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剛走出樹林，他們就看到山腳下連成一片的移動火光，在夜幕的映襯下，格外的醒目。
而這些火光和一張張期盼的眼神，看在這些剛剛經歷過一場生死的打獵人心裡卻多了一份溫暖。
樹林這邊一出來動靜了，高滿倉這提著的心又繃緊了，聲音有些顫抖的高喊了一聲“大錘，是不是你們，你們回來了嗎？都回來了？”
張大錘還沒開口呢，人群裡這些小夥子先出聲了“村長，我們都回來了，全須全尾的回來了，一個都沒少，你們快過來幫忙，東西太多，拿不動了。”
高滿倉一聽這話，心突然就放鬆了，不過此刻他卻覺得渾身沒有了力氣，好像所有的力氣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被人抽走了似的。
“都過去幫忙，天都黑了，這些人肯定是沒力氣了，都快點……”
高滿倉扶著孫子的手，指揮眾人趕緊的幫忙帶獵物下山，“張翠你們倆口趕緊的回家拿傢伙事，這些東西得趕緊的扒皮，各家老孃們趕緊的回去給爺們弄點吃的，等會兒大家夥分肉……”
聽到分肉，等候在原地的孩子們還有女人們，一個個喜滋滋的應聲答應了。
白秀梅的眼神在人群裡搜尋了一下，看到閨女出來，啥都不顧了，上去一把就摟住了月兒的肩頭。
滿心滿臉都是關切的神色“咋樣，沒出啥事吧？”
月兒歡快的摟著白秀美的胳膊，聲音裡帶著開心和嬌柔，跟剛才殺野豬的好像不是一個人似的。
“娘，啥事沒有，我們人多呢，你老擔心了吧，別看你閨女我體格小，可是架不住我靈巧啊，那野獸基本上都不靠我邊呢，回頭我請你吃大肉。”
白秀梅沒好氣的拍了閨女一下“你娘我就是衝大肉來的？
你這丫頭，天都黑了，你們一直也不回來，娘是擔心吶，你看看這一屯子的人都讓你們給牽掛到這裡了，趕緊的跟我回家吃飯，肚子餓了吧，這穿雪地估計肚子裡的那點東西早就沒了。”
白秀梅不是不關心孩子都打到了些什麼，可是跟這些東西比起來，孩子的身體最重要，她還想把孩子給養活的白白嫩嫩的，就這樣幹法，啥時候能實現這個願望啊。
大家夥起初還以為就是打到了獵物而已，可是看到這麼多頭野豬，還有那麼多的大魚，那些在雪地裡等待親人迴歸的人可就不淡定了，這都弄了多少啊，就算一家分點那也是不小的數量。
“文新，大錘，你們大家夥都辛苦了啊，回去趕緊的吃飯，我已經讓張屠夫他們幾個回家取傢伙事了，吃過飯，大家夥到祠堂那邊，集體分肉。
有一點啊，人家這進老林的人得多分，家裡沒去人的也不是沒有，多少有能分一些，人家冒著生命過去的，這東西你們就別攀比了，都互相體諒一下……”
高滿倉的話跟張大錘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那些過來看熱鬧的，家裡沒有人上山的連連點頭稱是，能給他們分已經夠不錯了，不給他們不也沒意見啊。
你看看一個個身上衣服也破了也沾滿了血也不知道是人的還是畜生的，顯然進去的人經歷過一次生死的搏鬥，要不然這些野豬能讓他們乖乖的打到？
跟屯子裡的熱鬧和開心的情緒比起來陳家老院顯得有些冷清，下午張大錘過來找陳大江的時候，陳方氏和和陳老爺子不願意讓兒子過去。
走了一路累不說，屋裡都是灰塵，老太太自己渾身都乏，根本就沒那個力氣去收拾，所以就指使兒子和孫女把家裡裡裡外外都擦洗了一遍，這樣小兒媳婦和孫子回來也能住上乾淨的房子。
不過聽到屯子裡的人歡聲笑語還有隔壁倆戶人家那歡快的笑鬧聲，老太太還納悶呢，因為累，就懶的出去瞧瞧，不過不耽誤她八卦的心理。
“老二，你去看看，這屯子裡發生啥事了，這些人咋鬧騰成那樣了，按說宋蘭花這人不至於大晚上的還這麼大聲的說話。
陳大江到院子裡一打聽，回來這臉色可就不好，心情也很低沉“娘，你不讓去，這下好了，那些人進老林裡打了六七頭野豬還弄了好多的魚，我沒去咱們家可真的沒多少可以分的了，我要是跟去了，這過年的魚和肉就全出來了。”
