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官場異類”
晚餐沒有葉則縣安排得那麼熱鬧,只有書記司馬恆和縣長朱匯林、縣委副書記傑粟米、縣人大主任、縣政協主席以及縣委辦、政府辦的領導陪同。由於有昨天發生的事,司馬恆不願意又因為接待引起胥忖朱的不滿,接待的標準都是控制在規定標準左右,譬如喝的酒,拿的就是寧秀市委市政府接待時經常用的本省特產酒,而不是國酒。雖然都是全國名酒,但讓人感覺好象酒的檔次低了一些。整個晚宴氣氛都比較沉悶,儘管在坐的人都過來敬了酒,但都是一種姿態而不是出於真心,大家都不願意因為敬酒之類的事在胥忖朱那裡形成不好的印象。雖然胥忖朱到寧秀的時間還非常短,但有關胥忖朱怪異的行為舉止的傳言已經在寧秀開始流傳了,特別是頭一天司馬恆他們去接送胥忖朱的事發生後,樂中縣參加接待的幹部都顯得非常的小心翼翼,唯恐不慎又出現讓胥忖朱不滿意的事吃不了兜著走。
晚餐後的安排,司馬恆就很頭痛了,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給施弘紓請教,施弘紓只好把昨天晚上在葉則的活動內容悄悄地給司馬恆說了,司馬恆聽了後就覺得頭大了,自己從來不打麻將,但今天晚上如果不陪胥忖朱打麻將又安排什麼?朱匯林和傑粟米好象倒是要打,實在不行,就只有讓他們兩人陪同,自己主動出錢和他們中的哪個人“貼起”,這樣,就既有人陪胥忖朱打,自己又能夠在場陪同。
由於有昨天現場發病的事,司馬恆覺得自己不好給胥忖朱說今天晚上的活動安排問題,他讓施弘紓給胥忖朱說。施弘紓想到昨天的事,也覺得司馬恆不好給胥忖朱說,便主動在胥忖朱從餐廳出來的路上對胥忖朱說:“胥市長,您看是先轉一下,再繼續昨天晚上的活動行不行?”施弘紓說得非常藝術,“昨天晚上的活動”,施弘紓清楚這樣說胥忖朱心裡一定明白什麼意思,而其他不知道昨天晚上活動內容的人自然不知道什麼意思,這樣,也就避免了說“打麻將”。在普通的老百姓心裡,都清楚打麻將就意味著要輸贏現金。而在老百姓的心目中,領導們打麻將,就決不會老百姓,幾十百把塊錢的輸贏。領導們只要上場,那肯定就是成千上萬的輸贏,成千上萬,這不是賭博又會是啥嘞?
胥忖朱剛開始沒有反映過來“昨天晚上的活動”是什麼,他遲疑了好一陣後才反映過來:“好吧!”
有了胥忖朱的這句話,當然接下來的事就好做多了。司馬恆馬上要縣委辦公室主任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並讓他們留一個人在賓館就行了,其他人就不要和胥忖朱呆在一起。司馬恆擔心胥忖朱會覺得知道他們打麻將的人多了對他影響不好,會因此覺得他這個縣委書記考慮問題不周到。同時,他也讓縣委辦公室主任通知縣級相關部門,讓他們一定要陪好市級對口部門的領導。
樂中賓館的星級不高,只有四星級,但賓館裡的花園卻是培植得很好。樂中賓館能夠升到四星級,也主要是靠這個漂亮的花園,否則,僅憑的其他條件,特別是賓館的硬體設施是達不到四星的。
樂中賓館花園很有些蘇杭園林的味道,庭院樓閣,水榭花臺。園中還有一條流淌著碧綠河水的小溪。裡面餵養了不少錦鯉,時不時在溪水中穿來竄去,煞是逗人喜愛。
胥忖朱在司馬恆、朱匯林、施弘紓等幾個人的陪同下,在園子裡轉一圈後,就回身回到了賓館房間,並在司馬恆的引領下,徑直上到了賓館三樓的茶房。
裡面什麼都準備好了,不僅茶已經泡好,而且還擺了一大盤水果。在麻將桌四方的茶几上,還分別擺放了兩包軟中華香菸和瓜子、花生之類的小吃。
進入房間後,胥忖朱就不客氣、也不顧忌地在麻將桌前坐下了。
肯忖朱坐下後,司馬恆小心翼翼地對胥忖朱說:“胥市長,不好意思,我不會打麻將,只有請匯林縣長和粟米書記上來陪您了,我和粟米書記‘背起’行不行?”
