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口，皇后港。

偌大的產業圈拔地而起，當初廢棄的一座倉儲基地如今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鋼構建築的大部分輪廓，有著極其鮮明設計感的整座產業園，單單只是設計費用方面的預算就超過了兩個億，到全部竣工完成，基建方面預計全部投入超過二十億。

這些都是秦悅在運作著，當然在設計和一些關係方面，呂成韻也付出了很大的精力！

但這些，都不重要。

韓乾背靠著欄杆，海風掀起他卡其色的風大衣，伸手微微的整理了一下頭髮，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巨大的玻璃型輪廓建築物詢問道：“那裡是什麼？”

“那裡會是一個深海科技研究實驗室，玻璃能夠承受住12級颱風的壓力，在裡面工作的人會很需要膽量，因為即便是颶風時節，這裡是不放假的！”

“深海？”韓乾淡笑道，“聽說你跟曹老說過，未來的想法是發現更多的海洋能源，為我們國家的海洋能源做貢獻？”

“其實是科技！”我淡笑道，“做貢獻這種話無異於小學生背書，不過坦白的說，如果能出一份力，我當然十分樂意，但對我來說，能源是終究有限的資源，科技是無限的，跟人競爭，如果命脈在別人手中，總是受制於人的，海洋只是我迫於無奈才想到的！”

“如果命脈在別人手中……”韓乾微微皺眉，細細的思量著這句話半晌，不由得嘆息道，“是啊，受制於人的感覺確實不好受，人活天地間，誰都希望活個舒坦，可這天地未必如意，我們每個獨立的人，獨立的家和國，如果沒有命脈在手，總是會受制於人的，大概這就是曹老認為你與楊硯和長安的區別吧？”

“那你跟我說說你內心的想法吧？或者說，如果我強行要繞過曹老而抓你，其實曹老目前也無法說什麼了，可你怎麼來說服我？”韓乾直直的盯著我問道。

我頓時皺眉，認真的盯著他說道：“如果你是個公道的人，抓我對你來說是一種良心上的缺失！”

韓乾搖了搖頭：“呵……這個站不住腳，你犯過的錯不少，我抓你可能帶著私心，才對於良心上的衡量，我也不會覺得過不去！”

我沉默片刻，盯著他說道：“我還信不過你，但我可以把我的想法說給你聽……”

“願聞其詳————”

“我小的時候是個很膽怯的孩子，我媽不懂得怎麼保護自己和我，長大後我才明白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有多不容易，而有的人還不是只為了自己而活，例如不是我親姐的林晚，她用生命在換取著我的成長……所以我知道人活著很困難，因為會有很多意外、弱者會受到很多欺辱，而要活得自由，就更難！”

“在遇到楊硯的生父之前，我才十幾歲的時候就嘗盡了那些苦頭，一度想到了跳樓自殺！”我轉頭盯著韓乾的眼睛，苦笑著問道，“韓先生，你知道一個男生要自殺，需要怎樣的勇氣，或者說該具備怎樣的絕望嗎？”

韓乾若有所思，淡嘆道：“雖沒有這種經歷，但能夠想象你當年的苦難，活在底層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艱辛與酸楚，你的少年時期確實讓人同情！”

我搖了搖頭，淡嘆道：“你不能理解的！我暗戀過一個女生，可是卻被人誣陷我成為了她最厭惡的人，而我姐為了幫我一個男生打架，而得罪了這個世界上最噁心的一類人，我永遠無法忘記，是那些人害得我姐入獄的，而那時候……她也才十幾歲啊？她的生命裡，難道天生就帶著死有餘辜的罪孽嗎？”

“每個人生來都是公平的，當然沒有人帶著罪孽，更何況她很值得讓人欽佩！”韓乾嘆道。

“是啊，沒有人天生有罪，可是有的人天生就會受人欺負，因為你是弱者，因為你出生不如別人，因為你沒有錢，沒有勢，沒有好的爸爸媽媽爺爺和七大姑八大姨……”

“這……有點偏頗了，其實我的童年也並不怎麼好，我的身世一般！”韓乾苦笑道。

“反正我是這麼過來的，所以大概我的眼界只能看到那麼遠，我學會得更好的一點就是，我要比我媽、我姐保護我時的那種方式和姿態，更強十倍百倍，才能留得住我現在所在這個世間得到的一切！”

“如果說每個人都不是帶著罪孽誕生的，那我和她們……都沒有該死的理由，但這個世界上卻有些人會天生帶著惡意將我們視為絆腳石！”

