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神秘人的後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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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她是不是朱府孫小姐,元崇眼裡只有那個拎起大酒罈幹淨利索砸暈吳老虎的粉衣美人。長這麼大,他頭一回對女人生出種抓耳撓腮的急燥。今天被靖王孫帶來觀禮,他再一次看到小蝦,實在等不住了,決定當賊也要去見見她。

元崇輕車熟路的翻過院牆摸進了柳林。月光照著他粗獷中滿布英氣的臉。他興奮而小心的往前走著。不時四處張望一下,希望小蝦會突然出現。

突然頭頂上空響起風聲,元崇只來得及抱著頭,背上已被柳枝重重抽了一記。他慘呼一聲:“小蝦,是我啊!我等不及來找你了!哎…….”

小蝦皺了皺眉,認出了他是醉一臺打不平的公子。她冷冷的開口說道:“你是靖王府何人?為何要翻牆進來?”

她身上穿著件白色的男式寬袍,頭髮在腦後束成一束。臉如雪後晴空,乾淨清麗。單眼皮斜飛入鬢。

在夢裡不知道出現過多少回臉卻因為這身男裝打扮別有一番韻致,元崇幾乎瞧得痴了,喃喃的說:“你比那晚更美。”

一根柳條毫不客氣的抽下,元崇只見綠影一閃,頭偏開,胳膊上已挨了一記。火辣辣的疼提醒他,他現在是個賊。他捂著胳膊想起了陳煜的話,看上只母老虎。不過他又咧開嘴笑了。是匹烈馬少爺也要馴服了!正想動手,他突想起自己武功不如人,元崇趕緊說道:“姑娘停手,在下絕無惡意。”

小蝦斜睨著他道:“哦?”

“在下望京元崇,家父是望京守備。在下今年十八歲,熟讀兵書,去年已中了進士。尚無定親,也沒有納妾。明日就要返家,走之前想見姑娘一面。我喜歡你,返家後我著人前來提親!”元崇快速的說完,心怦怦直跳。

這時候聽到小蝦冷哼了聲,手中的柳枝已纏上了他的腿。帶得元崇重重的摔在地上,腦袋和堅硬的地面撞擊出清脆的響聲。身體驀得飛了起來,元崇眼見直撞上樹,嚇得哇哇大叫:“我真的沒有惡意!”

身體被驟然翻轉,柳枝將他的雙臂纏了個結實,屁股上又中了小蝦一腳。元崇被揍得七暈八素,頭暈腦漲的摔倒在地上。

抬起頭,看到披散了頭髮的小蝦沐浴在月光下,元崇在意識消失前喃喃說道:“你真美……”

晨曦初現時,元崇醒了。渾身痛得麻木。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棵柳樹上。正想開口大喊,聽到脆脆的笑聲響起。

然後一張臉差點撞上他的鼻子。他下意識往後縮,腦袋撞著樹,徹底痛清醒了。

一個衣飾華美的女孩坐在鞦韆上盪來盪去。那雙眼睛清亮晶瑩,像極了林中的小仙女。

元崇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驚喜的大喊道:“花花!你是花花!快替我向小蝦求求情,我真的沒有惡意!”

“哈哈!”不棄開心地大笑。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不叫花花,我是朱府的孫小姐!小蝦說捉了只王八,原來就是你呀!”

元崇苦笑。王八?他可真王八!

不棄跳下鞦韆,走到他面前眨了眨眼壓低聲道:“你真的喜歡她?你敢喜歡我喜歡的人,我閹了你!”

元崇嚇了一跳。左右不見小蝦的身影,知她把自己交給這個說話半點不知羞的孫小姐處理了。他一口氣直衝頭頂梗著脖子道:“我就是喜歡她!你敢閹了我,當心我把你賣青樓去!”

“嘖嘖!嘴真夠硬的!你有什麼本事賣我?我現在就可以閹了你!”不棄從懷裡摸出把小銀刀晃了晃,伸手拉住了元崇的腰帶幹淨利落的一刀揮下。

元崇眼睜睜看著腰帶斷開,衣衫散開露出了白色的中衣不由傻了眼。他氣得潑口大罵:“你知不知羞?!虧你還是大家小姐!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個小姐家居然隨意替男人解衣!”

不棄心想,不就是割了腰帶又不是割了你的褲帶,一個大男人就氣成這樣。難不成他要以身相許?她打了個寒戰,撇撇嘴道:“我不會對你負責的。不過,看樣子小蝦對你真沒興趣。元公子,翻牆竊美也要有本事才行。我看你,不行。”

這時候小蝦捧著個果籃走進來。不棄對元崇聳了聳肩,坐到鞦韆上張開了嘴。小蝦叉起片梨喂進她嘴裡,淡淡的說:“小姐,他能找到蓮衣客。”

梨還沒嚼吞進了喉中,不棄被噎得猛咳兩聲,含糊的說道:“你綁他在這裡叫我來,就為了這事?”

