去暗示他讓他安慰我:“你就沒什麼話要對我說?”

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院子裡排隊的千金小姐們,又掃了一眼正一車一車往糧倉運的糧食,略微思索了一下:“女人能頂半邊天。”

“……”看在他沒有領會我的意思的份上,我堅持不懈地繼續提醒他:“沒別的要說的了?”

他撐頭想了想:“不然你去糧倉那邊看看情況吧。”

我氣得說不出話,憋了半天憋出五個字:“我走了,再見!”

“幹什麼去?”他搖著摺扇涼涼笑。

“去糧倉!”看著他一臉笑容,一點都沒意識到我現在很不開心,我簡直要被氣死了,扭頭就走。

“過來,”他一把拉住我,將我拉到懷裡,低頭盈盈笑著望著我的眼睛:“讓我看看,好端端的怎麼又吃醋?”

“我……我才沒吃醋!”我扭過臉去。

我不是吃醋,我在自己最美最有地位和權力的時候死去,不能再像這些名門千金把錢權美貌留給他,可我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裡,把自己的心交到他手裡,這是我現在所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

我只是覺得,連這些素未平生的姑娘都可以幫到他,為他出一份力,而我卻什麼都不能為他做,還總是害他受傷。

墨白扶著我的肩膀,把我轉到和他面對面,收斂方才的笑容,嚴肅認真地望著我。

“有一個女子,她隻身一人闖敵軍軍營;不惜以裂魂為代價為我突圍爭取時間;冒著生命危險為我求藥治傷,唯有那個女子能為我做這樣的事,也唯有那女子肯為我做這樣的事。”他看著我的眼睛,就像已然看清我的內心,我抬眸望向他,他絲毫不介懷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手將我送入懷中:“我已娶那女子為妻,一生也唯想要那女子一人,你可明白?”

……

公元八八四年,即中和四年,春,沙陀族李克用率兵五萬自河中南渡,大敗叛軍於太康、汴河。同時,朱溫作為曾經的叛軍主將,對叛軍內部形勢瞭如指掌,僅用一千精兵就大敗叛軍萬餘人,在王滿渡凱旋而歸。黃巢的勢力四分五裂,李曄趁機直入長安,彼時,出川時的二十萬唐軍已擴大至五十萬,浩浩蕩蕩將長安圍得水洩不通。黃巢孤注一擲,兵敗逃往虎狼谷,走投無路於虎狼谷自殺身亡。

李曄將黃巢頭顱懸於長安城門三日,三日後,天下藩王皆主動遞上降表,願重新歸附大唐。

時隔四年,大唐江山終於又重回李氏手中。

唐軍上下一片歡騰,而本應最開心的唐皇李儇卻並未顯得多麼興奮,他站在龍鶴山下,遙遙望著平靜的湖水,雁湖畔開滿二月藍,淡淡芳香撲鼻。

“月藍,我們要回家了,你開不開心?”

水藍長裙的女子站在身邊,攀住他的長臂:“跟在陛下身邊,月藍去哪裡都開心。”

李儇低頭看她:“回去之後,若有機會,有些事,朕想親口告訴你。”

她抬起臉,眨著眼睛幸福的笑,就像藏著自己的小驚喜:“月藍也有一件事,等回去之後,再告訴陛下。”

雁湖煙波浩渺,一眼望不到盡頭,李儇輕輕呢喃:“月藍,再為朕吹一支簫吧。”

伴著悠揚動聽的《二月藍》帝王鑾駕離開山花爛漫的蜀中群山,歷經三月,回到皇都長安。

中和四年七月,大明宮中大玄樓。

飛簷上的琉璃瓦反射太陽刺眼的光,硃紅的圓柱撐起高聳的大玄樓巍峨雄壯,鮮紅的絨地毯迤邐百丈,從正陽門一直延伸到大玄樓下。

百官按品階依次佇立在紅毯兩側,恭謹地頷首低眉,大玄樓前的紅毯中央,一席戎裝的壽王李曄持劍而立,我、墨白、朱溫、李克用立在李曄身後,屏息迎接盛大時刻的到來,目光全都聚焦在紅毯盡頭。

