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振海估計的沒錯，總後首長的確是起了愛才之心，更準確的說，自從半個月前在白雲廠做調研時，他就已經對柏毅極為看好，說實話自那天起，他就有著調柏毅來他身邊的衝動，甚至有幾次都情不自禁的拿出了起草文稿，準備書寫調令。

然而每當這時，他心中的那股難以磨滅的執念，卻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停下剛剛燃起的衝動，亦如這一次一樣，面對姜振海的請求，他差一點就點頭答應，可這樣一來，對柏毅，對軍隊，乃至即將浴火重生的這個國家真的好嗎？

於是總後首長堅定的搖了搖頭：“不，我不準備調他，讓他就待在白雲廠，因為我有大用！”

聞言姜振海眉頭頓時一皺，整個人都著急起來了，大用，在一個廠裡作用再大能大到哪去？提升整個東北工業能力才是真正的大用，於是姜振海有些不解的急聲說道：“首長，柏毅只有來咱們這他才……”

“咱們這兒拿不出白雲廠的條件，因為我要讓他在哪兒造槍，名正言順的造咱們自己的全自動步槍！”沒等姜振海把話說完，便被總後首長伸手打住，旋即總後首長背著手緩緩走到窗前，望著外面漸起的春風，終於說出了心中的潛藏許久的真實想法。

對於東北工業情況，總後首長可謂是心知肚明，若是連這個最基本的東西都做不到心中有數，那他也沒必要再在這個位置上待下去了，可也正因為如此，總後首長心中的那個渴望便愈發強烈。

中國實在是太落後了，不單單是工業，農業、商業、乃至各行各業，較之於世界差了何止一個層次？如今，涅槃重生的新中國即將誕生，建設和發展將會成為未來的主流，然而想要安穩的建設，就必須要有一個和平的環境，想要有一個和平的環境，就必須要有一支令人膽寒的軍隊作保障。

只不過想要支撐其這支軍隊的脊樑，光靠指戰員們的堅強意志顯然不夠，雄厚的工業基礎才是必備的條件，如此一個環環相扣的閉合圓圈就此形成，對這個充滿矛盾和悖論的閉合圓環，總後首長的破解方法簡單而又直接：

那便是加強軍隊建設，以軍隊的發展帶動武器裝備的更新，在以武器裝備的換代促進工業領域的進步，之後在以工業為引導，帶動農業、商業乃至其他行業共同發展，如此便形成了一個提綱挈領式的國民經濟發展模式。

只是總後首長的想法雖好，可想要做到卻是千難萬難，沒辦法基礎太差，以至於他根本無從下手，直到半個月前的白雲廠之行，見到了柏毅和那只極為粗糙的改進型M1卡賓槍，總後首長當下便是心中一亮——因為那正是他想要的。

不過高興歸高興，總後首長卻不是盲目的人，並沒有看到全自動步槍，腦袋一熱就拍板上馬，因為他很清楚，全自動步槍所需要的基礎、技術、相關的工藝是多麼的繁瑣，可不是邊區那種手工作坊式的簡易兵工廠能夠造得出來的。

那是需要正規的工業化生產，才能夠實現的，可現階段的中國連吃飽飯都成問題，上哪去談什麼工業化，不說別的，專門用於全自動步槍製造的機械設備都沒有，就算他強行上馬全自動步槍的研製計劃，可又能帶來多少推動作用？會不會自己的目的沒達到，反而還要承受難以彌補的損失？

總後首長不敢下這個決心，可若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又心有不甘，於是他便出了個考題，明著是給白雲廠一個增產的指令，然而總之首長知道，已處於飽和狀態的白雲廠不可能再有能力增加產能，若想增產只能另尋他途。

至於什麼途徑，總後首長倒並不介意，因為他真實的目的就是想看看，白雲廠，更準確的說，是那個致力於全自動步槍研製的柏毅，能夠有什麼好辦法，解決這個難題，因為他很清楚柏毅對於儘快完成全自動步槍的渴望。

那天的表現，乃至年輕人骨子裡的熱血，都讓總後首長篤定，柏毅是在向他尋求一個機會，一個名正言順研製全自動步槍的機會，既然如此，那他不介意將這個機會給柏毅，只不過條件是需要柏毅自己開動腦筋去創造，否則就算他這個總後首長也是愛莫能助。

“所以，柏毅還是留在白雲廠比較好，因為那裡就是一塊肥力極高的試驗田，我希望柏毅他們能夠像種子一樣，在那裡開花結果，結出更多類似‘積木式’機床的可複製成果，這對咱們軍隊，咱們國家就有著比推廣一種機床樣式的研製方法，更重要，也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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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振海也是從槍林彈雨中殺出來的人物，頭腦自然靈活，聽了總後首長的這番話，雖不明白其中的深刻內涵，但也知道總後首長著眼的是長遠的將來，清楚這一點，姜振海也就不再堅持，因為他深信總後首長的眼光，要知道從那個飄搖年代一步步走過來的人，那雙眼睛就沒有不辣的。

於是姜振海點點頭：“首長，您說吧，我都聽您的！”

“既然有能力，那就要把這個能力發揮出來，更何況還有了基礎，要是不用在刀刃上，那豈不是白白浪費，所以我的意見是……”總後首長一邊說，一邊在窗前踱著步子，直到說道“意見”兩個字，他的腳步突然定住，而後看著面前的姜振海，鏗鏘有力的說道：“以白雲廠為依託，開展全自動步槍的論證研究，就算無法立即搞出成果，也要為將來打下一個良好的技術基礎……”

半個小時後，送走姜振海的總後首長重新坐回辦公桌前，拿出先前準備好的紙和筆，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將寫給102首長的回信，書寫完畢，與此同時，東北局機要室內，一封加密電報也在雪花紛揚的傍晚被發報員傳送出去，飛向西南方向的白雲廠……

而此時，在白雲廠厂部大樓內，林波捧著一碗高粱米飯，剛吃了幾口，便又心事重重的放下，旋即偏過頭看著一旁正吃得香甜的宋繼學：“老宋，你覺得小柏能不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