“什麼？六七頭野豬，老二，你不會是跟娘開玩笑的吧，就那幾個人，能有這本事？
要是有的話，他們早就進老林去打獵物了，還用等到現在？
你八成是聽錯了吧，要說一頭野豬我還是相信的，那麼多老爺們，連一頭野豬都打不了，以後也別進樹林了。
對了那魚是咋回事？他們進老林去撈魚？”
陳大江有些沮喪的點點頭“好像是這麼回事，二丫說了村長說每家每戶能分些，娘，一會兒我過去領吧，大冷的天，你來可別凍著了。”
老太太哪裡能讓陳大江過去，她得去瞧瞧，那魚和肉得親眼見到了才可以，要是讓老二媳婦給昧下來一些送她孃家吃，她虧不虧死了。
“不用，我跟你一起，娘現在歇過來了，出門多穿點就有了。”
陳大江悶悶不樂的回屋跟自己媳婦叨咕這事，林巧玲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這次進山是不是月兒也跟著去了？”
這事陳大江不太清楚，不過還是疑惑媳婦為啥這麼問。
“哼，你啊，你家侄女都能過去救你們，你當月兒真的像表面看著這麼簡單啊，跟葉離他們也混了這麼長時間了，估計也學了點身手，再說那丫頭好像運氣出奇的好，要是她帶大家夥進山，那這事就好解釋了。
唉，要知道這樣，你跟他們走一趟好了，誰知道會成這樣，下一回要是有你侄女，你就跟在一旁，那孩子比兒子都不遑多讓，咱們多跟他們家走近乎了，肯定不會吃虧的。”
陳大江當然知道這個侄女有點本事，不過他沒想到會這麼厲害，帶著人就能打到這麼多獵物，以前他還以為光是運氣好的緣故呢。
林巧玲低聲的囑咐道“分魚要是多的話，你留點給我娘他們，這次人家為了咱們家可真的沒少出力，雖然是我親哥，可是咱們總得表示點啥，唉，我孃家的日子現在也不好過，家裡那頭估計糧食也吃的差不多了。”
陳大江抬頭看了妻子一眼，“你不是把銀子還給他們了，用那個銀子買糧食應該能對付一段時間，再說了各家各戶也都分了一些糧食了，咱們家還不知道咋樣呢，你啊先別惦記他們，趕緊的想想咱們，該咋分，怎麼分？
我估計我大哥那頭肯定不會往家裡拿糧食了，人家一家都過去了，他還能想到咱們，哼，我估計連爹孃他們都未必能考慮到。”
考沒考慮，林巧玲是不管，現在她的主要目的是怎麼才能讓分家的時候他們能得到最大的實惠。
“你趕緊的過去瞧瞧，別去晚了，大的都讓人家給挑走了。”
陳大江苦笑了一聲“能有小的已經不錯了，畢竟咱們家一個人都沒出呢，唉，咱娘也說要跟過去看看，我估計給你孃家留點有些不太可能。“
林巧玲恨恨的看了上屋一眼“你看看不分家咱們啥事都做不了主，你當你爹不讓分家是為咱們好啊，那就是為了他們自己考慮.
都跑了，就剩咱們這倆個傻子在他們身邊做牛做馬的，要照顧老人，咱們大家夥一起我沒意見，把老人推給咱們，做他們的春秋大夢去。”
還沒等陳大江起身呢，陳方氏老早就穿好了衣服在外面喊上了，冰天雪地的，她也是擔心自己會摔跤，要不然她早就一個人過去了。
“快點，去晚了就沒啥好東西了。”
林巧玲撇撇嘴，催促自家男人快點出去，然後吩咐身邊的大女兒“荷花，你也去，看看月兒他們家分了多少，說不準月兒手敞就能分給咱們一些，指望從你奶手裡拿東西，你姥估計眼睛都能望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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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不太願意過去，這跟人家手裡搶東西有啥區別，再說了月兒他們分得多，那也是人家該的，進老林子，那多危險啊，磨磨蹭蹭的不願意起身。
“娘，月兒是啥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不想給你開口都沒用，誰的面子她也不給啊.
