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流年度,夢迴明月生南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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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思顏從未聽父親提過此事,對這外祖母更是一無所知。木槿少時卻聽人多次提起,只覺滾燙的茶水猶不能熨熱發冷的指尖。

她啞了嗓子問道:"難道母后的體質與外祖母相似,所以才和外祖母患了同樣的絕症?可我聽聞外祖母病後猶且自己調理,撐了五六年方才病發..."

蕭尋忽抬眼看向她,唇邊笑意苦澀,"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捨得一早安排你親事,小小年紀就把你嫁給這頭不解風情的大尾巴狼?"

許思顏、木槿俱是心頭劇震,木槿正端的茶盞握不住,從手中直跌下來,淋了一手一裙的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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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思顏明知那茶是剛剛煮沸的,連忙起身替她擦拭收拾,又察看她的手,低問道:"燙傷沒有?我叫人去找藥。"

木槿搖頭道:"沒燙著。我只是...眼睛難受..."

她果然是眼睛難受,淚水已大顆大顆地滑落下來。

她本就發育得晚,十四歲時連癸水都不曾來,便被父母遠嫁異國,還嫁給許思顏這樣的風流公子,心中未始沒有怨念,再不料會是這樣的緣故。

蕭尋握住妻子的手,漆黑的眼眸裡浮動淚光,卻笑道:"我承認這事做得很不厚道。我就明著欺負許知言不會虧待我家木槿,生生地逼著他替我養女兒,我便能抽出身來,帶歡顏遊賞山水,順便尋訪名醫和對症良方。"

木槿哽咽道:"父皇帶母后在北狄這許久,是因為外祖母在譙明山隱居過,那裡植有大量對症藥材?"

蕭尋低首,嗓間終於啞了,"我沒料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差點誤了她最後的心願。"

他撫摸著榻上女子的面龐,低低道:"對不起,小白狐..."

夏歡顏若有所覺,鴉羽般的濃睫便微微顫動,眉心亦皺起,嘆息般呢喃道:"知言,等我..."

屏風後忽有悶悶的一聲響,像哪個守衛不小心撞到了屏風。

屏風內的人再也無心顧及那點小小的動靜。

許思顏定定地站著,不敢置信般地自語:"父...父皇?"

蕭尋卻不意外,俯身問道:"要不要叫人請二哥來?"

"別...別告訴他..."

夏歡顏搖頭,一行清淚緩緩滾下腮來。

"好,好...小白狐你別哭,依你,我都依你..."

蕭尋抬手為她拭淚,自己卻再剋制不住,已有淚水盈了滿眶。

明姑姑已忙忙將一直溫在暖爐上的藥呈過去。

蕭尋將夏歡顏扶起,靠在自己肩上,接過藥,嘗了藥溫,才一匙一匙地喂她。

木槿道:"我來。"

才要上前時,只覺脖頸一緊,已被許思顏從後拎住,拉得退後一步。

等她站穩時,已被許思顏擠到了身後。

他已接過蕭尋手裡的藥碗和藥匙,有些笨拙地舀了藥汁,小心地送到夏歡顏唇邊。

"姑姑,喝藥了!"

他啞著嗓子喚。

夏歡顏秀眉蹙了蹙,似在皺眉苦思什麼,一時卻又記不起,闔著眼竟沒有張唇。

"姑姑..."

許思顏又喚。

蕭尋低咳著清了清嗓子,才能壓下嗓間的沙啞,低低道:"思顏,你不該...叫她姑姑。"

許思顏眼底頓有波瀾湧動。

藥匙跌在碗裡,輕而清脆的"丁"的一聲。

他定定地看著眼前遙遠陌生卻又莫名親近的女子,淡色的唇顫了幾顫,才沙啞道:"娘..."

不過那一聲,那一個字,心頭便有什麼決了堤,擋也擋不住地洶湧而出。

"娘,孃親,我是思顏!孃親!孃親!孃親..."

只在頃刻間,原先喚不出口的稱呼,已被他喚了無數遍。

孃親,孃親,孃親...

這是他水性楊花、拋夫棄子的孃親,這是他一去再不回頭的無信無義的孃親,這也是他足足記恨了十七年的孃親...

而他此刻卻只能跪於地上,握著她的手淚流滿面,聲聲地喚她,盼她睜開眼來,再看他一眼。

原來他從未恨她;原來他一直記掛著他。

思顏,思顏,思念歡顏的,不僅有許知言,還是他許思顏。

從四歲起便知道,從此便抱著滿腔不能也不敢說出的孺慕之情。

有水珠自他面頰滑下,跌落,在霧氣嫋嫋的藥湯裡漾開圈圈漣漪。

木槿從他顫抖的手裡接過藥碗,在他身後跪了,然後環抱著他的腰,已是泣不成聲。

夏歡顏清瘦的手摸索著反握住許思顏的手,混混沌沌的腦中,有小小的身影從模糊到明晰,從嬌軟無知的嬰孩到稚拙可愛的幼兒,漸漸歷歷在目。

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雖然沒有神采,卻依然是極美好的形狀,且瞳色清瑩,乾淨得不染纖塵。

慢慢地尋到了焦點,她認真地看向跪在地下的年輕男女,神色有些悽惶。

二十出頭的模樣,與四歲幼兒自然差別極大。

許思顏正猜著她是不是認不出他,夏歡顏忽彎了彎唇角,像要綻出一道笑意,卻有淚珠順腮滾落。

她道:"對不起,思顏。我騙了你,我沒能陪你用午膳..."