紅毯盡頭的正陽門徐徐拉開,金黃華蓋在晴好的藍天下熠熠生輝,華蓋之下,貫穿白衣的李儇一席威嚴的帝王裝束,頭戴九旒冕,沿著地毯鋪好的道路徐徐走來。

月藍跟在他身側,一席水藍長裙在紅地毯的陪襯下格外鮮明,陽光打在她臉上,將她的臉龐照得白的幾乎透明,竟讓我不由得想起那個深夜的溫泉柵,那個翩然一席藍衣降臨在鮮血遍地的戰場的如嫣尚禾。

我偏頭看了看朱溫,他臉上有讓人難懂的神色。

李儇自跌落懸崖後就落下了腿疾,儘管被月藍小心攙扶,依然能些微看出走路一瘸一拐。他走到與李曄只有幾步距離時停下腳步,大玄樓上一瞬間鼓樂齊鳴,分列紅毯兩側的王孫大臣齊齊伏地叩首。

李曄單膝跪地:“恕臣弟重甲在身,難行大禮。”

“七弟何須行大禮?此次朕能重返皇都,全仰仗七弟。”李儇撫開月藍的手,親自一瘸一拐上前攙起李曄。

在李儇的手攙住李曄一條手臂之時,李曄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將李儇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臂上。

“怎麼,七弟有話想說?”

李曄抬眼看向李儇:“當年長生殿內皇兄允諾過,月藍與皇位,皇兄只要一樣,皇兄可還記得?”

李儇神色晃了一下:“自然記得。”

李曄的目光迎上來:“既然皇兄已經得到了皇位,還請皇兄把月藍還給弟弟。”

李儇試圖將手從李曄手中抽出,李曄卻死死按著他,他蹙起眉毛,聲音冷下來:“若朕不允呢?”

李曄卻突然笑,劍眉向上一挑:“那弟弟便要回皇位。”

此話剛落,眾人皆沒從僖宗回朝的盛大儀式上反過神來,紅毯兩側突然衝出一批披堅執銳的士兵,幾乎在瞬間將在場文武大臣控制住。

同一瞬間,李曄霍然拔出腰間佩劍,於眾目睽睽之下刺向李儇心口。

長劍遁入骨肉的瞬間,大玄樓裡的鼓樂戛然而止,李曄這一劍正穿心臟,劍尖兒從李儇的後背穿出來,李儇面朝著我,眼圓睜著,鮮血大口大口吐出,落到鮮紅的地毯上就消失了行跡,場面觸目驚心,我嚇得縮到墨白身後,墨白轉身抬手遮住我的眼睛。

人們都愣的說不出話,整個空間靜謐無聲,烈日炎炎下,月藍失聲的尖叫顯得尤為突兀。

“儇!”

月藍身子一晃,癱跪在地上,短短幾步路,她卻花了好久才爬到他身邊。

她終於將李儇抱在自己懷裡,旁若無人地痛哭失聲。這是我第二次見她哭,第一次是在儇為救她而摔斷腿之後,他安靜地笑著抬起手揩去她臉上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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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有想到李曄會選擇這樣的時刻弒兄篡位,大明宮安靜的異常,彷彿整個天下都在靜靜聆聽她的痛哭。

“儇,我有一個好消息,辛辛苦苦瞞著你,想要等你重新坐上皇位的時候再親口告訴你,我想象過無數次你聽到這個訊息時的樣子……”

李儇就這樣死了,他甚至沒能再次抬起手為她拭淚,他艱難地張著口想要對她再說一句話,可汩汩流出的鮮血一次又一次阻止了他,他最終還是一句話都沒留下的死了,死在她懷中。

只是他一直深深望著他,到死也捨不得閉上眼睛,她的模樣,他還沒有看夠。

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可我想,他想要說什麼,月藍一定已經知道了。

這個屬於李儇和月藍的故事就這樣意外的畫上了句號。

在故事一開始的時候,是李儇為皇位不惜向她下毒相威脅,她滿懷欣喜愛上的李曄卻處心積慮,為今日的篡位才將她拱手安排到李儇身邊,她一直恨著李儇,一心想要殺了他,心意卻又在歲月如流中歸向了他,當她終於想要全心全意愛著他的時候,他卻就這樣死了。兜兜轉轉一大圈,到頭來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點,一切又好像離原點越來越遠。

