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清影瘦,一枝芳信東君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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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總是想著離去,哪怕她未必有她表現出的那樣喜歡他,哪怕她心中另有良人,他只是她不得已時的退而求其次...

可他不能無視心中芥蒂,的確有了疏離的念頭。

無論作為夫婿,還是作為一國太子,他都不能容忍自己陷得更深, 在她並不專一的前提下。

而她顯然發覺了,卻和他同樣的驕傲,同樣的不動聲色,只在一轉頭便去追尋讓他疏離的緣由。

許知言已道:"你向來不是省油的燈;木槿也太有主見,這性子的確也犟得厲害,應該更適合待他溫厚寬容的男子。所謂兩強相遇,必有一傷。才好了兩三個月,正該蜜裡調油的時候,便能鬧成這樣,這以後的日子,哪裡還過得下去?還是早些放手的好!"

許思顏忽站起身,高聲道:"我不放手!"

他迎向許知言的目光,"我要的女人,無論何時我都不會放手!也請父皇不要阻攔,我會處置好和木槿的事!"

許知言神色微一恍惚,"好,朕不攔你。但若木槿一心求去,朕也不會攔她。她回蜀國另嫁他人,朕也會像嫁自己女兒一般,送她豐富妝資,也不枉她孝順朕這許久。"

許思顏握拳,然後冷笑,"另嫁他人?做夢!別說她去蜀國,便是她奔天涯海角,我也會把她揪回來,困也困她一世!"

鏗鏘有力的話語響在耳邊,許知言心頭劇震,不覺向愛子凝眸,半晌才道:"好,好..."

他再未說一字,轉頭便拉開門步出,腳下竟微有踉蹌。

太子少了幾分父輩的瞻前顧後,多了幾分年輕人的任性豪情,誰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許知言忽然想起,若他當年有許思顏如今的魄力和勇氣,也將他心愛的女子困上一生一世,縱然她有怨言,也未必會恨他,他卻可免了這半世孤寂了吧?

可惜他到底做不到。

只因他是許知言,早已習慣了孤單和隱忍的許知言。

耳邊有女子明媚的笑容和清脆的輕笑恍惚飄過,他的腳下便似也有些飄,連嘆息都已無力。

鬧中取靜的精緻宅院裡,池館如畫,殘荷零落。

書卷驀地落地,又被質若冰雪的修長手指撿起。

寬大的玉白袖子隨著他的動作拂到地間,再抬起時,已有些微灰塵。

樓小眠卻恍若未覺,只盯著屋外殘荷搖曳,不可置信般低低道:"小產?怎會小產?"

鄭倉在旁忐忑答道:"據說起了爭執,太子動了手。"

"居然都不知道她有孕在身?"

"大約是在江北的時候懷上的,都還未及察覺。何況太子姬妾不少,這麼多年都沒動靜,身邊的人便不容易往這上面想。"鄭倉遲疑了下,低低道,"其實小產也未必是壞事,不然...早晚是個掛礙。"

"小今的孩子,怎能說是掛礙?"樓小眠如潭黑眸有波瀾湧動,"若是因此傷了身子,豈不是我害了她!"

鄭倉忙道:"早已打聽過了,太子妃並無大恙。何況又有皇上疼惜,連皇後都被訓斥了,誰還敢惹她生氣?她是習武之人,想來頂多有個十天八天的,便可康復如初。"

"但願吧...可沒人惹她生氣,她便不會氣惱了麼?"

有冷風越水而來,撲到樓小眠微赤的面頰,他便按住了胸,低咳。

彷彿壓在胸腔內紓解不開般的悶悶的咳,極低,卻能令人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痛楚。

屋外,有人柔柔嘆道:"天氣涼了,這病又該不時發作了,怎的還不知保重,站在視窗吹這涼風?"

樓小眠轉眸,卻見紫衣女子懷抱箜篌,羅裙輕揚,衣帶隨風,如一朵迎風而綻的曼陀羅,婉媚風流,自蕭蕭落葉間款款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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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了三分淒涼,三分歡喜,她凝望著他,然後盈盈而拜:"主上!"

樓小眠便輕輕一笑,"阿曼,你來了!"

傳說,曼陀羅有劇毒,花、葉、籽無一例外。

但又有傳說,曼陀羅鎮痛解痙,當年有位絕世名醫,用它為主料研製出"麻沸散"。

一劑下去,疼痛全消,知覺全無。

這日許思顏在府裡伴了木槿一整天,夜間照舊寢於鳳儀院。

木槿輾轉了一日,給明姑姑哄著服了兩次藥,卻幾乎粒米未進,至晚間腰部痠疼雖好轉許多,整個人卻愈發萎蘼消沉了。見許思顏欲解衣睡過去,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撐起身來將錦衾鴛枕一齊擲了開去。

"我身子還未乾淨,不能髒了太子貴體,太子請吧!"

逐客令下得簡潔明了。

一雙大眼睛裡水氣氤氳,似汪著淚,又似焚著火。

許思顏便覺自己被那水淹得透不過氣,又像被那火灼得滿心裡的疼痛。

自己一手築成的水深火熱,無從逃避。

明姑姑夾在其中自然左右為難,"太子你看,太醫再三交待了,太子妃如今不得受驚著氣..."