"午...午膳..."

許思顏恍惚,似又回來那個飄著薄霧的清晨。

"姑姑真要走了?什麼時候回來?"

"也許...很快吧!"

他已被人抱在輿上離去,卻又從輿上站起,踮著腳尖看向她,"姑姑,你先別走,等我回來陪你吃了午膳再走,好不好?"

她點頭,凝立目送他的姿態,是他關於她最後的記憶。

清美無雙,卻決絕無情。

她騙了他,連同她很快會回來的許諾...

可她真的騙了他嗎?

許思顏抱住他羸弱不堪的母親,終於嗚咽出聲,"不是,孃親沒有騙我...孃親只是回來得晚了,晚了十七年..."

夏歡顏聽得歡喜,低喘著笑道:"原來思顏並沒怨我。這些年我可擔心了,就怕你記恨我失了信約..."

她撫向高大健壯的兒子,又看向木槿,眼底便有了光彩,唇邊更有欣慰的笑意微微綻開。

雖然青春不再,清瘦不堪,依然風華絕世,清美出塵。

她無奈道:"其實,我一直想...一直想回來。可不知為什麼,總是被耽誤,足足耽誤了那麼些年..."

許思顏、木槿不覺都看向蕭尋。

夏歡顏極聰明,但畢生的聰明似乎都用在研究醫道上了。

蕭尋常常暱稱妻子是"小白狐",可論起為人處世之道,他才是狐狸般的狡黠人物。若他想阻撓心地單純的夏歡顏來吳國,只怕易如反掌。

蕭尋也未迴避他們暗含譴責的眼神,只將夏歡顏擁得更緊,柔聲道:"嗯,怪我,都怪我耽誤了你。"

夏歡顏卻微微一笑,"不怪你,阿尋。其實我也不知道,若我來了,還舍不捨得回蜀都去。"

蕭尋道:"到底是我錯了。我該早些送你回來。"

夏歡顏嘆道:"你也沒想到,我病勢來得這麼兇猛吧?終日與藥為伴,反讓本該有效的藥性在我身上失了效用...又或許,這是上蒼在警告我們,生死天命,不該由我們醫者干預?"

蕭尋嘆道:"是嫉妒我這十幾年過得太悠閒自在吧?"

許思顏只覺母親極瘦,瘦得已完全感覺不出半點生命的活力,愈發地心慌,急急道:"若是藥性不夠,咱們不能換更好的藥嗎?或者加大用量。父皇身體也不大好,故而這些年一直留心尋訪名醫,如今太醫院便有幾個極好的,我立刻去傳他們過來為孃親診治!"

他側頭便要喚人時,夏歡顏已拉住他手,說道:"別..."

她已極弱,但這一拉居然極有力道。許思顏疑心,他略掙一掙,那乾瘦的手指便會就此折裂。

他忙頓住,抬眼看向蕭尋。

蕭尋靜默地坐在榻邊攬著她,支撐著她的身體,神色溫柔沉靜,竟然沒有勸說之意。

許思顏的心便猛地沉了下去。

蕭尋同樣是一國之主,且夏歡顏擅長醫道,往來之人多神醫名士,若有萬一可能相救,蕭尋豈肯放棄?

夏歡顏稍稍用力,鼻尖已冒出細細汗珠。

蕭尋替她拭著,輕聲問道:"把藥端給你吃?"

夏歡顏搖頭,"苦得很,不想喝了。能回萬卷樓裡睡上一覺,又能看到思顏...看到思顏和木槿都那麼高,那麼大了,我開心得很,再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蕭尋沉默,然後道:"不喝便不喝吧!要不要我抱你四處走走?當年我住過的那間院子已經沒啦,但萬卷樓還是原來的模樣。"

夏歡顏道:"不用啦,我方才已經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什麼了?"

"看到廊下的蘭花開了,大黃在階下曬太陽,小白蹦蹦跳跳,一腳踩在了大黃的肚子上...它們兩個在院子裡奔鬧,打翻了兩盆蘭花。"

夏歡顏側耳細聽著,忽笑道:"我好像聽到大黃在叫了!它雖個兒大,打架卻打不過小白。阿尋,你聽到了麼?"

許思顏、木槿俱是大驚。木槿簌簌落下淚來,牽向父親的袖子,只盼父皇有法子喚回母親神智。

蕭尋正看向窗外。

天不知什麼時候陰了下來,微涼的風吹動陳舊的窗欞,嘎吱嘎吱地低響著。大約到了晚課的時候,大慈恩寺裡梵唱木魚之聲匯作一片,愈發縹緲悠遠。

大黃是獵犬,小白是靈猿,都是夏歡顏少年時豢養,都曾救過夏歡顏的命,後來被先後帶回蜀國,早年便已壽終正寢,哪裡還會在封鎖十七年的萬卷樓追逐打鬧?

但蕭尋頓了片刻,答道:"嗯,我聽到了。大黃太懶,養得太肥,自然打不過小白。"

夏歡顏便倚在他胸前笑了笑,眼皮漸漸地耷拉下來,呢喃道:"知言在彈他的瓊響。阿尋你笛子吹得好,但琴技萬萬不及他。阿尋,你說,我何時才能治好他的眼睛呢?"

許思顏再也忍耐不住,握緊夏歡顏的手哭道:"孃親,孃親,父皇眼睛早就好了!他現在是吳國的皇帝,他什麼都能看到,也能看到...看到你。孃親,我去請父皇過來好不好?父皇他...一直盼著和你重逢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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