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沃爾夫岡·梅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找蘇聯人談？什麼意思鬼？

“哦，是我沒說清楚，”陳耕面帶歉意的看著沃爾夫岡·梅東：“來德國之前，知道我們準備聯合開發MPC—75這款飛機的訊息後，蘇聯政府曾經邀請我們引進圖—154M客機，另外蘇聯政府表示他們最新型的、正在適航取證過程當中的圖—204客機的技術也可以賣給我們……”

“得得得得……”

沃爾夫岡·梅東的牙齒“得得得得……”的抖個不停，一張臉蠟黃如紙，整個人就像是見到了鬼。

努力的控制著下巴，儘量不讓自己的下巴發出如此丟人的聲響，沃爾夫岡·梅東懷著一絲奢望，小心翼翼的道：“陳，你是再跟我開玩笑的對吧？您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

“我從來不開玩笑，”陳耕的表情很平靜，平靜的壓根就不像是在說一件對兩家公司的合作有致命影響的事：“這是蘇方負責人別裡雅科夫先生親自向我發出的邀請，嗯，如果MBB或者梅東先生您認為我是在開玩笑，那就當我是在開玩笑好了，沒關係……”

陳耕這種反常的平靜，讓沃爾夫岡·梅東心裡一瞬間將陳耕這番話的可信度提升到了五成，一顆心瞬間冰涼！

完了！

玩脫了！

MBB公司之所以敢在這個時候突然推翻之前簽訂的備忘錄，敢在這個時候如此不要臉的逼著潤華實業重新簽訂新合作協議，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他們知道只要中國想要發展自己的大飛機，MBB公司的MPC—75是中國人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美國的麥克唐納·道格拉斯飛機制造公司根本沒打算幫助中國人發展他們的大型飛機製造業，他們只是將中國當做了一個廉價的生產基地而已，但現在看來美國人的算盤顯然是落空了，這個廉價生產基地的生產成本一點也不廉價，在中國組裝的MD—82飛機的成本甚至比麥克唐納·道格拉斯公司位於長灘的工廠的生產成本還要高一些，現在的情況等於是麥克唐納·道格拉斯公司每在中國生產一架MD—82可，他們就要虧損一架，美國人已經不耐煩了。

正因為看到了這一點，MBB才有足夠的勇氣翻臉，才敢讓沃爾夫岡·梅東這麼肆無忌憚的“通告”潤華實業，可誰能想到呢，世界就是這麼奇妙，MBB剛說完，潤華實業反手就是一個巴掌抽在MBB的臉上：傻X，天還沒黑呢，別做夢了！

當陳耕將自己的底牌亮出來，沃爾夫岡·梅東心中冰涼赫然的發現了一個很悲哀的事實：沒有MBB公司，中國人還有圖—154M、還有圖—204可供他們選擇，說不定整個蘇聯民航系統的現有機型都可以任憑他們選擇；可沒有了潤華實業、沒有了中國市場，MBB公司進軍整機製造的夢想就變成了肥皂泡，“噗~~”的一聲，沒了。

悔不當初啊，心中拔涼拔涼的沃爾夫岡·梅東懊惱無比：怎麼就沒仔細調查一下潤華實業和蘇聯人人的談判結果再做決定呢？現在再想要挽回，恐怕想要以之前的備忘錄為基礎簽訂合作協議，中國人反倒不會樂意了吧？

就在沃爾夫岡·梅東心中陰晴不定、琢磨著應該用什麼方式才能挽回眼前的局面的時候，陳耕再次開口了，而且是沃爾夫岡·梅東最不想要聽到的話：“我國政府授權我們潤華實業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研發一款新型飛機，我一直以為MBB公司是值得信賴的合作伙伴，可現在看來我似乎應該重新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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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夫岡·梅東一身的冷汗！

“陳先生，或許這裡面有什麼誤會，MBB公司與貴方合作的初衷從來沒有改變，”擦擦額頭上的冷汗，沃爾夫岡·梅東立刻決定先把眼前糊弄過去再說：“我必須宣告一點，MPC—75絕對是全世界最先進的‘準’幹線飛機，有著巨大的優勢，比如使用了先進的電傳飛行控制操縱系統、大量應用了複合材料、採用了2人制玻璃駕駛艙、另外還有推力更大更加省油的發動機，和MPC—75相比，TU—154M和TU—204簡直就像是兩隻笨重的大象……”

