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天意識模糊。

既感覺自己身處伸手不見無指的黑夜，又感覺沉入萬丈深淵，舉目不見青天紅日。

幾番掙扎之後，他再次感覺身邊的時空似乎沒有邊界，天上地下，唯有自己一縷神識踽踽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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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這個過程持續一瞬了，還是一千年，但轉頭卻見視野之中的混沌出現裂隙。

清氣上揚，濁氣下沉。

轟隆隆的雷聲也在此刻突然炸響，電漿湧動之下，成千上萬條的青龍紛飛不絕，攪動天地寒徹。

紫電，似乎要撕開這方寸天地，

下一瞬。

紫電咔嚓迸響，照亮底下一座無邊無垠的大地，洶湧澎湃的天雷勾動地火，轟然炸開。

紅如烙鐵的岩漿霎時噴濺，瞬間填滿辰天的視野，而他抬頭遠望，瞧見堆積在九霄之上的黑雲再也憋不住雨勢，滄浪而下。

凜冽凍雨寒氣刺骨，噼裡啪啦的砸向岩漿大地，立即引起更為劇烈的爆炸，使得天地之間迴響不斷。

辰天感受到這股上古蠻荒的氣息，絲毫不懼，反倒暢遊其間覺得分外自由灑脫。

仰觀宇宙之大。

可見天道浩渺。

如此壯闊的氣象，正是激盪修士證道長生堅毅之心的大好契機，我無世外，世外無我。

辰天雙手合撐搭在身前，構成一組代表天地人的三者法印，然後稍稍催動靈氣，天地隨之變色。

傾盆大雨最終淹沒岩漿大地，匯聚成海，根本不見其深，亦不見其廣，浩浩蕩蕩的與天相承。

十二幅經絡分作陰陽，再現十二星宿，伴隨辰天分攤雙掌展露胸襟，黑雲驟散，亮出漫天點點繁星。

風平浪靜之後，寂寥的海面露出一座雲蒸霞蔚的島嶼，其上怪石嶙峋，不見生機。

可在辰天虛按雙掌鞏固道心的眨眼之間，一株幼苗拔地而起，因風見長，轉瞬直插雲霄，恍如一道自下而上的天梯。

“建木？”

“以民入道？”

辰天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深知自從降臨滄汐天下，另闢蹊徑的開創以民入道的修煉之法後，終於在此刻顯現羽化飛昇的天梯了。

那不需細想。

此間天地正是自己的丹田氣海。

而那棵茂盛的建木神樹，也正是自己道心具化的實物了，如果證道走到極致，必定比現在更加枝繁葉茂百倍還不止。

思忖到此，辰天凌波微步，正要上前仔細視察建木之姿，結果一道驚濤駭浪突然撲面而來。

“什麼情況！”辰天下意識的失聲大呼。

結果再睜眼，卻瞧見一張粉雕玉琢的稚嫩臉龐，正是小黎。

“啊？先生怎麼了？”小黎擰乾熱毛巾放在辰天的額頭，疑聲又問，“做噩夢了嘛？”

辰天恍然醒悟，想起剛才自己在昏迷之下，本能的內視經絡，所以神識也進入丹田氣海了。

這很像做夢，如果意識到自己在做夢，當然立即睜眼醒了。

“沒有。”辰天揉了揉刺痛的印堂穴，隨口又問，“我昏厥多久了？”

“半個時辰都不到。”小黎端來半碗安神靜心湯藥，吹勺喂服。

辰天張口滿飲，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我衣服呢？治病也沒必要把我全脫了吧？”

“先生那身甲冑重達百鈞，多有不便，當然全脫了。”小黎吹勺再喂。

“呃這——”辰天無言以對，艱難嚥下湯藥之後，仍舊忍不住再問，“可是也沒必要這麼多人圍觀吧？我身為大男人倒是無所謂，但她們還是小丫頭片子呀！”

小黎回頭瞧向圍在玄冰靜心坐床附近的眾女，發現她們正饒有興致的打量辰天腹部下三寸，滿臉好奇。

看到這裡，小黎面色有些不自然，訥訥道：“大家剛才感受到極其精純的靈力波動，不想錯過，所以有意靠近。”

辰天無語。

突然想起自己在永泰城之時，知事堂眾多草木花仙子也喜歡有意無意的靠近自己，如同接受植物向陽。

藍蘭與赤株還好。

她們本體乃是盾蘭與紅葉戟，還算矜持，不會總想對自己開葷。

但楊娘可大不相同了。

她的本體乃是楊樹，所以天性放浪，總是擺出一幅任君索取的模樣，時不時撩撥自己。

而在眾女之中，她從自己身上汲取的精純靈力最多，僅次仙音閣宗主童若然。

小黎放下藥碗，藉機回身狠瞪眾女一眼，壓低聲音在她們耳邊訓斥道：“別緊盯不放了，剛才你們還沒摸夠？”

“剛才分明是姐姐讓大家摸的，說是要見世面，現在反倒怪我們了……”眾女嘟囔，不情不願的散開了。

辰天只當沒聽見。

隨手召來滿是血漬的盔甲趕緊再套上。

“柳姑娘呢？”辰天透過玄冰靜心坐床恢復不少靈力，容顏再度煥發，臉上也慢慢開始有鮮活的血色了，“先前我已經讓謝統領通知她待在城內了。”

“但孤織總部鬧出如此動靜，她心裡必定萬分焦急，現在可有訊息傳回？”

不僅於此，望闕之前的參天巨柳正是她的本體，那麼剛才的變化，她出門在外肯定也有所感應。

這會不會給她帶去麻煩？

辰天蹙眉，忽然想起韓肅死前交待過，林氏家主林偉很想借她改命換運，正在全城搜捕。

如果林偉不傻，或者誤打誤撞的識破她東君仙尊的身份，又該有何等下場？

“尚不清楚。”小黎也意識到柳依依在城內很危險，下意識的補充，“秘境被破，環境大變，傳遞訊息的竹莢巴浪魚一時還不熟悉水勢，現在根本派不上用場。”

說到這裡，小黎對這種未知情況格外緊張，試探道：

“不過翁漣前輩，還有數不盡數的暗樁在陪同仙尊，理當不會出事吧？”

“但願如此。”辰天接過話茬寬慰小黎，起身往外走，心情有點沉重。

“敢問先生何往？”

“接應。”

“那……”“不必擔心，水妖私軍一戰成名，已經足夠震懾附近的宵小了。”辰天當然知道小黎在擔心孤織眼下的殘局，頭也不回道，“謝統領可以主事，而你負責清理主殿

吧。”

“早去早回。”小黎緩緩點頭。辰天默不作聲，輕踩斷壁殘垣，一飛沖天，徑直趕往姑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