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麼賣，還不得將老闆虧死？”一個老婦人問。
陸續有幾家超市先行開業，當然，這無疑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每天前來光顧，或參觀的人人山人海。
但也不完全是好消息，儘管安裝了許多攝像頭，而且在進入二樓超市正廳前的電梯兩邊牆壁上還懸掛著大屏幕，上面有各個攝像頭所拍攝的畫面……保安室也有，這個是用來震攝的。
又安置了警報器，可是還有許多顧客佔小便宜，將小物件商品往口袋裡揣。
李默看得也開，道理與他前世老家有人偷電線一樣，明知道自害自，還要偷，窮的。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不到新世紀到來，這種情況是改變不了的。
眼下這幾家超市都是在經濟條件比較好的地方，往後去，一旦超市普及開起來，經濟條件差的地區，情況更惡劣。
那只好做好防範工作了。
老婦人問的是菜……
超市除了防範嚴，其他的與後來的超市差不多，另外不同之處，便是賣菜！
李默前世，各大超市蔬菜明顯比農貿市場賣得便宜，但為什麼許多市民仍然願意去農貿市場買菜？原因就是各超市各種農副產品，不但蔬菜，包括水果，任顧客翻挑，由是貨物上架後不久，便沒有了賣相。
樂富與宜富與各貧困縣農民的合作，一是技術的支援，二便是做為擔保人，向農民發放了貸款。
但這種情況若不解決好，兩家公司會面臨著巨大的貸款風險。
強行收貸，那樣弄不好就會引起群體性事件，這個後果誰敢擔負？
好在李默前世一直生活在底層，替他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首先它的成本是很便宜的，不像小販子手中的蔬菜，大販子從農民手中收購過來，到各大批發市場批發，再由小販子賣到市民手中。
這中間會有好幾個不好的情況，首先即便大販子，他們資訊也未必很靈通，當然，也有少數有能量的大販子，蒜你狠，豆你玩，就是自他們手中發動起來的，這些人是例外了。
只與普通大販子相比，超市的資訊無疑靈通很多，甚至因為宜集團之故，即便國際市場的資訊，也能及時瞭解到。
二是販運過程中所遇到的事，貨車車主要賺一部分錢，但超市是自己的車子，此外，一路上還要面臨著各個檢查站收費站的勒拿卡要，作為超市，大多數能避免過去，真繞不過去，也有能力將它解決。這一條，又節約了大量成本。
三是到了批發市場，收費不提，若是不及時批發出去，還要擔負著一部分腐爛的風險，實際上，批發給各個小販子，這個風險便轉接到小販子身上。
四是到了各個農貿市場，還得交管理費與攤位費，不想交，那就與市容躲貓貓吧。各個環節，大販子、各檢查站收費站的人、批發市場的人、小販子、農貿市場，都想要賺錢。
所以才出現櫻桃出產地，四塊錢一斤的櫻桃賣不掉，但市民二十塊錢一斤都買不到櫻桃的怪事。
在這上面，作為一家超市集團，是頗有優勢的，至少中間不必要的各個環節統統省掉了，劣勢便是賣相。
於是早在幾年前，李默就在構想這個“賣相”問題。
宜家超市建設時，黃泰任便招聘了各個骨幹，然後利用與沃爾瑪合作的關係，將這些骨幹送到沃爾瑪進行實習，不會英語的，沃爾瑪在華語區，如新加坡、馬來西亞一些華人社區，也有超市，便將他們送到這些華人社區超市裡實習。
超市建設好後，再由這些骨幹回來組建各個超市成員。即便現在，還有一部發骨幹在沃爾瑪繼續實習，當然，隨著宜家開業的超市越來越多，在自家超市便可以進行實習了，沒有必要浪費資金，到外國進行實習。
同時針對著各個農副品，宜家也很早就招聘了一些營業員，然後在一些農貿市場上租聘一些攤位，沒有工資，而是宜家從下面收購一些農副品，交給這些營業員，將本錢上交給宜家，餘下所賺的便是你的工資。這樣，強行將各個營業員磨礪起來。
宜家開業後，將這些營業員調回來，專門成立一個小組，負責洗菜、擇菜，也派了營業員站在櫃檯前賣菜，並且他們的收入是工資與獎金放在一起掛鉤的。賣得不好，那只能拿可憐的死工資了。
也就是在這上面，遠與李默前世各大超市整是兩樣了，營業員親自站臺負責賣菜，那麼顧客在挑選時便會有顧忌，因為獎金之故，營業員也不會容忍顧客肆無忌憚地隨意翻挑，並且會主動勸說顧客，儘量在當天將各種蔬菜賣完。越是當天賣完，第二天擺上櫃檯的蔬菜越是新鮮，小組的利潤也會越高，他們獎金同樣也會拿得更多。
這樣，整個與樂富宜富合作的農民，銷售渠道全部被總集團掌控。
掌控的用意也不是為了宰農民，而是為了收貸。
