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打得理直氣壯，寧姐兒的一番說辭讓那少年臉上一白。
三個娃兒又手拉著手，聲聲指控：“是他不對在先！”
就在此時，那少年突地雙膝跪下，朝著福元圓和佟璐磕了個頭：“娘娘，是我出言不遜在先，只是三位小殿下踩了我，我一時氣昏了頭才會出言不遜……”
他看似悔得滿面通紅懊惱，將倆胳膊一擼，又抬起臉，指著身上那些細碎的抓痕道，“三位小殿下撓的，不疼，真不疼，能讓他們出了氣，我就安心了。”
福元圓眯眼看去，他露出來指給大家看的皮膚上，確實有著一道一道的小傷痕。
那少年旋即又跪著磨到康哥兒三人面前，跪著鞠了個躬：“三位小殿下，是我不好，不該和你們起了衝突，還請你們別生氣。要打要罵，我都不介意。”
康哥兒三個娃兒呆住了。
小小人兒不解地彼此看著，搞不懂先前兇巴巴的壞哥哥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卑微，讓他們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做得很過分。
為什麼會這樣？
是他們做錯了嗎？
一個個問號在眼睛裡劃過，三人忍不住抬頭看向福元圓。
“不過是半大的孩子，一時衝動了也是有的。”
“到底不該惹皇孫殿下，還說了那樣的話。”
“皇孫殿下出了氣，也就差不多了，難不成還真的追究這少年的罪？今兒還是萬壽節呢。”
“這可不好說，太子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眼裡可容不得沙子，再說了，楚王夫妻在戰場一去兩年，可是皇上親封的驍勇大將軍……”
福元圓耳力好，輕易就將周遭的話都納入了耳朵裡。
她將三個娃兒摟在懷裡，問道：“那位哥哥身上的抓痕，是你們抓的嗎？”
三個娃兒雖不大明白當下的狀況，但對福元圓的問話卻是很認真面對。
康哥兒想了想，搖頭道：“那位哥哥功夫好，我們不是對手，只記得桑叔的教導，靈活避讓，有機會就用拳頭打他，並沒有抓過他。”
寧姐兒補充：“阿孃，昨個兒您才幫我們剪過指甲，我們的指頭都是光禿禿的……”
羽姐兒用力點頭，三個娃兒齊齊伸出手，圍觀眾人仔細看去。
“真的是光禿禿的小指頭，這哪能抓出傷痕？”
“小殿下可沒說謊。”
眾人看向少年的眼神頓時變了。
那少年不由得一慌，咬了咬牙，老實跪著沒有辯解。
福元圓沉了沉眸，對三位娃兒道：“今日是你們皇爺爺的壽辰，雖說這位小哥哥有不對，但是他已經認錯了，你們願意原諒他嗎？”
三個娃兒彼此看看，寧姐兒朗聲問道：“娘說過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不想和這位哥哥計較。”
她看向周遭，繼續道，“只是，娘也說過，要勇於道出事實真相。所以，我還有幾句話要說。”
她人兒小小，說的話卻老成在在，一時讓圍觀的人都充滿了興致。
“寧殿下，您說，我們都聽著呢。”
寧姐兒點點頭：“第一，我們真的沒有踩這位哥哥，他誤會了。娘說過敢作敢當，如果真的踩了，我們定會對哥哥道歉。”
“第二，我們沒有指甲，所以並沒抓這位哥哥，不過剛才打架的時候，我們打了哥哥很多拳，我們道歉。”
“最後，寧姐兒想說的是，”寧姐兒上前一步，“哥哥，如果不是你口出妄言，我們就不會打你了。”
那少年臉上一陣輕一陣白，張了張嘴，卻不知要如何反駁，只垂頭跪著，一聲不吭。
福元圓朝銀寶丟了個眼色：“不過是孩子鬧鬧，不是什麼大事，說清楚了，沒有誤會了就好。擾著大家了，甚是過意不去。”
眾人忙搖頭擺手，漸漸散去。
“銀寶，去查查那個少年是什麼人。”
今日能進宮的人多，只要正四品以上的官員及其家眷都可以參加，對那少年，她委實沒有印象。
一場鬧騰，不多會兒就有宮人來傳話，進殿用宮宴的時辰到了。
福元圓和佟璐抱著孩子，不緊不慢地走在中間。
而在人群最後，彭月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兩人的背影。
先前的好戲是她一力促成的。
為的便是讓人知道，在太子妃的撫養下，兩位皇孫女殿下絲毫沒有女子風範，遇事如同民間野孩子一樣。
她就不信，楚王夫妻會不在意自己唯一的女兒被教養成這個樣子。
楚王夫妻與太子夫妻能不因此生了嫌隙？
彭月眉不動聲色地參加著宮宴，一雙眼睛不時打量著福元圓那一桌。
三個娃兒沒心沒肺地坐在一起用膳，親暱得讓她嘔心。
而福元圓和佟璐，倒像是無事發生過似的，依舊言笑晏晏。
嗤，真是會裝。
晚宴用了一半，福元圓忽地起了身，優雅地走到彭月眉身邊坐下。
“弟妹一直在看皇嫂，可是有話要和皇嫂說？”
彭月眉睜圓了眼，笑著搖頭道：“沒有呀，想是皇嫂看差了。”
福元圓淡淡一笑：“若是皇嫂看差了還好，只怕不是呢。聽說，弟妹前幾日在府裡辦了賞花宴，參加的貴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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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月眉一怔，眼底飛逝一抹慌亂，她掩嘴笑道：“不過是和幾個以前的閨中好友聚聚，皇嫂訊息真靈通。”
“這種訊息，”福元圓意味深長地看著彭月眉，“本宮本是不會注意的。只是，恰巧發現今日與三位小殿下打鬧的少年的母親，正好參加了弟妹前幾日的賞花宴。”
“皇嫂剛才說了，這種事若是皇嫂想差了便罷。”
“倘若不是，下次再遇這樣的事，皇嫂定不輕饒。”
言罷，福元圓狀似無事地站起身，彭月眉直覺頭皮一陣發麻，雙目呆呆地看著她的桌前。
桌上的那個她用過的杯子，被太子妃起身帶起的風吹了吹，化作了一堆粉末。
她記得，太子妃離開前，不過輕輕地捏了下她的杯子而已。
她忽地，感覺到後背一陣森冷。
夜裡，坤寧宮。
帝后歇在榻上，皇后提起了白日裡三位小殿下和少年發生的衝突。
慶元帝聽得仔細，末了哈哈大笑：“這三個猴精的機靈勁兒定是隨了太子妃！”
皇后掩唇直笑：“都不是能任人欺負的主兒。”
“咱們皇家的子孫，自當如此！”
慶元帝拍拍皇后的手，“這天下，有阿澤和元圓在，朕放心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