陳耕笑了：“TU—154M的耗油率確實是高，效能並不先進，複合材料的使用率很低，說不定TU—204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效能不夠先進、複合材料的使用率低，同樣也意味著這兩款飛機的成本足夠低、價格夠便宜，我沒記錯的話一架麥道—82大約要2200萬美元，一架空客A320和波音737大約要2400萬至2500萬美元，但一架圖—154M要多少錢？”

陳耕大拇指和食指伸出，比劃了一個“八”的手勢：“只有800多萬美元出頭，一架波音737或者空客A320可以買三架TU—154M……”

“可是……”

沃爾夫岡·梅東剛想要辯解，就再次被陳耕打斷了話茬：“就算TU—1542M的油耗比較高，可那又怎麼樣呢？哪怕高30%有怎麼樣？三架TU—154M同時運營，賺到的利潤也相當於2.4架波音737或者空客A320，相當於用買一架波音737的價錢賺到了2.4架波音737同時運營才能賺到的利潤，你說還有比這個更划算的生意麼？”

這當然只是最高的估計，但TU—154M的油耗真的能比歐美同等載客量的飛機高30%麼，當然沒有這麼高，但就算真的會高出來30%，考慮到波音、麥道和空客在後續平配件供應商一貫的“宰豬”傳統，綜合下來，蘇系客機的綜合運營成本恐怕比歐系、美系客機高15%至20%就算是頂天了。

可別忘記了，前期購機成本方面還有巨大的差距呢！

沃爾夫岡·梅東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明白歸明白，他強自辯解道：“你不能這麼算，你應該算這架飛機整個運營週期內的綜合成本……”

“問題是我沒打算讓這飛機飛20年、30年，我只打算用最多10年，”陳耕笑眯眯的道：“10年之後我就處理掉，換新飛機，您應該只算10年週期內使用成本，您還覺得在10年的使用週期內，TU—154M不佔優勢麼？”

“……”

沃爾夫岡·梅東徹底沒話了，如果潤華實業真的打定了主意，一架TU—154M或者TU—204只使用10年，哪怕後期的使用成本比較高，但因為超低的售價，與波音737、空客A320這些飛機相比還是有一定的綜合成本優勢。

他很想說你這是耍流氓，哪有這樣用飛機的，你這是浪費你知不知道？可似乎在德國漢莎航空公司，每架飛機的平均使用壽命也就是15年。

陳耕接著道：“我記得您們告訴我，說MPC—75—100的售價大約是2000萬美元，略低於麥道公司的MD—82、相當於波音737和空客A320的80%？不知道與TU—154M相比有多大的優勢？後續的MPC—75—200的成本又是多少？”

成本是個大殺器，陳耕這支武器一亮出來，沃爾夫岡·梅東瞬間就失去了辯駁的勇氣，整個人面如土色：和蘇聯人相比，你們MBB公司可不是最好的選擇，我們未必一定要與你們合作。

陳耕雖然沒有將這番話明說出來，但沃爾夫岡·梅東又不是笨蛋，怎麼可能聽不懂？

何況MBB公司自己也不是沒有偷偷計算過MPC—75的實際生產成本，如果在德國本土生產、搭載BR715發動機，一架MPC—75—100的成本大約是2300萬美元，放到在中國生產的話，憑藉中國低廉的人力成本，總體成本大約可以降低到2050萬美元左右；至MPC—75—200，在德國本土和中國的成本則分別為2400萬美元、2700萬至2800萬美元，與MPC—75的競爭對手相比並沒有明顯的優勢！

MBB公司依仗的，就是中國巨大的市場需求：我們在成本方面雖然沒有優勢，但也沒有明顯的短板不是？

但現在，麻煩來了。

對於中國人來說，與MBB合作還是與圖波列夫設計局合作，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別，但對於MBB公司來說，如果沒有潤華實業這個合作伙伴，那簡直就是天塌了，MBB的航空夢將徹底破碎，只能成為空中客車集團的一個零配件供應商——這絕對不是MBB希望看到的，也是MBB公司努力掙扎了這麼久的根本原因。

沃爾夫岡·梅東沉默不語，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中國朋友對自己說過的話：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