不還貸也可以，沒有人收購你種出來的蔬菜水果，養出來的家禽家畜魚，自己慢慢賣去吧，幫助的都是偏遠地區的貧困縣，自己賣，賣給誰？這樣，會逼得一些滑頭的人，不得不主動將貸款還掉。往後去，忘恩負義的人太多了，如趙麗穎修馬路，孫儷資助的那個渣男……最慘的還是叢飛，資助的人幾乎都成了白眼狼！
這種情況，李默是不想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麼只好多加防範了。
當然，防範好了，銷量大了，反過來，也能讓各個農民增加大量的收入。
李默所付出的，不過是幾個營業員的工資，但實際上多賣出來的錢以及利潤，足以能支付數倍工資。
除了這幾條，李默又推出一些措施。
到了下午五點鐘以後，這些不易儲存的蔬菜與水果則會打八折，到了晚上七點鐘以後，則直接打六折。打了六折，基本上是虧本了，至少沒有任何利潤，但這樣一來，這些蔬菜水果則能於當天銷售完，雖然可能會略略虧本，至少比當成拉圾扔掉強。
畢竟現在許多人家生活條件還不大好，這樣一來，會吸引許多顧客吃過晚飯過來，買菜的同時，也會拉動其他商品的銷售……
而且營業時間也與李默前世各大超市不一樣，從上午七點鐘就開始開門，秋冬晚上九點鐘關門，春夏則延長到十點鐘才關門。營業員會很辛苦，不過每個月的假期也比較多，現在中國各個工廠一個星期只有一天假，宜家是兩天半到三天假，基本上也彌補回來了。七點鐘就開門，不會耽擱市民買菜了。
此外，李默還做了一件比較新潮的事。
超市裡有各種籃子賣，有的籃子款式還很漂亮。
同時鼓勵大家每次儘量地不用塑料袋，帶著籃子來買東西，除了少數離不開塑料袋的，如散裝大米，黃豆，不用塑料袋裝那不行了，餘下的能不用塑料袋就不用塑料袋，比如來買蔬菜，用像皮筋紮上，再貼上價碼表，放進顧客的籃子裡，付錢時收銀員會給一張綠色賬單，美其名曰環保單。然後每隔幾個月便對持有環保單超過三千塊錢者，進行一次抽獎，最少保障每三千名顧客中有一人能抽中一臺彩電，其他的最低也能抽中一大包洗衣粉，如果買得多，比如我買了六千塊錢商品，都沒有用塑料袋，則有兩次抽獎機會。
當然，這不僅是新潮的環保理念，也是一種變相的促銷。
這個老年婦女不大瞭解情況，剛剛在超市轉了一圈回來，看到牌子打折變成了六折，本來各種蔬菜就賣得比較便宜，再打上六折，不用說，基本上虧本了，所以才有此問。
營業員是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小少婦，她一邊替另一個客人將蔬菜裝進塑料袋裡，放在電子秤上稱，然後貼上價碼表，一邊回答道：“阿姨，超市與農貿市場差不多，現在不便宜賣，到了明天，沒有賣相了，虧點比扔掉的好。”
另一個顧客認為宜家這樣做是對的，說：“是啊，人家超市也是做生意的，只有錯買的，那來錯賣的。”
這個老年婦人繼續問：“萬一還賣不掉呢？”
“阿姨，這樣賣，一個晚上下來，基本上不會剩下什麼了，至於還會剩的，明天上午繼續打六折，一個上午下來，肯定能賣光。若是還賣不掉，則是收購部的失職。”
還賣不掉，會很麻煩的，必須在下班後將它們單放，第二天早上清洗、整理，等於將它們重新包裝一下，這才再次推向貨架。
這情況會有的，但不會太多。
李默點了點頭，這個營業員回答中沒有什麼亮點，但中規中矩的也沒有犯下什麼錯誤。
老年婦人似乎也認可了這個說法，她也跑到貨架前，開始挑選蔬菜。
李默給予兩個字評價：“還行。”
這時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擠了進來，問：“鄙人姓顧，是新明晚報的記者，李董，黃董，彭董，周董，孫董，趙董，宋董，於董，能否接受一下我的採訪。”
李默訝然地問：“你不是下班了嗎，還要工作啊？”
“李董，我家就住在附近，也是過來買東西的，剛巧碰到各位。雖然下班了，但工作必須要敬業的。”
“行，那我們接受你提問幾個問題吧。”
“李董，你為什麼進軍超市行業？”
因為政策還沒有放開，雖然有幾個家店開業了，但宜集團一直很低調的，幾乎沒有搞什麼活動，便悄無聲息地開業了。
顧記者既然問了，李默也做了回答。
“進軍超市，一是為了便民，二是為了使自家產品多了一個銷售渠道，三是新東方子公司樂富公司與宜富公司，有一系列扶貧共助計劃，幫助一些貧困縣農民發展農副業，讓他們勞動致富，不過農副產品種出來養出來了，必須得有銷售的地方，就像這些蔬菜與一些農副產品，近半就是來自己兩家公司扶助的晚省八個貧困縣。”
“為什麼它們賣得這麼便宜？”
“有兩個方面，第一方面，它是直接向農民採購，省去了若干中轉渠道與手續以及費用，節約了許多成本。第二方面……顧記者，我說了，你敢報道嗎？”