許思顏默然,然後令人鋪了軟榻,不聲不響地睡在了臥室的另一邊。

木槿便伏在床上喘著氣瞪他,只恨自己力氣未復,不能從床上爬過去,把他連同他的軟榻擲出屋去。

明姑姑又驚又急,只坐於床畔替她順氣,低低勸道:"太子也不是有心的,公主看開些,氣出病來可如何是好!"

木槿也不說話,將臉埋在明姑姑的衣袖間。

片刻,便見有大團溼意在袖間洇染開來。

明姑姑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抱住她禁不住也落下淚來。

許思顏倚於榻上默然看著,有心放低身段上前柔聲勸慰,只怕更惹木槿生氣,臉上多幾條野貓抓痕還是小事,真將她氣出個什麼來,可就越發糟糕了。

因著吳帝的吩咐,慕容依依一整日都隨侍於旁。雖然站得腰痠腿軟身子無力,但能一整日伴在太子身畔,不時含情脈脈投上幾眼,說上幾句貼心話兒,倒也不覺辛苦。

此時太子、太子妃都已預備入睡,本該是她回蟾月樓的時候了。但她眼見許思顏受太子妃如此冷待,已是淚盈於睫,遂走到木槿身畔盈盈拜倒,道:"太子妃,太子到底一國儲君,便是得罪了太子妃,依依在此代太子陪個不是,求太子妃別再記恨太子了!"

木槿再不料她這時還敢尋找機會討好賣乖,竟是氣得笑了。她的眼眶尚溼著,人已撐起身來喝道:"我好好的嫡皇孫沒了,你一個小小妾室,代陪個不是就能完了?敢情在慕容良娣眼裡,我這個太子妃的孩子,竟是那樣的廉價!"

慕容依依張皇,"不是,妾身怎敢說太子妃的孩子..."

"不敢說都已說了!"木槿眉目冷凝,"你瞧不上我的孩兒,我還瞧不上你呢!那麼愛跪,到外邊跪去!"

慕容依依還未回過神來,那廂明姑姑一邊扶木槿臥下,一邊使了個眼色,秋水等已奔上前,徑自將她扯起,丟向屋外去。

慕容依依慌忙扭頭向許思顏求救,連聲喚道:"太子,太子..."

許思顏眼瞧著木槿臉色煞白,不覺扶額。

若他此時敢上前相助慕容依依,便是這野貓兒病得再厲害,也會衝過來把他和慕容依依一樣被趕出去吧?

多少人正盼著他和太子妃水火不容,連父親都開始想著讓他們和離,再招惹她無疑找死...

連太子都毫不領情地選擇了袖手旁觀,其他人更不會出言諫阻。

於是,從小被明珠般捧於掌心的慕容良娣,生生地押到冷風嗖嗖的院子裡,跪在冰冷堅硬的拼石路面上...

可憐慕容氏權勢雖大,卻始終無法滲入鳳儀院。

慕容依依身畔只有個貼身侍女紫凝伴著,連忙回蟾月樓找張氏求援時,卻連張氏一起被擋在門外。

此時夜色已深,她們縱能出府,也無法入宮向皇后求助。

慕容依依跪了須臾,又是委屈,又是膝疼,早已嚶嚶哭泣。

可惜還未及激起屋內太子的憐愛之心,明姑姑便已走出來說道:"明知太子妃需靜靜養著,不可受驚著氣,良娣這大晚上地鬧著,這是咒太子妃好不了呢,還是盼著太子妃從此再也生不了孩子?"

她向秋水使個眼色,秋水已與如煙上前便扯住她,掩了她待要哭叫的嘴,將她拖到遠遠的冷僻屋子裡關著去了。

許思顏明知皇后和慕容依依上午的居心叵測便已激怒了木槿,再不肯出言干涉。

眼看木槿翻來覆去大半夜,好容易睡沉實了,他才悄悄令青樺過去將人放了。

慕容依依垂手侍立了一天,入夜捱罵罰跪,被關的大半夜裡,秋水等伶牙利爪的侍女們也不知有沒有再添上些話,橫豎活了二十四年沒受過的氣今兒算是受全了,回去後差點沒哭暈過去,沒到中午便病倒了,急急地延醫診視,自然不能再來鳳儀院侍奉了。

明姑姑聽聞,遂向丁壽道:"昨天才說已經很是強健,怎麼今天又說病了?難道就為了趁著太子妃小產搶奪掌管內務之權,有病偏裝沒病?簡直不要命了!良娣也是高門小姐,怎麼這樣不知輕重?也不知有沒有把病氣傳染給太子妃,倒要叫太醫好好瞧瞧。"

這話傳到慕容依依那裡,自然又得氣個倒仰,下午便遣了張氏入宮稟知皇后。但慕容皇后只令其好好養著,並未出面維護。

慕容依依無傷無痛,太醫斷下來雖說是"肝氣鬱結,情志不舒",但她自入了太子府,一個月倒要請個三五回大夫,沒一回不是憂思多慮、氣鬱傷肝的,若以這個診斷來說明她在鳳儀院受到怎樣的虐待,根本說不過去。

說起來無非是太子房中妻妾之爭,慕容雪上午才因木槿之事惹得許知言大怒,如今無憑無據,硬為試圖奪權的侄女出頭責怪剛小產的兒媳,也需顧及人言可畏,只得暫時忍耐。

可惜沒等她尋到機會,考驗她心胸的事兒就來了。

蜀國聽聞吳國太子在江北遭遇兵亂之事,竟送了八名極美的女子過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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