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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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爬器”是國家重要物資,怎麼會被全部棄之井底呢?毛主席不是說:浪費是最大的犯罪嗎!

因那段時間,俺弟弟的腿被燒傷,俺娘讓我在家伺候,使我永失了親觀水淹“爬爬器”的壯觀場景——

俺弟弟的右腿腿彎至腳後跟被雪白的紗布完全包住,只能隱約看到裡面塗抹的像炮仗藥似的炭黑色藥面——這是委託在市郵電局投遞科當科長的韓建珠從棗莊買來的專治燒傷的特效藥——

掌燈時分,我看他從手提式黑色人造革包裡掏出了四個一拃多高的茶色廣口玻璃瓶,內裝的藥面也差不多,可我從他的囑咐中得知:這看似相同的四瓶藥面醫治的傷病卻差個十萬八千裡——

其中兩瓶是俺家的燒燙傷藥,另外兩瓶卻是給邵大柱治療“羊羔子瘋”(羊癲瘋)的——

自從這種藥買來後,我每隔兩天就會看到自幼常犯“羊羔子瘋”的邵大柱,在他家院牆西南角、靠近菜園的地方燒土窯子——

他壘的土窯子,跟俺們平時炕花生、芋頭的窯子一樣,都是在地上先挖一個勺狀的坑,再從附近揀拾一些大小不一的土坷垃,壘成寶塔狀;燒火至土窯的上半部分像火一樣紅以後,就將窯底還冒著火星的灰燼掏出來,用一塊事先準備好的大土塊堵住窯門,然後用糞扒子的木杆把窯頂小心搗塌,俺們稱之為“砸窯”。

等塌下去三分之一時,再用糞扒杆將落進窯底的滾燙土坷垃搗碎,以讓食物受熱均勻。

此時,就可將想炕的花生或芋頭從窯頂坍塌處小心放進去——放多放少,主要看窯子的大小,不然就會出現食物炕焦燒糊或半熟夾生的現象。

放完食物後,再將其餘的烤熱燒紅的土坷垃全部堆放在食物上拍碎,最後用糞扒子從周圍扒來鬆軟的土將窯子嚴嚴實實地埋住保溫。

接下來就是等待——一般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就可扒開取食。

用這種方法製作的花生和芋頭,跟城市裡賣的“炒花生”和“烤紅薯”在品相和味道上類似,只是多了一點淡淡的土香氣,一種另我永遠懷念的原始的味道!

如果說區別,還是有的,並且有的地方還非常大——他壘的窯子比俺們的要大一圈;俺們燒的是柴草,他燒的卻是棺材板,是那種年代久遠、顏色灰黑的松柏棺木,並且是“頂頭棺”——死屍臉部所對的那塊棺材板——人死後,腹腔中會殘存一口氣。日子久了,這口氣便會自然擠壓而出噴在頂頭棺上;並且人的胰臟經過腐化後,也會產生一種帶有屍香的氣體。屍香氣透過腸道、口鼻,打在頂頭棺上。被兩種氣體噴打過的棺材板,會更具有靈性和療效!

不過,一具棺材也只有一塊頂頭棺,可看樣子他一次起碼要燒掉一整塊,不知他是何時、以何種方法、從哪用弄來這麼多“頂頭棺”的——後來,還是他本人揭開了謎底——那年高架子小學負責人,後來的大隊副書記、大孫莊點副點長、水泥廠會計王尚存領著學生到處“平墳”,跟死人爭地。當時,棺材板扔得到處都是,隨便揀。

另外,俺們炕的是花生、芋頭,而他炕的卻是狗頭,是在口腔內灌有韓建珠買的黑色藥面、滴著鮮血的生狗頭——夜幕降臨,劈成長條的乾燥棺木,在窯裡熊熊燃燒,使邵大柱看起來像是被淋了一身狗血,數條灰白色細長的身影圍繞著他,不時弄出舔舐、擁抱、掐脖、扽胳膊的誇張動作,而大柱渾然不覺,不急不緩地向窯口塞著棺木。

我想,可能是有火作伴,這些鬼們才不能把他怎麼著。可砸窯後呢?我渾身顫慄著躲在黑山屋前的榆樹後面,看他坐在黑暗裡吃完狗頭,直到轉身回家插門睡覺,竟然也沒被鬼害死,真是太讓我意外了——他拆了鬼們的家,又燒了鬼們的家,無所不能的鬼們怎會輕易放過他,真是奇了怪了!就這樣大柱吃了十幾個狗頭後,病真的好了,直到現在,我再未見他犯過……

俺弟弟受傷時,虛歲是五歲。

他是在跟二都去大孫莊商店買鞭炮的中途受傷的——由於天干地燥,到處是一點就著的灰白色枯草,所以喜愛燒荒的二都就在前面邊走邊點……

在荒草“噼噼啪啪”的燃燒中,他當時肯定已興奮得忘乎所以,以致於他不僅把蛇行的火留在了身後,還把一個託他照顧的孩子拋之了腦後——本來緊跟的俺弟弟,不知是出於好玩,還是擔心火越來越大越來越旺,會引發嚴重的後果。

於是,他就停了下來,試圖用腳將火踩滅,沒想到竟然會因此引火上身——俺弟弟花格子棉布作面、蚊帳布作裡的棉褲的褲腳處,因磨損露出了絮狀的灰黑色棉花。不一會,火就順著棉絮燒著了棉褲。