司馬恆所謂的“背起”,是一句麻將術語,意思就是他和傑粟米合夥出錢,輸贏共擔。而“背起”又分“內背”和“外背”兩種背法,所謂“內背”,就是輸贏的金額與其他三方的金額一樣不加倍,如點一炮一百元,“背”方輸贏都是一百。而所謂“外背”,就是輸贏金額和其他三方相比加倍,如點一炮一百元,則“背”方輸贏都是兩百,以此類推,如果和牌後算點應贏兩百,則在“背”方為四百,贏是四百,輸也是四百。在一般的情況下,“內背”的多,但象今天這種場合,則一般“外背”。如果你“內背”,就會被認為是害怕輸錢。而這種陪領導的場合,儘管自己不會,但主動和某人“背起”,也表示自己在參與。而這種參與,實際上也是一種對領導的態度。自己參與了,表示自己和領導站在了一起;如果不參與,就會被認為沒有和領導站在一起,或者是有不屑於參與的意味。這樣的話,就會引起領導的不滿甚至懷疑——是不是想表明自己高雅甚至是想和領導劃清界限?在中國的官場,有很多事情都非常微妙,而並非只有在正式場合或大是大非面前才能體現對領導的忠誠和與領導保持一致。
在素以休閒郭聞名的寧秀包括各縣區,不會打麻將的人確實不多。司馬恆家不在樂中縣,而是在另一個市陽山市,離寧秀大約有一百五十多公裡,離樂中縣有兩百多公裡,因為小孩還在讀初中,愛人又在陽山市的一個外企工作,平時兩個人的工作都很忙,孩子跟著司馬恆的父母,但父母身體都不是很好,並且司馬恆的爺爺和婆婆都還健在,兩個老人都已經八九十歲了,儘管沒有什麼大的毛病,但畢竟年齡大了,行動也不怎麼方便,司馬恆曾多次提出申請,希望調回陽山市,但都沒有能夠如願,當了縣委書記後,就更不好容易調回去了,一個縣委書記,調到對方對方怎麼好安排?因此,就一直沒能如願。司馬恆是從陽山市交流到寧秀市的,當時交流到寧秀時只是一個副縣級幹部,到寧秀後,前任市委書記葛洪濤喜歡司馬恆這種學習型幹部,聽了幾次司馬恆的工作匯報,並到當時司馬恆工作的津河縣實地瞭解後,就把司馬恆從津河縣委副書記的崗位上直接提拔到樂中縣擔任縣委書記。考慮到司馬恆家裡的實際情況,葛洪濤明確表態,允許司馬恆每週回陽山。因此每週星期六、星期天只要市上沒有安排,司馬恆基本上都回陽山去了。而在上班的時間裡迎來送往的事太多,很少有晚上沒有接待應酬的,這樣自然就沒有多少時間學習打麻將了。而司馬恆本來就是從學校門到機關門的“三門”幹部,養成了看書的習慣,只要有點空閒時間,基本上也就是看看書而沒有學會打麻將。
胥忖朱看了看司馬恆,感覺司馬恆說他不會打麻將有些不可思議,心裡覺得這個人是一個官場異類。對於這種人,以後要防著一點,如果有可能的話,一定把這種自視清高的人換掉。
旁邊的傑粟米見胥忖朱看著司馬恆不開腔,連忙對胥忖朱說:“胥市長,司馬書記確實從來不打麻將。”
施弘紓多少瞭解一些司馬恆的情況,但又不便於在這種場合給胥忖朱解釋,於是把話引開了:“胥市長,你看是休息一下清空是現在就開始?”
