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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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薅草割草、磕棒子疙瘩、高粱疙瘩外,就是撈芋頭、撈花生。

每年秋收,俺一隊的芋頭地裡每隔二十多米,才會有一小堆刨出的芋頭,產量不及現在的十分之一。

主要原因是當時用的氨水、磷肥和積肥質量太差——氨水是盛在專用的漆黑色膠皮囊內、散發刺鼻氣味的淡黃色液體。均來自於遙遠的魯南化肥廠,是由周營供銷社統一採購,再分裝至各大隊。

每次俺大隊唯一的馬車伴著清脆的鈴響運來氨水後,我和夥伴們就像過節一樣,興奮地聚在一起,等氨水囊一卸下馬車,俺們就會立即赤腳上去踩,在波浪起伏中尋找快樂,可這樣的行為是大人們所不允許的——氨水囊柔軟厚實、俺們人輕體弱是踩不壞的,可往往會在彈跳時將氨水囊頂部的圓皮塞頂起來,這樣會使寶貴的氨水井噴而出。

俺們可不管這些,當大人像轟麻雀一樣地趕走俺們後,俺們又會像麻雀一樣抽空飛來落在上面。

俺們雖然倍感新奇地在上面蹦跳玩耍,卻非常討厭也很害怕氨水的氣味,一旦洩漏或有大人提著粗砂壺來灌氨水,俺們就會立即捂嘴捏鼻屏息閉眼跑開——氨水的氣味不僅刺鼻難聞還燻眼,聽說還能將人的皮膚腐蝕成花老斑長蟲一樣,所以不管氣溫如何,男女勞力在用氨水施肥時,都是長衣長褲、臉上捂毛巾……

可就是因氨水的易揮發性,所以要把養料留在黃土裡,並非易事——儘管大小隊幹部追著監督男女勞力一定要緊跟牛犁,當還氤氳著白色地蒸氣的溼潤黃土剛被雪亮的鐵犁鏵翻起時,就趕緊將粗砂壺裡的氨水像牛撒尿一樣泚進鬆軟溼潤的畦壟裡,再督促另一架牛梨緊跟耕起掩埋。

可事實證明,這些方法無法留住也無法儲存狡猾的氨氣——當它們從禁錮的氨水囊裡被放出來後,就是自由的刺鼻空氣——面對一片新耕的上過氨水的田地,人畜遠離、野兔繞著跑,就連鳥也不願從上面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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磷肥就是俺村西鄰的磷肥廠生產的,原材料的採集和生產過程就在俺們的眼皮底下:是由老牛山南坡的黃磷土、成壇的硫酸混攪而成。

曾經有一段時間,各大隊的社員在公社領導的忽悠下都說好,勝過“美國二氨”,可最後生產的灰白色磷肥都填進廠南門的河溝,使這條我曾捉魚摸蝦、用糞箕子濾過炭渣、淹死過患羊癲瘋的電燈兒子的長年潺潺流水的河溝,成了通往楊莊的鄉間小路的加寬部分。

據說經實驗證明,田地撒上這樣的磷肥不光不增產,還會增加土質的鹽鹼化程度,這也是後來磷肥廠改造成水泥廠的根本原因。

積肥大多出自為完成公社交給的任務、為迎接公社各項檢查所做的“樣子工程”——每年秋收過後,以各生產小隊為單位,男女勞力齊上陣,黃土拌青草堆砌夯實成一個三米多高、直徑有七八米的土堆,然後再用牛屎、騾糞、黃土和成黑色的稀泥,在大土堆表面嚴嚴實實地抹上一層……

待來年的春季,社員將這個已漚成“積肥”的土堆用三齒撓鉤扒開,自欺欺人、鄭重其事地將這些顏色幾乎沒什麼變化的草拌黃土,肩挑、手拎、車推到剛剛解凍、土質蓬鬆的田地裡,按比例分成無數個小土堆,再派有經驗的種莊稼能手,用鐵鍁剷起撒勻。

其實,隊裡的收成差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社員在刨芋頭、花生時都是用“線钁頭”,就是說如同棉線一樣窄細的钁頭。

