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緋期低頭瞧她片刻,然後輕笑,"大吳太子的昭訓,呵,也不錯!"
沈南霜被他壓在亭柱上,只咬著牙不願再呻吟出聲,唯恐更被這個心性絕高的男子看輕。
孟緋期壓住她的手忽然一鬆,她不由自主地向下一沉,劇烈的裂痛感讓她忍不住痛叫出聲,渾身顫抖不已。
劇痛之後,她才看清他和她的姿勢。
他連衣衫都未除,竟似她主動送上去奉上了自己的身體。
有血跡自腿上掛下,卻有從未經歷過的快感流遍四肢百骸。
喘息間,漸聞得有腳步聲自石山腳下向上奔來。
沈南霜頭腦一清,急道:"緋期,有人來了!"
孟緋期充耳不聞。
沈南霜如踩於雲端。
而那腳步已越奔越近。
這太子府裡幾乎沒人不認得她沈南霜。
她愈發恐懼,卻再也不敢出聲警告孟緋期。
再低的聲響,都可能被已經近在咫尺之人聽到。
而來人已快奔到頂部,有人在說道:"方才那聲女子慘叫,彷彿就從這亭子裡傳來。"
孟緋期抱住她,在來人現身亭中的一霎那,如鬼魅般從另一邊飛身而下,無聲無息地掠過樹枝花影,落於一株青楓下。
只聽得頭頂又一人說道:"哪裡有人,怕是聽錯了吧?"
"可剛那聲慘叫,我聽著有些像沈姑娘呢!"
"別胡說了,多半是哪個小丫頭走路失了腳。"那人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若真的是她,也不該是咱們該管的。太子妃因她出了事,恐怕..."
"呃...那咱們走吧!"
"嗯,以後還是離她遠些好!"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已下山去了,再懶得往四周多看一眼。
沈南霜禁不住泣道:"都...都是些踩低就高的!我平時何嘗虧待過他們...嗚..."
她身上尚有傷,背部的傷處被磨蹭在冷硬的石塊和尖銳的石子上,疼痛得厲害,卻不由自主地神魂顛倒...
許久,孟緋期終於鬆開了她,只緩緩理著自己下裳,緋色上袍尚整齊穿戴於身。
沈南霜無力地用那愈發破碎的衣衫掩住自己身體,抱腿而坐半響,低低嗚咽道:"我到底...被逼得做了對不住太子的事。我該拿什麼臉見他!"
她將臉埋於膝中。
孟緋期嘲諷地瞧向她,"沈南霜,除了做太子侍妾,你還有個前途無限光明的活兒可做。"
沈南霜不由問:"什麼活兒?"
孟緋期道:"女承母業,繼續做chang妓。人前端莊沉靜如大家閨秀,背裡風騷入骨恨不得把男人連骨頭都吞了...嫖客們最愛這類假正經的了,絕對有大紅大紫的潛質!"
沈南霜又羞又氣,"你、你..."
孟緋期已飛身而起,如一隻黑暗中妖異嗜血的暗紅蝴蝶,翩然展翼,振翅而去。
而他的話語,猶自冷淡在她耳邊迴旋。
"若遇為難之事,可以找我幫忙,就當看在..."
到底看在什麼份上,他願意幫沈南霜的忙,沈南霜始終沒聽清。
她疑心他根本不曾說完,就化作了一聲憤怨痛楚的嘆息。
木槿並未覺得怎樣痛楚,只是覺小腹墜得厲害,腰肢痠軟得幾乎無法動彈。
她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有時能聽到明姑姑的呼喚,有時卻聽到許思顏焦急的聲音。
她很不客氣地推搡他。若有力氣,老大耳光又已甩了出去。她從來不是什麼依依可人姍姍動人,早說了她要的是以心換心、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婿。
於是,木槿覺得之前的經歷像做了一場夢。
夢裡,她才會說:"思顏,若你一心一意待我,我也必一心一意待你。"
他也才會堅定地答:"嗯,我會一心一意待我的木槿。"
涇陽侯府同處一室,情意初起,戒心仍在,他們孩子般口角。
她道:"除了生得好看,你還有什麼好處?"
他道:"你連生得都不好看,更加一無是處!"
她道:"碰我的是畜生!"
他道:"畜生才碰你!"
地底溶洞中,他從黑暗中飛來,親身相救。
他小心抱她,步步攀行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聽她孩子般低低啜泣,淚水溼了他的衣。他輕聲地安慰:"木槿,我在你身邊呢!我一直在你身邊呢!"
他為她上藥,她全無防備地臥於他的雙膝,他輕輕為她掬起垂落的烏黑長髮,一路溫柔凝望...
兵亂之夜,她碧衣翩翩,破開重圍,精靈般出現在他跟前。他認得也好,不認得也好,她都傾盡全力,要救她的大狼...
她被他欺辱,不得不與生命裡最重要的人訣別。最悲傷孤寂時,偏是他將她背起,柔聲道:"木槿,別哭鼻子了,大郎帶你回家!"
她忍不住哭出了聲,"大...大狼..."
"木槿,木槿,我在呢!"
