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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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龍殯儀館,一個神秘又令人望而卻步的地方。

殯儀館建好已有個把月了,但一直都處於閉館的狀態,論其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至今為止沒有人能在這裡堅持工作。

就在兩年前,也就是2008年的rb,那裡拍攝了一部名叫《入殮師》的哲理電影,這部電影揭開了殯儀人員的神秘面紗,以一個殯儀工的角度深刻詮釋了人們最生命的尊重與崇敬。

但電影終歸是電影,當真正進入這行時,當他們面對血肉淋漓,甚至傳染性疾病的屍體時,當初一切對生命的崇敬,也都變成了逃跑的衝動。

所以至今還沒有人能熬過實習期,而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硬著頭皮來報道的。

今天是我報道的第一天,據衛總所說殯儀館現在只有一個外地聘來的技術工值守,他會教我們所有的東西。

當我來到殯儀館的鐵門外時,發現有個人早已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狗蛋耷拉著眼皮,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問我道:“南哥…衛總這次是不是動手術打麻藥把腦子搞壞了呀,我這才剛當經理沒幾天就把我調殯儀館來了…上哪說理去啊我?”

“哈哈哈哈…”我一時沒繃住,笑了出來。

狗蛋急了,“哎!你這人笑什麼啊?你說說衛總他老人家為啥要這麼做啊?我好不容易到達人生巔峰…”

“哈哈哈…”我又是一通亂笑,喘著粗氣道:“好啦好啦!服從組織安排是我們南北雙俠神聖的使命,而且人生本來就是在大起大落落落落落中才顯得完整啊…哈哈哈…”

看著狗蛋被我一起拉下水的模樣,我真的是忍不住樂了出來,但很快,我又在他的身後發現了另一個人。

“鋼妹?你過來幹嘛?”我驚訝地問道。

鋼妹自豪地回答:“白哥去哪我就去哪!”

她的鋼牙套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彷彿和狗蛋在一起就是她人生最大的追求。

得,這把鋼妹也拖下水了,我心裡多少還是有點內疚,但想了想,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坑她了,於是也就放寬了心,對倆人說道:“挺好的,走吧!”

“大白天的關什麼門啊!真是的。”我說完敲了敲門,沒人應,於是又推了一把,卻不料門直接被我推開了,我們仨見還是沒人出來,於是穿過大院,走向了空蕩蕩的接待大廳。

進入大廳後我大聲問道:“有人在嗎?”

一連問了幾遍,都沒有人回答,就在我們正納悶時,旁邊的一扇小門“嘎吱”地一聲被開啟了,隨之傳來了腳步聲。

我忙說道:“您好,我今天是來哇操操操操操!”

我被嚇得叫破了音,因為我看見了一個穿著髒汙血漬的白衣女鬼赫然站在我面前,此時正低著頭,低垂的長髮幾乎蓋住了整個面容。

“啊!”女鬼也大叫了一聲,正當我以為她要向我衝來時,想不到她竟然自己抱著頭蹲在了地上,彷彿被嚇到的是她似的…

雖然現在是大白天,但我們仨也都被嚇得不輕,情急之下我突然想到了一件東西。

狗蛋曾經給鋼妹送過一串黑曜石佛珠,鋼妹把這玩意像寶貝一樣的整天戴在手上,此時我猛地從她手上擼下那串佛珠,照著女鬼就砸了過去。

沉重的黑曜石佛珠狠狠地砸在了女鬼的頭上,發出一聲悶響,女鬼剎時疼得嗷叫了起來,叫著叫著,竟委屈得哭了起來。

“你們…幹嘛呀?”

她邊哭邊伸手在頭頂一抹,頓時齊腰的假髮被揭了下來,露出原本的齊劉海妹妹頭。

“啊!”我大驚道:“你…你不是鬼啊?”