“敢。”
這時聽到蔬菜打六折，已經湧來更多的顧客，許多顧客也好奇地看著李默他們。
李默問：“你們有誰看過電影鐵道員的？”
近半顧客表示看過。
“它拍得好不好？”
這些顧客自然說好了。
“去年它獲得百花獎多項提名，結果一個獎也沒有獲得。但在國外，它獲得了多少獎項，包括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也有好幾千萬海外票房。今年金雞獎評委會提議，讓我派人將它送去參選，我也同意了，也獲得了好幾項提名。前段時間，金雞獎進行最後評選，組委會想邀請我親自過去參加……因為政策緣故，國內暫時還不便於報道我的事蹟。加上我自己也比較忙碌，於是沒有去。但當時代表這部電影宣傳與上映的是宋總，我讓宋總代表我去參加這次評獎。作為一家年產值十幾億美元的老總，我想，即便中國人好面子，我也給了組委會的面子。結果，與去年百花獎一樣，鐵道員什麼獎也沒有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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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金雞獎最大贏家是《焦裕祿》，那也算了。
但還有《假女真情》、《騎士風雲》、《大城市1990》……等影片陸續獲得不同的獎項，李默聽都沒有聽說過。
結果出來後，可將李默氣壞掉了。
獲不獲獎無所謂，關鍵不能這樣一次次地將自己當猴耍，正好顧記者提問，他順便將這口怒氣發洩出來。
“但又如何呢，即便它沒有獲獎，可不會有人認為它不好。這使得我想起一部偉大的小說，《平凡的世界》，在我心中，它也是八十年代中國最大偉大的小說。時至今天，文藝界百花齊放，各種現代派、意識派、先鋒派、傷痕派、朦朧派風靡一時，因為平凡的世界是一部傳統文學，遭到許多文藝界人士的恥笑與抵制，認為它是一部粗鄙的文學，當然，它比我的鐵道員要好，至少它還獲得了矛盾文學獎。有可能我的思想很落伍吧。”
“在我心中的宗旨，能獲獎更好，不能獲獎，最少得讓觀眾認可，畢竟無論電影還是小說，最終是拍給觀眾或寫給讀者看的。超市也一樣，沒有什麼華麗的營銷手段，其宗旨也就是兩個字，實惠。它儘量將進貨價格壓低，再以實惠的價格銷售給老百姓。暫時看起來，它還是很成功的。”
何止實惠這麼簡單。
它的宗旨有很多。
比如要求各員工不一定非得將顧客當成上帝，但最少得保持微笑服務，對顧客得保持足夠的耐心。
貨架上的貨物必須整潔乾淨。
而且進入超市商品，必須經過李默成立的質量檢測系統檢測，最少達到“李氏質量體系標準”的C級標準，也就是能勉強讓顧客使用，或者食用了。至於三鹿奶粉之流，李默犯不著與他們較真，但休想進入宜家超市。
還有一些農副產品，若是含有毒性大的農藥殘留成份，也休想進入宜家超市。
各廠家鋪貨時，凡是臨近保質期的商品，必須與超市配合，強行打折促銷，在保質期到來前，將它們銷售掉。一旦過了保質期，立馬安排人將它們無情地下架。
各廠家不得以任何形式弄虛作假，發現一次警告，發現三次，立馬中斷中作，並且得賠償宜家部分違約金。
等等。
但在這個場合下，當著這麼多顧客的面，李默只說實惠一詞了。
“李董，宜家超市的價格是很實惠，但它的銷售，會不會影響到各大百貨商店的銷售？”
“宋朝王安石變法時，司馬法曾說過一段話，他認為山川大地江海財富是固定的，這邊多了，哪邊便會少了，所以王安石開源的說法是騙人之舉。但實際上，司馬光這種說法是站不住腳的，北宋之初，國家財政收入只有兩三千萬，老百姓未必很幸福，北宋中期，國家財政收入是一億多，老百姓未必很痛苦。也就是現在常見的一句話，如何將蛋糕做大。零售業也是如此，它不是一場零和遊戲，我們考慮的是應當如何將這塊蛋糕做大做強。但說來說去，除了少數人已經變富裕外，多數老百姓生活不容易，能替他們省一分錢是一分錢吧。”
這句話說到所有顧客心坎裡，頓時響起一片掌聲。
李默說完了，心中痛快了。
但沒有想到這個顧記者膽子也大，新明晚報負責人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居然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將這個採訪過程刊登出來。又恰好是這個時機，什麼時機，一九九二年那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