她要是想給你不要她也能給你送過來，再說三嬸也有孃家，人不給她孃家留著幹嘛要給咱們家，咱家又不是不分。
你啊還是消停一些吧，要是讓月兒討厭咱們了，以後你想要沾光就更別想了，你就看看我奶現在是啥結果，那就是得罪月兒的下場，她可不是以前那個樣子了。”
這話說的林巧玲一句都反駁不了，嘆口氣“算了，你們都在家裡待著吧。”
即便是黑燈瞎火，可是祠堂那邊已經是燈火通明了，為了讓張屠戶看的見東西，高滿倉不僅讓人支起了大鍋燒水，地上也燃起了好幾個火堆，既方便大家觀看，也能讓這些過來幫忙的人取點暖。
按說明天宰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味道就不一樣了，而且大家都多久沒吃上一口肉了，所以就是半夜高滿倉也決定把肉給弄出來。
白秀梅娘倆過去的時候，大雪地裡已經站滿了黑壓壓的人，月兒本來嫌冷不打算晚上來領肉，她不過來自然有人會幫他們留著或者給送過去。
不過白秀梅覺得這麼熱鬧的事情她們娘三個怎麼也得過去看個眼啊，所以帶著月兒和寶兒一起來了，三個人裹著厚厚的棉襖，棉鞋也是特製的，所以即便是冷天，可是對他們三個人來說並不是多大的難事。
寶兒喜歡這樣的熱鬧，跟鎖柱他們湊到了一起，眼巴巴的看著豬肉一點點的被解開。
鎖柱和二丫還記得月兒的囑咐呢，邊看邊跟月兒說了他們這一下午的成果。
“月兒姐，明天我就讓屯子裡的這些小孩到你們家報到，你看看怎麼個安排法，反正我是不清楚該咋做。”
白秀梅看閨女跟這倆個孩子嘀嘀咕咕的，有些好奇的豎著耳朵偷聽，不聽不知道，他們家丫頭竟然還打著屯子裡這幫孩子的主意。
“大家夥都注意了，一家派倆個人過來，一個領魚一個領肉，魚每家三條，我看了大小基本差不了多少，誰也別挑揀這差幾兩的問題，畢竟這魚可不是按照咱們的要求來長的。
再說打魚的那些人也夠辛苦的，吃魚吃肉的時候多念著點人家的好就行。
好了，開始排隊，我們發魚發肉——”
高滿倉大手一揮，人群裡立馬爆出熱烈的掌聲“村長，你放心吧，我們心裡都有數呢，人家不分給我們，我們也說不出來啥，畢竟都是人家進林子好不容易弄來的東西，我們可不是那些沒良心的人……”
人群裡紛紛的爆出這樣或那樣的感激話語，聽在進林子的這些人心裡好像一股暖流似的在流動。
要不怎麼說好話一句三冬暖，壞話一句六月寒，只要大家夥理解那些進老林子打獵的不容易就足夠了。
高滿倉則滿意的點頭“說的對，咱們做人就應該這樣，這樣的事以後咱們繼續讓他發揚，我不希望咱們一個屯子裡的人鬧的雞爭鵝鬥，沒那個必要，都是鄰里鄰居的，大家互相理解一下就足夠了。”
人群自動自發的排成了兩列，月兒和白秀梅他們沒排隊，主要是等著大家夥都領完了，他們這些人再重新分配。
聽著小孩子們央求大人回家做肉吃的聲音，月兒這心有些酸酸的感覺，她好像從這些孩子的身上看到了當初他們姐弟三個人的影子。
低頭跟白秀梅商量起來“娘，等咱們家分肉了，除了給姥姥家還有咱們家留點，咱們給那兩家沒男人的家送點，他們家孩子多，著實沒啥來錢的地方。”
這事白秀梅沒啥意見“我看行，到時候記得給你村長爺爺留點，看你們還沒回來，他特意給大家夥都召集到一起了，就衝這份心意，咱們也多考慮他一點，唉，他這麼大年紀了，當咱們村長也不容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