她的聲音很小,說話時都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我…我是這裡的員工…”

我急忙尷尬地道歉,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剛真沒注意,主要你穿成這樣我還以為大白天見鬼了…呵呵呵…”

說著我扶起她,從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巾遞了過去,“我叫徐天南,後面那倆是狗蛋和鋼妹,衛總要我們仨今天來報道的。”

她還是低著頭,小聲回應道:“哦…衛總之前和我交代過,你們好,我叫施海棠…”

她說話時總是低著頭不正眼看我,這搞得我很莫名其妙,我以為她還在因為剛才的事生氣,於是湊了過去問道:“剛打你哪了?還疼嗎?”

這一眼卻把我看得又差點叫了出來。

施海棠這個女孩看樣子也就和狗蛋年紀一般大,屬於相貌平平扔在人堆裡一眼都注意不到的那種型別,但她的臉上卻有一塊很大的青斑,幾乎蓋滿了半張臉,說實話有點嚇人。

她看見了我的表情,立刻又低下了頭去,用自己兩側的頭髮極力掩飾著臉上的缺陷。

我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立刻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不論之後的我表現得多麼不在意,她卻始終低著頭,就連說話時也透露著一股自卑的情緒。

“在這種地方工作,大家都不能以真名相稱,叫的都是小名或者外號,好嗎?”

施海棠說話時小心翼翼的,明明是她在教我們工作,但給我的感覺卻像是她在徵求我們的同意似的,言語之間都顯得非常不自信。

我心裡其實明白,她的不自信來源於臉上的缺陷,不禁非常後悔剛才在她面前表現出的那種狀態。

但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挽回,這是我與她之間很糟糕的一個開始。

狗蛋與鋼妹倆人見到她這樣,心裡也頓時明白了不少,於是說話時也儘量顯得稀鬆平常一些,狗蛋問道:“為啥不能叫大名啊?”

施海棠說道:“因為…如果讓那些不乾淨的東西知道了你的真名,會纏著你的!”

鋼妹嚇得貼在了狗蛋的身上,我突然問施海棠道:“那我以後怎麼稱呼你?”

她愣住了,好半響才回答道:“沒人叫過我…因為我從來都是一個人工作的。”

“那怎麼行,大家在一起工作以後都是兄弟了,要不這樣吧…”我想了片刻,對她說道:“以後叫你棠棠吧!海棠的那個棠,咋樣?”

本以為她會像小姑娘一樣滿心歡喜地笑著答應下來,沒想到她卻艱難地點點頭,小小的聲音回答道:“都,都行…”

我輕嘆一口氣,怪不得都說殯儀館招來的人幹不了一星期就不幹了,天天面對施海棠這種同事,誰受得了啊。

“我帶你們看一下工作環境吧。”

她帶著我們來到了第一個操作間,門牌上寫著“化妝間”。

我們穿上了與她身上一樣的那種白大褂,而就在即將進入前,她卻地對著門說道:“打擾了。”

我問道:“有人在裡面?”

她沒有回答我,只是搖了搖頭,然後就輕輕地推開門引領我們走了進去。

化妝間內,刺鼻的福爾馬林與消毒水混雜的味道直衝鼻腔,甚至就連眼睛也被這股味道蟄得陣陣痠痛。

這是一個分裡外間的套間,與正常的辦公室差不多,寫字檯,文件櫃,衣架什麼的一應俱全,我環顧著四周說道:“這麼大一辦公室就你一個人啊,真是夠氣派啊啊啊啊!”

我又一次被嚇得毫不矜持地叫出了聲,因為當我轉過頭去時,發現了一顆慘白的人頭就擺在我的腦袋旁,從眼窩處正往外冒著黑色的血水…

施海棠撿起了那顆人頭,對我說道:“對不起…這是我剛才測試遺體化妝油的模型。”

她重新擦了擦這顆人頭模型,自言自語道:“死人與活人化妝是不一樣的,死人有專用的化妝品,所以經常需要用模型來測試一下定妝度。”

原來是模型啊,我心有餘悸地圍繞著模型仔細觀察了一番,其實逛商場時我也經常看見一些賣假發的人頭模型,只不過那些模型都微笑又睜著眼睛的,哪像這顆人頭,面無表情閉著眼,像死人一樣。