看著月藍淚流滿面擁抱已經死去的儇,我已經記不清這個故事本來的模樣,故事裡所有的細節也都已模糊不清。

唯獨記得在熙熙攘攘的長安街頭,少年英氣的白衣公子為滿身傷痕的小奴隸攔下鐵鞭,輕柔地說:現在的時節二月藍花開最豔,不如,你以後就叫月藍吧。

唯獨記得川中龍鶴山下雁湖旁,白衣公子撐頭仰在湖邊草地上,藍衣姑娘跪臥身旁,獨立於山水自成一道風景:與你比起來,江山不算什麼,朕的命更不算什麼,但朕必須活著,只有活著才能得到你。

唯獨記得她眨著眼睛問他:如果這世上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願不願意陪我一起去。

唯獨記得全身溼淋淋的她撲進他懷裡,抓著他的襟口:那個賭,陛下早就贏了……

她緩緩闔上他的眼睛,一層又一層漫出的淚珠裡,她突然綻開笑靨,低頭抵著他的面頰,喃喃輕語:“儇,我們有孩子了。”

……

李曄站在我前邊,我看不到他的神色,但能看到身旁的朱溫臉上露出明顯的憐惜和痛色,他按上佩刀一副要將李曄大卸八塊的模樣,被墨白及時攔下,無聲地對他搖了搖頭,朱溫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月藍,僵持了半盞茶的工夫才把手從佩刀上鬆開,退回原地。

大唐從開國到如今有近三百年,透過篡位當上皇帝的著實不算少,但像他這樣把篡位做的如此明目張膽的卻是天下獨一份。

我想了許久為什麼李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篡位,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思考的角度不對,李曄不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篡位,而是即使在大庭廣眾之下篡位也無所謂,因為兵權全握在他手裡。

自古篡位能否成功的根本取決於雙方的兵力差距。之前造反篡位者之所以不敢大張旗鼓是因為他們所掌握的兵力和皇帝相差無幾,甚至處於劣勢,而李曄則完全沒有這樣的憂慮,大唐長達四年的復辟之路,他早已是帝國政治軍事的實際操控者。

當年那個當了十五天君王就下詔退位的唐昭宗又重新站在歷史的最高峰,而他再次出現的時候,已不是當年那個不經世事的孩童,而是一個儀表堂堂年輕有為的政治家。

值得欣慰的是李曄確實是個比李儇更稱職的皇帝。

大唐經歷了四年空前浩劫,滿目瘡痍,李曄剛一上任就著手大力進行軍事政治改革,一改僖宗儇治下大唐頹圮面貌。隨著大唐的迅速復甦,篡位的昭宗很快就得到了天下人的原諒,人們很快淡忘了他當日是如何殘忍決絕地殺死先皇,只記得他是如何雷厲風行地改革吏治,容百姓休養生息,只記得他的功德,他的好。

唯有兩個人的原諒他得不到,一個是月藍,一個是朱溫。

李曄登基的頭一個月就下詔封藍妃為皇后,但月藍堅持在為丈夫守喪期間絕不改嫁。

朱溫因功被封為梁王,賜名全忠。

朝廷彪炳他忠於大唐,世人說他只不過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良禽擇木而棲,其實都不是,他只是忠於自己認定的女人。

聽說就在李曄受封月藍為皇后而遭到拒絕的那天夜裡,朱溫闖進紫宸殿與李曄拔刀相向。

當夜具體是何情景我不得而知,因那時候我和墨白已經回到棲鳳山重新過上隱居的日子。

只聽流言說那夜朱溫把刀架在李曄脖子上逼問:“你明知月藍不想要李儇死,為何要故意讓她難過?”

李曄淡淡瞥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刀,聲音也淡淡:“儇不配為王,也不配月藍常伴身側。”

朱溫的刀在李曄脖子上蹭出一線血痕:“我會守護她,絕不會讓她落淚。”

李曄不躲避反倒迎上他的刀:“月藍是朕的女人,不許你守護,朕自會守護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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