當幼小的弟弟感到燒烤的疼痛後,在哭喊的同時,趕緊用手拍打,可已經燒著的棉褲豈是一雙小手能輕易拍滅的。這樣,不僅沒拍滅火,還將手燒疼了灼傷了。

於是,他本能地放棄拍打,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火借風勢,俺弟弟很快成了一團火球。

此時,二都已消失在大孫莊方向。

正在這危機關頭,住在俺大隊南頭的二奶奶——王尚生的媳婦——聽到哭喊後,趕緊跑出院門向哭喊處張望,看到在距她二百多米的公路旁有一個紅色的火球在翻滾——此時,俺弟弟已疼得無法站立奔跑,只能在地上無助絕望地滾動掙扎——

二奶奶馬上知道發生了什麼,急忙回身在家裡提了一桶水,拼命跑到俺弟弟身邊,一下就將致命的火焰澆滅了——寶貴的一桶水救了俺弟弟一命,讓她成為俺家永遠念念不忘的大恩人——在俺弟弟結婚時,俺弟弟專門到她家奉上菸酒,並請為座上賓。

俺弟弟受傷後,坐在一把小椅子上,將受傷的右腿平放在一條矮小的板凳上,安然地享受著我的照顧,還不時從身旁一個正方形的油紙盒裡抽出一塊灑有黑芝麻的金黃色桃酥,放在嘴邊一點點慢慢嚼著——

這盒桃酥是我從俺姥孃家拿來的——一向最疼我的姥娘遞給我桃酥時,叮囑了一句:“這盒桃酥是給你弟弟吃的,聽說他被燒傷了。”

就這一句話,我堅持將這盒桃酥完好無損地從五里外的單廟拿到了家,並且直到這盒桃酥被俺弟弟全部吃完,我連一點渣也沒送到爬滿饞蟲的唇齒間嚐嚐!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在沒有狂風大雨的旱季,將四臺“爬爬器”全部丟在了大井裡。

好在時間不長,挖大井的勞力、旁觀的社員、水泥廠的工人都還清楚記得——

依照“挖大井會戰指揮部”要求,大井要挖一百米深,可當挖到八十多米深時,由於鋼絲繩長度不夠,於是指揮部要求,將四臺“爬爬器”下移四十米。

誰也沒想到,就在爬爬器下移的第二天,處於大井底部東北角的一個勞力碰到了一塊礙事的大青石。

他用洋鎬使勁捌了一下,竟然紋絲不動,於是叫來旁邊的人,一起用鐵鍁清理石頭周邊的泥沙。

當這塊有八仙桌大的青石完全暴露出來後,人們驚奇地發現,暴露在他們面前的竟是一隻渾然天成的石烏龜——它通體光滑如玉,無一絲明顯的刀砍斧劈的人工鑿痕,如蛇的脖子微微下俯,雙眼圓睜,微張的嘴裡隱現出鋒利牙齒,粗壯有力、掛有鱗片的四肢曲撐著,似在全心全意保護身下窩藏的寶貴龜蛋……

很快,挖大井的男女勞力都圍觀過來興奮地指點議論,是鱉是龜是黿……

一時大井像一口盛滿蛙子的大鐵鍋——可了不得了,挖到了稀世古董、國寶文物、價值連城……幾個讀過書、聽過評書的勞力,開始估算年代何時、價值幾何……

欣喜過後,大家達成了共識——挖出來運上去上交國家——七八根撬棍一齊插進了石龜的左側,可石龜像是生根長進了砂硼裡。

又擠進去七八個人,再一齊喊號發力,起——石龜翻身的瞬間,大家一下驚呆了——石龜的下面竟然是一口水桶粗的泉眼——初現的泉眼像一塊鑲嵌在泥沙中間晶瑩碧綠純淨的寶石。

只過了五六秒鐘,泉眼的水開始像鬻鍋的豆沫似的慢慢上湧。

就在此時,讀過私塾、當過兵、見過世面的王尚瑞趕緊脫下身上的破棉襖,團成一團,塞向泉眼,可哪裡堵得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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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五六秒後,泉眼開始像棗莊公園的人工噴泉一樣向外泚水,像噴泉,比噴泉的水柱不知粗了多少倍,高了多少米。

此時,勞力們害怕了,趕緊丟下手裡的工具紛紛轉身向上爬,還好,沒造成人員傷亡。

只是,水漲的太過快速,周營公社四臺價值不菲的“爬爬器”就此全部淹在了水下。

水漲得太快了,人們開始擔心,會不會因此引起一場洪災……可當水漲到大井的四分之三時,竟然停止了上漲。

指揮部領導,一下子又看到了希望,趕緊組織人員抽水撈“爬爬器”,這可是周營公社僅有的四臺呀,丟失了誰能負得起這個責任。

沒想到,不管你架設多少臺多大功率的抽水機抽多長時間,水就是不見少。

這時,人們才知道,這個泉眼是直通向東海的——你想想,誰有本事能把海水抽乾!因此,指揮部不得不下令放棄。“爬爬器”及大量工具就此留存於大井裡,再未見天日。

幾年後,可能是因為通到東海的泉眼堵塞進了少許泥沙,大井的水位比剛挖時稍稍降低了一些,但打撈的難度還是非常大。又過幾年,“爬爬器”肯定已腐蝕成了廢品,再沒有打撈的必要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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