當我們稍微習慣了混合藥水的味道後,施海棠開啟了裡面的小門,我看見裡面有一個金屬的手術檯,與醫院的那種非常像,頭頂上還有一個巨大的圓形無影燈。

手術檯上面有一張厚厚的深色防水布,她拽起一角又開始自語道:“您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你恢復如初的。”

“啊?和誰說話呢?”我們仨左右環顧,沒見其他人啊。

隨著話音落下,她就掀開了手術臺上的蓋布,一股濃烈的臭味刺入了我的鼻腔,比我這輩子聞到的任何一種臭味都要更加濃烈,更加噁心。

如果說僅僅是臭味還不足以令我崩潰,但當我好奇地看向手術檯時,我的胃囊頓時鼓起了一種翻江倒海般的翻騰感。

手術臺上竟放著一具屍體,全身腫脹得像剛充過氣一樣,皮膚因緊繃而拉伸成了一圈一圈的痕跡,因拉伸過度而泛白的皮膚看起來薄的就像即將爆炸的氣球一樣,我甚至擔心隨時都會有爆開的危險。

“嘔…”我忍不住嘔了一聲,狗蛋和鋼妹也一起乾嘔著,眼看就要吐出來了。

這是施海棠用腳尖輕輕勾住了垃圾桶的邊緣“砰”地一踢,垃圾桶準確無誤地滑到了我們的腳邊,我們仨立刻趴在邊緣吐了起來。

“他們是新同事,還不太習慣這裡的環境,您別介意…”

直到這時我才明白,原來從剛才到現在她那莫名其妙的話竟然是講給這句屍體聽的…

我渾身打了個寒顫。

狗蛋和鋼妹都不敢再看下去,直接打開門出去了,但是我卻認為這是一個能拉近與她之間距離的機會,於是我深吸一口氣說道:“沒事…棠棠,你繼續講…”

她點點頭,掀開了一張蓋在屍體頭部的黑布,依然不敢直視我說道:“這是要最先處理的地方…”

我順著她的方向看去,看見了一張因腫脹而變形的臉,五官幾乎都扭曲在了一起,甚至就連鼻子都深深陷阱了腐爛的肉裡,而這張臉的耳朵正在往外“滴答”“滴答”地流落著黃色的液體…

我再也忍不住了,抱著腳下的垃圾桶開始了無窮無盡的嘔吐。

從化妝間出來時,我的胃都幾乎快要空了,但施海棠卻見怪不怪地說道:“沒事的,第一次看見溺亡的屍體都會這樣,更糟糕的我都見過…習慣就好了。”

說著她又遞給我們每人一件厚厚的防火服,說道:“我們去火化間看看吧。”

施海棠帶著我們經過了一個狹長的走廊,這條走廊很奇怪,每扇門與每扇窗戶似乎都不是那麼橫平豎直,均有一個微微的斜角對著前方,給人一種走過去就不好回來的感覺,據她解釋,這麼設計的道理是因為在這種地方有句老話,叫“生死不同路,不走回頭路”。

“什麼意思呀?”我們仨一起問道。

施海棠回答:“這是內部員工通道,客戶家屬不會來這裡,只有推屍體的車才走這過,所以叫生死不同路。”

看著這條隧道,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曾經在別的殯儀館沒見過推著屍體的員工,感情都是因為這個規矩。

她繼續解釋道:“而且…從屍體送來的那一刻,我們就必須嚴格按照化妝、守靈、弔唁、火化這一整套程式進行,誰也不能往回走,誰也不能重複之前的環節,這叫不走回頭路。”

“為什麼這樣做?”我問道。

施海棠搖搖頭,“一直都是這麼要求的,我猜也許是為了避免家屬再想起之前悲痛的事,也許…”她突然站住了,“也許這樣做會看見一些不乾淨的東西。”

我的背脊一陣發涼。

我們穿過了走廊的盡頭,來到一個厚重的大鐵門面前,鐵門上面的牌子寫著“火化操作間。”