這樣的钁頭稍偏一些就連粗壯的芋頭主根也刨不下來,何況主根周邊那些像待孵化的雞蛋一樣的芋頭,往往剛刨過的芋頭地,還存有大量高出地面、醒目的“露頭青”——就是大塊的芋頭長出地面後,露出土的那部分,由於長期風吹、雨淋、霜打、日曬的原因,使本該鮮紅的的顏色變成了蛋青色。

這是露在外面的,看不到的就更多了,簡直每一棵芋頭秧旁就是芋頭的“小倉庫”……刨過的花生地更是如此,除幾顆像飢餓時吃奶的孩子一樣緊抱住花生根不丟的花生外,其餘部分都貯藏在了鬆軟的沙土裡,等待著俺們去發現、去挖掘,然後進到私人的糞箕子裡,成為油性十足、營養豐富、香脆可口的“餜子”。

當一整塊地裡成堆的芋頭或成捆的花生棵收歸生產隊集體所有後,俺家所在的生產一隊隊長韓榮餘就站高揮手一聲吆喝:“放行了——”

拖家帶口、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的俺一小隊一百多早已堵在地周圍的社員就會緊握钁鐮、糞扒、寬钁頭一窩蜂地擁上去——可以說,能來的都來了,不能來的爬也爬來了,可每回俺大俺娘不知什麼原因——老師、“非農業”、沒資格、愛面子、窮講究?反正在我記憶裡一次也沒來搶過。

再者,俺弟弟年齡小,身體瘦弱,胳膊腿像麻桿,根本就沾不上邊。所以,每年每塊地每次“放行”,都是靠我和俺哥去忙去拼去搶。

一時,整塊“放行”的地裡各類農具上下翻飛、黃土飄揚,再沒有“放行”前男女老少的聒噪聲,代之是沙土飛揚時的“哧哧”聲。

四五畝、七八畝的田地,不到一個小時就被大家刨個遍,像印度的一個位於沙漠裡的部落搞的徒手抓魚活動一樣——一個一畝見方的水坑,放進兩千多斤魚。當時間一到,在酋長的一聲號令下,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一萬多人,瞬時湧下水抓。兩千多斤魚,聽上去不少、看上去也很多,卻在極短時間內,在水坑裡翻騰的只有人的腿和手了。

當所有的角角落落、圪圪旯旯都被撈完,再沒有生土地後,俺們臉上都一掃剛才的緊張、凝重,換上輕鬆滿足的笑容,相互扒拉著比收穫。

可自從一九八一年一月俺大隊實行“大包幹責任制”後,再沒有如此火紅燦爛的場景了!這是我的損失,是俺家的損失,因俺家五口人有四個是“非農業”戶口,就是俺大一個人的一畝地也在幾年後,因俺大幸運地得到一個轉正名額,成為了一名公辦老師,這一畝地也隨之被大隊收走了。

所以只能說是俺家的損失,卻不是其他小孩和他家的損失。他們在包產到戶後都在盡心盡力精耕細作,收到了更多的花生和芋頭。

刨過的地,輕易也不會落下大塊的芋頭和成窩的花生。甚至有的人是邊刨邊撈,致使收過的地簡直就像是用篩子過一遍似的。雖說如此,可你只要是“撈”,總會有一些收穫,總會有一些驚喜——躖(duan)肥根——順著一根鮮紅粗壯的芋頭根,用钁鐮子刮開上面的浮土,在或遠或近、最遠一米的盡頭,可能就是一塊隱在黑色的芋頭葉和青黃色雜草間、已將板結地皮頂開裂縫的紅皮白瓤大芋頭。

其實,俺們撈芋頭的方法除了找“露頭青、出芽”、躖“肥根”、掏窩子、扒四方之外,我更喜歡“截頭”——看誰哪壟撈的好,就抄起钁鐮從這壟的另一頭和他臉對臉地對著撈,這讓俺哥和其他夥伴非常生氣,為此我沒少跟他們吵架、打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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