緊握她手的那人急切地喚著,略有繭意的手指小心地撫著她的面龐。
木槿靜了靜,才睜開了眼,正見到許思顏發白的面龐。
她用力一掙,終於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握中鬆開,然後喚道:"明姑姑..."
聲音出乎意外的喑啞,沉悶如像被壓上了石頭。
她向來身體健壯,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有這般虛軟無力的時候。
明姑姑已奔過來,撲到跟前,努力堆起笑容道:"公主,沒事了,沒事了,已經...什麼事也沒了..."
木槿隱約記得自己挨了一腳後突然的虛軟失力,還有身下湧出的熱流...
她一時有些不可置信,"我...我是不是..."
明姑姑抱住她,柔聲道:"公主別多想,你們還年輕呢,下面再要十個八個孩子也不難!"
木槿一僵,眼底頃刻浮上淚意。
明姑姑慌忙道:"公主萬萬別難過,小產更需十倍保養身子,落下病根可不得了!"
木槿卻笑了笑,生生將那淚意逼了回去,淡淡道:"姑姑放心,我不難過。孩子沒了...更好!"
明姑姑愕然凝視她,驀地噤聲。
許思顏在旁聽她這話,只覺心口彷彿被人深深割了一刀,疼得無法喘息。
他站起身,招呼一直在外屋守候的太醫入內,"快來給太子妃再瞧瞧。"
此時天色已明,太醫院錢院使帶著兩名太醫已經守了整整一晚,早已眼圈青黑,卻再不敢露出一絲疲態,小心上前診脈。
木槿問:"怎樣?不會影響我從今後的吃喝玩樂吧?"
太醫聽得面面相覷。
自木槿回京,連連施展手段,早教眾人得知,從前看錯了人,這位太子妃敏慧多智,絕非木訥呆傻之人。
可如今聽木槿這話,卻又不像聰明人言語。
小產之後,最關注的,難道不該是胎兒的安危?
若知道胎兒已失,難道不該立刻追問是否會影響身體,影響往後的生育?
吃喝玩樂...
太醫們終於一個也沒敢接話。
好一會兒,錢院使才轉頭向許思顏稟道:"回太子,太子妃是因珠胎初結便大驚大氣,鬱積傷肝,導致衝任不固,再加上外力衝撞,方才小產。好在太子妃素來強健,母體受損不重。只是請太子留心,太子妃需好好靜養,近日萬不可再讓太子妃受驚著氣,否則氣上加氣,落下病根,恐再難生育!"
木槿已在旁淡淡笑道:"太醫說笑了!我素來厲害,不給別人氣受便好了,誰敢給我氣受?"
話未了,只聽門外有人匆匆稟道:"皇后娘娘來了!"
夜間木槿情形未定,許思顏恐父皇擔憂,傳令不得驚動宮裡。
可帝後都有心腹安插於太子府,天亮後自然能很快得到訊息。
但皇后先一步趕至,倒是出乎眾人意料。
忙亂相迎時,慕容雪已領了慕容依依及若干宮女踏了進來,一路斥道:"這是誰伺候的?連懷上了都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可知本宮與皇上等這皇太孫等了多少年了?"
許思顏忙迎上前道:"母後息怒!前陣子木槿一直隨兒臣在江北,這些跟著的人如何曉得?木槿年少,何況月份又小,一時覺察不出也不奇怪。此事還怪兒臣莽撞,不小心失了手..."
慕容雪便皺眉一嘆,快步走到木槿跟前,見木槿欲要起身行禮,忙笑盈盈將她壓住,"都是一家人,這時候還需多禮?趕緊把身子養好要緊,我和皇上還等著抱孫子呢!"
慕容依依在旁蹙眉道:"我與眾姐妹盼了多少年盼不著孩兒,難得太子妃出太子府這一遭便懷上了,怎麼偏就出了事呢?"
她含情凝望許思顏一眼,已淚光點點,忙拿了手帕拭眼角。
不說太子妃剛與太子一處便懷上,而說太子妃一出太子府便懷了,又道別旁人多少年沒懷上...她到底是過來給木槿道惱的,還是過來引木槿氣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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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卻連惱都懶得惱了,只安靜而笑,"我福澤不夠,懷上了都沒能留下。良娣仁善有德,想來必能很快為太子添丁!"
明姑姑在旁慈眉善目地陪著笑臉附和道:"對呀,良娣也才入府九年,不急,不急!"
慕容依依給嗆得倒吸一口涼氣,而明姑姑已純良無害地去扶木槿坐起。木槿腰肢無力,卻連坐都坐不住,蒼白著小臉跌靠在明姑姑身上。
許思顏心中揪痛,冷著臉問向太醫:"不是說母體受損不重嗎?怎麼那麼弱?"
錢院使汗顏,低聲道:"畢竟是活生生一個胎兒沒了,總得休養一陣。半月內不可見風著氣,一月內不可行房,三月內不宜受孕..."
他不覺偷眼覷向那邊上慈下孝的婆媳二人和慕容依依等,心下已是忐忑。
其他都容易,想不受驚著氣,只怕有點難。
慕容雪正柔聲嘆道:"母後早就勸你,需將心胸放得寬廣些。左右不過是一同侍奉太子的人,何苦和她們計較?反傷了自己身子,好端端一個孩兒也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