施海棠掏出一張磁卡,輕車熟路地對著電子鎖刷了一下,厚重的鐵門發出“咔噠”一聲,接著他又對著螢幕按下了六位數的密碼,鐵門再一次發出“咔噠”一聲,才算是徹底開啟了。

她指著一個像大鍋爐一樣的爐膛說道:“這就是火化間了,正好今天有一具屍體要燒,你們看一下步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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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火化爐的控制板上點了幾下,我聽到一聲巨大的“咔嚓”聲,一個放在“送屍車”(將屍體送入高溫爐膛的一種自動化軌道裝置)上的紙棺在軌道上被緩緩送進了爐膛。

很快的,爐膛內發出了噴水的聲音,我從一個很小的觀察口看去,發現有幾個噴油嘴正在往紙棺上噴著燃油,緊接著就聽到一聲電流聲,爐膛內瞬間火焰高漲。

“再見…一路走好。”施海棠對著火化爐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拿起一本書就坐在旁邊看了起來。

到現在為止,我已經對她說的這些話見怪不怪了,我知道她是在和屍體告別,只不過心裡還是有點嘀咕,總覺得這個姑娘有點神叨叨的感覺。

“這段時間乾點啥唄?”我問道。

她頭也不抬地回答:“看一會書,過一會去檢查口看看,如果屍體位置偏了就用火鉗子挪一挪。”

“哦…我瞧一瞧。”我好奇地湊到觀察口看了進去,沒想到這麼一看卻把自己給看出了事情。

剛送入爐膛的遺體竟然動了起來,手臂曲捲著護住了胸口,而整個身體卻像被灼燒一般疼痛地跳動了一下,更可怕的是,我竟然隱約聽到了慘痛的哀嚎聲。

“媽呀!”我後退幾步差點倒在地上,我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是當我看到同樣面色煞白的狗蛋與鋼妹時,瞬間明白了剛才那並不是自己的幻聽。

狗蛋連滾帶爬地往後躥著,嘴裡哆嗦道:“動,動,動,動了!那,那,那個死人動了!詐…詐屍啊!”

施海棠倒顯得很鎮定,她邊看書邊解釋道:“這並不是詐屍…人體的肌肉在高溫下會脫水,然後就會收縮,所以你們看起來像是在動。”

“肌肉?脫水?收縮?”鋼妹不解地問道。

狗蛋恍然大悟,“我懂了!”他對著鋼妹解釋道:“給你舉個例子,你吃過燒烤嗎?”

鋼妹點了點頭。

“你烤肉片的時候是不是越烤越卷?”

他的解釋引得我和鋼妹又是一陣噁心。

我又想到了剛才的叫聲:“那我剛聽到的聲音呢?”

施海棠回答:“那是體內的氣體受熱膨脹。”

狗蛋又大喊道:“我懂了!”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氣多了,就從這…砰的一聲!”

我們仨人笑成了一團,施海棠卻依舊低頭看著書,彷彿像這次談話的局外人。

不到一小時,一具屍體就變成了一堆駭人的骨灰,夾雜著一些大塊的、沒有被燒盡的骨頭。

施海棠拿起一個碾骨錘,跪在地上對著那些大塊的骨頭敲打著,仔細碾磨著,彷彿在對待一件工藝品。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問她道:“殯儀館不是還沒正式開業嗎?這些屍體…都哪來的?他們的家屬呢?”

她一邊碾磨一邊回答道:“他們沒有家屬…他們無家可歸…他們都是無人認領的屍體,我以做社會公益的性質讓民政部門送來的。”

“社會公益?”我納悶地看著她問道:“這也太扯了吧!一分錢回報都沒有?”

施海棠點點頭,手上繼續忙活著。

“那你圖個啥啊?又是化妝又是燒死人的,到頭來一分錢好處都沒有!”

說到這裡時她竟第一次主動直視著我的目光,“難道就因為這樣,這些人就應該被拋屍郊外,做一個直到死都無法入土為安的孤魂野鬼嗎?”

她的眼神也變得明亮了起來,“這些人也許一生都沒有受到過親切的對待,但我希望能在他們生命的最後一程,找回一點做人的尊嚴。”

我突然覺得這個面相普通,甚至有點可怕的姑娘此時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一株最卑微的小草,卻都能發出屬於自己的歌聲。

她又察覺到了我眼中的異樣,趕緊底下了頭去,嘴裡不安地說道:“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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