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輪齊射之後，明軍軍陣上空籠罩著濃濃的硝煙，射手已經不可能有視野進行瞄準射擊了。然而羅斯國軍陣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進行轉移，而且這個時代也完全沒有匍匐臥倒一說，所以明軍打出了第三次輪射，旋即按照操典的規定，半蹲填充銃藥彈丸。

為列國火銃手憎惡的濃煙，此刻卻成了明軍的保護罩。

羅斯國人從未遭遇過如此強悍的敵人，即便他們是歐洲刺頭。與瑞典、波蘭、烏克蘭等諸國都進行過戰爭，或是正在戰爭中，但明軍這樣的射擊距離和準度，實在讓人驚恐。

“他們是魔鬼的軍隊！我們的騎兵在哪裡！”亞歷山大的壓力山大，驚恐地看著手下軍官用皮鞭和槍托命令士兵重新排列好陣型。

他自然不知道，他的上司早就調動了哥薩克騎兵和哈薩克人，然而佔據了地形優勢的明軍同時還佔據著數量優勢。羅斯國人在缺乏情報的盲目狀態，已經撞進了明軍的大口袋。

近衛第二軍從戰場側後方進行運動。截斷了羅斯國人的後路。

騎兵第一軍作為側翼主力，第一時間衝擊了保護羅斯國人側翼的哈薩克軍隊。哈薩克人在遭遇瓦剌人之前也算是中亞小霸。有著不俗的戰鬥力，只是瓦剌人秉承其民族傳統，所過之地只有寸草能生，對哈薩克汗國打擊極大，以至於根本沒有抵抗明軍的能力。

馮先奇擊潰了哈薩克人之後遭遇了哥薩克騎兵。從名字上來看，這兩個民族似乎是兄弟。其實哥薩克人根本不是一個血緣民族。他們是散居的自由民而組成的階級聯盟，更類似土匪山賊。

羅斯國沙皇對於哥薩克人沒有直接的統治權，只能以土地、金銀、糧食來收買哥薩克“貴族”。這些上層人物才是“部落”的首領，拿了羅斯國人的財物便替他們打仗，如同後世的僱傭兵。

這些窮山惡水出來的蠻騎兵果然不愧其素有的威名。然而在撞上明軍的鐵牆般騎兵陣列之後，他們也只能忍受著屈辱調轉馬頭，遠遠遁去。從馬匹和騎術上來說，明軍的確不如哥薩克人，因為要保持陣型，移動速度也受到很大影響，只能看著他們脫離戰場。

“這些高頭大馬。”參謀長看著被俘的哥薩克騎兵和他們的坐騎，發出了感慨。

“沒有蒙古馬好，你看這，瘦成什麼樣了。”馮先奇搖頭道：“倒是可以帶些回去改良馱馬的馬種。”

軍中最喜歡的還是雜交出來的蒙古馬。那種馬比蒙古馬高大，作戰時能夠讓明軍騎兵佔據高度優勢。同時它們也都兼備了蒙古馬耐粗飼的優點。比如這些歐洲馬，在沒有精料的情況下就要掉膘，而蒙古馬卻能夠啃青草過日子。

現在馮先奇是還沒有見識更加精貴的阿拉伯馬，要是讓他知道世界上還有那種養在溫室裡的馬，不知會作何感想。

十一年的突厥斯坦之役在短暫的一天時間裡降下了帷幕，雖然明軍打得很精彩，但羅斯國人實在不夠配合，在當天天黑的時候意圖逃跑，發現退路已經被切斷

之後便派出特使，希望能夠向文明的東方君主投降。

亞歷山大克拉弗特就是這位倒黴的特使，因為他所率領的團在白天的戰鬥中損失慘重，連帶著他本人也成了人見人厭的棄子。

好在明軍的確是文明之師。

“我軍可以接受爾等的投降。”高燕在兩個通事的幫助下，弄懂了這個羅斯國人來意。他打量著身材高大的亞歷山大克拉弗特，又道：“你可以現在回去整隊，交出所有武器，俘虜可以仍舊住在營房。我會派人收繳武器，然後討論處置問題。”

亞歷山大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簡單，似乎東方軍隊也有著歐洲一樣的文明程度。他壯著膽子問道：“尊敬的將軍閣下，我能冒昧地請問，我們將被要求支付多少贖金麼？”

按照歐洲中世紀以來的傳統，戰敗的敵軍將領可以被其家族和國王贖回。當然，底層士兵沒有這個優待，也沒人會為他們的生命考慮。如果將後世西方那些感人的戰爭片拿給現在的將軍們，肯定會讓這些將軍腦溢血。

“我軍從不要求贖金。”高燕道：“這點你們可以去問西班牙人和荷蘭人，他們會告訴你們，大明只要求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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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山大徹底放心了，因為他不相信自己出現在別國的領土上是一種罪過――大明不也是如此麼？他相信的正義是貴族的正義，是軍官得到善待的正義。