韓乾大概是明白了其中的仇怨來由，不由得長嘆一口氣道：“所以說來，其實歸根結底，淵源是起於祁山海身上吧？”

“為什麼你們不會覺得是起於陳長安？起於當年三部聯手與鴻門和南方勢力那些人的偷襲絞殺？起於韓煙兒的父親，你的老師？”

韓乾眼神淡漠的盯著我說道：“每個人思考的角度和維度不同，你是從你的視角去這麼認為的，自然帶著你自己的情緒！”

“如果每個人活著不能以自己的視角和情緒去看這個世界，那還談何為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

“你這是抬槓！”韓乾加重了語氣。

我笑了笑，聳肩攤手道：“好吧，其實我要說的是，為了自保，無法在其他的領域擊敗他，哪怕是我和楊硯都有一些優勢的醫藥健康領域，他能夠以各種手段破壞，那我就想……在我們的領域，他當然有的是方法和手段搞破壞，因為搞破壞永遠比毫無一絲破綻的防守要容易得多，那為什麼我不在他的領域搞破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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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一查，陳長安在整個北方、沙國和西非，明面上跑馬圈地的資產已經過千億，而如果完全開採出來的價值，保守估計也在數千億了，如果單單這樣計算的話，他的身價都足以排進國內富豪榜前十了，所以想在他的領域裡打敗他，簡直太難了！”

“所以你想到了海域能源？”

“是科技！”我淡淡道，“他跑馬圈地，這十來年專精於一件事和一個行業，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他的觀念其實也沒有錯，只要礦在，他就有源源不斷的財路，這比做任何投資都要強得多，但礦產能源也不可能是單一的產業啊，於是我只能打他上下游的產業主意……”

“技術供應、裝置保障、勞工人力等等……最終能夠想到的，是從另外一個方面跟他競爭，他有重工和陸地上的礦產，但需要航運和貨輪，目前整個泛亞保障運輸的大家族基本上都在澳口和香江等地，除此以外就是南方船造和海油集團這一類的大型企業，所以如果有朝一日，想截斷他的運輸渠道製造困難的話，那就得從運輸上想辦法！”

“我懂了，所以大概兩年前，你就佈局了跟南方船造接洽，融入這個行業？”

“我第一次去澳口，見識到澳口幾大家族的同時，也深深的瞭解到了航運的利益，所以生出了這個想法！”

“接下去，你繼續的瞄準了深海能源？”

“這也是一個契機，恰好陳長安暗中勾結了國際資本IK集團試圖顛覆葉淺茗對葉氏醫藥的掌控，這有一點效仿前幾年萬可被野蠻人入侵的策略，不過可惜的是，他不但沒有得逞，而且讓我調查IK的同時，發現了德克希爾這家國外頂尖的科技公司，從而我的視野大為拓展，瞬間開啟了另外一扇窗似得……於是我聯合秦悅，開始籌謀這些事情！”

“你埋下了葉淺餘這枚棋子在南方船造，可以截斷長安的運輸供應，又跟秦悅暗中聯手，目的是為了開發更頂端的科技技術與裝置，在旁人認為你們都只是把目光盯準了賺南關省大開發的錢時，其實你的眼光，已經望到了更遠的一片天地？”

我點了點頭道：“開啟了一扇窗後，我就看到了很多的可能性，於是有了伊芙娜這枚新的棋子和哈爾投資，針對IK的收購，其後又移花接木金蟬脫殼的將空殼還給了IK，再其後……就是撒網式的投資了！”

“這正是我完全無法理解的一點，你這樣的投資方式，如果全部虧損的話，那豈不是兵敗如山倒？”韓乾問道。

我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盯著他說道：“繞回我們話題開始的地方，如果命脈在他人手中，豈非處處受制於人？而我投資的是未來一個行業內，可能具備著全球頂尖科技的所有科技創新公司，他們代表著未來，如果輸了的話，我輸的只是錢而已，但韓先生你應當期待我能贏……因為如果我賭對了，這就是曹老所期待看到的前景。”

韓乾直到此刻，才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眼前亮了一下，苦澀道：“明白了！”

韓乾走了。

我認為我的意思夠清楚了，因為我的野心已經放到了足夠遠的地方，不再只是針對於陳長安，這受益於祁山海、受益於黃清平，受益於香江大亨、受益於很多的人……

二十五日，馬椿峰走進了苗疆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