聽了施弘紓的話後,胥忖朱並沒有說什麼,就自行摁了一下麻將的擲點鍵,也不管其他人坐下來沒有。
見胥忖朱已經摁了點子,施弘紓等幾個人馬上就在位置上坐了下來。施弘紓在胥忖朱的對面坐下,朱匯林和傑粟米則分別在胥忖朱的左右方坐下。司馬恆儘管不上桌,但也不可能離開,他就只好自己找事做,在一邊當起了服務員,一會兒給幾個人的杯子裡倒水,一會兒又去找服務員送水果,差不多打了一個多小時後,又讓把縣委辦公室主任叫來去安排茶樓準備夜宵,也是不清閒。
上桌後,施弘紓知道朱匯林和傑粟米都不好說話,就自己主動說:“胥市長,是不是還是按昨天的規矩?”
胥忖朱沒有應聲。只要是在官場上混過的人,都知道,無論什麼場合,下屬提出來的問題,只要職務最大的那個人沒有明確表示不同意,就意味著同意。
見胥忖朱沒有應聲,施弘紓就把具體的打法和標準給朱匯林和傑粟米說了。儘管寧秀幾個縣的麻將打法都不盡相同,但基本打法沒有多大差異,因此,只要把規矩一說,大家都清楚具體的打法。陪領導打牌,肯定只能是領導說如何打,其他人就是不同意但也得服從。
朱匯林和傑粟米都是久經官場的,面對今天晚上這個局面,他們清楚自己只能本著打工作麻將的態度來陪胥忖朱。幾個人在桌上你來我往的,司馬恆、朱匯林、傑粟米三人與胥忖朱都不熟悉,在牌桌上也不好說什麼,而施弘紓儘管與胥忖朱熟一點,但他又不願意說什麼,因此,麻將桌上的幾個人似乎都打得非常投入、認真,氣氛顯得非常沉悶。
而司馬恆在旁邊一會兒給這個摻水,一會兒給那個人倒茶,一會兒又倒菸灰缸,也沒有怎麼閒著,還顯得忙忙碌碌的。傑粟米本來想開一下不玩笑,說:“今天我們享受的是高待遇,縣委書記親自當服務員。”但看了看胥忖朱的面部表情,也就只好把話咽在肚裡。
麻將桌上的時間是過得最快的。感覺沒有多久,打到十點半鍾左右,司馬恆對胥忖朱說道:“胥市長,您看是不是出去宵一下夜?”
在桌上的三個人,除了施弘紓沒有怎麼讓著胥忖朱外,朱匯林和傑粟米都是本著打工作麻將的態度,因此,胥忖朱又贏了不少,他自以為是自己手氣好,當然不願意離開牌桌,就頭都不抬地說道:“宵夜!宵啥子夜?”實際上,只要坐到麻將桌上了,不是什麼特別情況,一般是不會願意離開麻將桌的。
聽胥忖朱說話的語氣,施弘紓連忙說:“算了,司馬書記,不去宵夜。”
朱匯林和傑粟米兩個人當然不好說啥,只好悶頭打自己牌,特別是朱匯林,還說:“胥忖朱打得真好,看來領導就是領導,做什麼都比我們水平高。”朱匯林的這句話,讓胥忖朱聽了心裡非常高興,但他並沒有說啥,只是心裡想著“這個朱匯林不錯,有機會一定把這個司馬恆換了,讓他上。”
時間很快就到了十二點,施弘紓就問胥忖朱:“胥市長,已經十二點了,看是不是最後四盤?”
胥忖朱終於還是開口接話了:“好吧,明天大家都還有事。”因為今天晚上胥忖朱又大概贏了將近一萬元。到縣上調研一次,縣上送的土特產不算,僅就兩天的麻將收入就在兩萬元左右。因此,胥忖朱心情比較好,他象突然想起似的對司馬恆說:“司馬恆,你的病好一些沒有?”
聽到胥忖朱主動問自己的病好些沒有,司馬恆一下子感到非常興奮:“啊!謝謝胥市長的關心了,沒什麼,都是老毛病了。”有了領導這麼一句話,就是有病也會減輕不少。
施弘紓則完全沒有想到胥忖朱還會說出這麼一句算是關心的話。
第二天的匯報會,由縣委副書記、縣長朱匯林主持,參加會議的人員範圍也是完全比照葉則縣的參加範圍確定的。但胥忖朱在樂中縣沒有任何支援關心樂中發展的語言表示,更不要說象葉則那樣表態拿出一個億的資金建立發展基金之類的實質話語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