當亞歷山大將這個訊息送回營地之後，羅斯國人很快收攏的武器，收拾好行囊，預備接受大明的俘虜。

十一十二月初六，突厥斯坦戰役落下帷幕。這次戰役的過程簡短得讓人難以置信，明軍以碾壓的姿態將羅斯國人推倒在地，同時還踩上一腳。從羅斯國將領瓦連京波戈洛夫斯基將軍到伙伕，全都成了明軍的俘虜。

哥薩克人沒有留下給明軍找麻煩，他們在被馮先奇擊潰之後，一度想回來聯絡盟軍，結果當然是看到了瓦連京波戈洛夫斯基將軍低下了肥碩的頭顱，解下自己的佩劍，雙手遞交給高燕的侍從兵。

十八歲的侍從兵沒有絲毫禮貌的概念，他嘴角高高揚起，用一隻手接過鑲嵌著藍寶石的佩劍，直挺挺地接受敗軍之將的躬身行禮，然後轉過身，帶著跳躍的韻律回到高燕面前，揚聲道：“報告將軍，羅斯國軍將軍瓦連京波戈洛夫斯基，奉上佩劍，請求投降。”

高燕坐在行軍椅上，身穿軍服，肩上的金星閃閃發光。他抬了抬手，高聲道：“准予投降。”

下面的侍衛上前左右押著瓦連京走到高燕面前。

瓦連京在與高燕對視數秒之後垂下頭，道：“貴軍驍勇善戰，我表示敬佩。”

通事將瓦連京的話翻譯給了高燕，高燕揮了揮手，道：“帶下去。”

與瓦連京一起被帶下的包括了三名上校，四名少校，以及十餘位尉官。他們將和士兵一起住在戰俘營，等待裁決。因為大明也是個禮儀之國，軍官的確受到了超過士兵的待遇，而且階級明顯，讓羅斯國人安心不少。

只有有

用的人才會被豢養起來，這是列國通行的慣例。

與羅斯國人不同，哈薩克人作為這片土地上原本的主人，他們沒有被關入戰俘營，而是被交付司法系統進行審判。

如果說羅斯國人是侵略者，那麼這些哈薩克人則是叛國者――容不得他們不承認，因為圖魯拜琥和僧格是帶著大明的赤旗來的，只要赤旗所到，便是大明的國土，這點毋庸置疑。

哥薩克人此番因禍得福。

在王恬的建議下，高燕請馮先奇釋放了一部分的哥薩克戰俘，同時還從這些哥薩克人之中聘用了一些騎兵。他代表大明官方邀請哥薩克人來此地定居，接受大明皇帝的庇護。只要他們遵守大明的法律法規，大明皇帝肯定會對他們一視同仁，讓他們能夠安居樂業。

戰爭看似就此結束，但這只是一個開始。

耶歷一五四七年，正是大明嘉靖二十六年，這一年的一月十六日，伊凡四世在莫斯科加冕，成為羅斯國第一任沙皇，將莫斯科公國的歷史推進到了羅斯國沙皇時代。

伊凡四世也因此被人稱作“雷帝”或是“大帝”。

然而伊凡雷帝的帝國只持續了兩代，便隨著尤裡克王朝的滅絕而進入了混亂時期，一直到羅曼諾夫王朝建立，羅斯國才迴歸一個正常國家。如今在位的阿列克謝米哈伊洛維奇就是羅曼諾夫王朝的第二任沙皇，也是一個結束三十年混亂，為兒子彼得大帝奠定基礎的承上啟下人物。

從伊凡雷帝到阿列克謝，羅斯國從莫斯科擴充套件到了東歐，雖然之前與瑞典的戰爭失敗了，但最終仍舊能夠取得了第聶伯河東岸的東烏克蘭國土。

“沙皇經常親自出征，開疆拓土，但因為他的謹慎，所以人們給了他一個‘羞澀者’的別稱。”亞歷山大？克拉弗特坐在突厥斯坦城的奢華房間裡，面帶微笑地為總參軍情司的人講述羅斯國歷史和當前的社會環境。

作為一個僧侶的私生子，亞歷山大算是邊緣貴族。他早年在射擊軍，後來隨著沙皇阿列克謝出征波蘭、波羅的海，再後來才被派到了哈薩克與東方的大明作戰。他在射擊軍的時候，也曾做過走私和正當生意，可以說他對整個羅斯國社會都有著深入的瞭解。尤其是他很識時務，健談風趣，所以才能從苦役中解脫出來，住在溫暖的房間裡，靠一張嘴過日子。

“羅斯國全國軍隊有多少人？”軍情司的參謀笑眯眯地就如同與老朋友說話，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只能透過翻譯來交流。

“我們一共有十萬人左右的軍隊。”亞歷山大皺眉思索道：“其中有五萬是射擊軍。負責保護沙皇和莫斯科。其他還有各地貴族的民團，這個數目就不清楚了。在我們有需要的時候，也會徵用頓河哥薩克和韃靼人……不過現在看來韃靼人不會為我們打仗了。”

“總共能夠動員多少人？”參謀問道。

亞歷山大很難理解“動員”，在幾經解釋之後，道：“三十萬人吧，這是我們動用的最大的一支軍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