小蝦認真的說道:“小姐不是想見蓮衣客麼?”

不棄費勁的吞下梨,對小蝦有時候短路的思維無語。她看到元崇驚奇的瞪大了眼睛,頭痛的說道:“那晚我是想見見救我一命的恩人。想謝謝他而己。而己!”

元崇聽出了端倪,心裡歡喜無限。小蝦看上的不是陳煜。他呵呵笑道:“我認識蓮衣客!他既然是小姐的恩人,小姐想見他包在我身上。”

這個人難道真的知道陳煜的身份?他是望京守備公子,如果陳煜是蓮衣客的訊息洩露出去,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她跳下鞦韆鬱悶的想,能這麼喜歡小蝦的人,而且在醉一臺肯出頭相助怎麼也是個見義勇為的好青年。殺了他也會給朱府帶來麻煩。她該怎麼做呢?只能裝做不在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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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棄最拿手的就是變臉變情緒,瞬間臉上像開出了朵花,笑咪咪的看著元崇道:“真的呀?那你告訴蓮衣客,他的武功帥極了!有空來朱府我請他喝茶!我最喜歡武功高強的大俠了,你替我問問他,花多銀子可以請他做我的保鏢!小蝦,放了他!”

她的臉在元崇眼前放大。她和那晚看到的小丫頭有些不一樣。及笄後頭髮不再是兩個小抓髻,挽了流雲髻,插著幾枚精緻的釵,人就似長開了似的。其實她的臉乍一看並不漂亮,但是臉上閃爍著光芒的眼睛卻在瞬間讓人印象深刻。

他心裡突然晃過陳煜曾經說過的話:“不漂亮,但很特別。若是有比較,她連莫若菲的貼身侍婢嘉欣冰冰都及不上。偏偏站在一起,你能記住的就是她。”

元崇的嘴巴越張越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難不成花不棄是真的沒有死?難道偷走她屍體的是朱府的人?可是,如果是她,她怎麼會不認識蓮衣客?還想著花銀子僱他做保鏢?元崇的腦子又一陣迷糊。

不棄像是極高興能找到一個傳話人,拋下元崇離開了柳林。

小蝦切斷了綁住他的繩子,皺著眉道:“元公子。你三番數次闖進朱府來,小姐沒把你綁送官府是她心軟。事不過三,你若再撞進來,我會打斷你的腿。不殺你,打斷你的腿卻是能做到的。守備大人也不能因此說朱府的不是。”

元崇猜著朱府小姐的身份。沒注意到身上的繩子已經解開,撲通摔倒在地上。小蝦望了他一眼,伸手抱起他的腰,直掠上樹。帶著他往院牆處去。

鼻端嗅得陣陣清香,元崇偷眼看向小蝦,腦袋又被狠狠的拍了一記,他卻傻傻的笑了。

送他上了牆頭,小蝦靜靜的說:“你別想著提親什麼的。我是不會答應嫁給你的。”

元崇騎坐在牆頭笑了:“我會來的。不過,以後我只走大門。看你還敢動手!”

小蝦瞟了他一眼,對他的無恥厚顏感到不耐煩,一腳就將踢了下去:“我會動腳!”

元崇摔得半天爬不起來,乾脆躺在地上大吼道:“你和你家那丫頭都給少爺等著!叫她別太囂張了,沒準兒有一天她要向少爺敬茶陪罪!”

小蝦什麼話也沒說,乾脆的消失。留下元崇望著湛藍的天,想著是不是該走一趟東平郡,把這個訊息告訴給陳煜。

喘過氣來,他費勁的想從地上爬起來。胳膊被人用力的拽起,一個面目無奇的陌生人背起他就走。

元崇大驚,才想著掙扎,聽到熟悉的笑聲響起:“說是母老虎吧,你膽子真大。”

“長卿?!”

陳煜揹著他一陣急走,陽光透過林間的樹葉在他身上投下點點光斑。元崇身上痛極,叭在他背上又委屈又高興,有氣

無力的說:“我要吃的,還要水!媽的,下手真狠,綁了少爺一晚上。胳膊都差點伸不直了。”

直進了一片樹林,陳煜找著條小溪放了他下來。

元崇把頭埋進溪水裡一陣痛飲,灌了個水飽。

回頭見陳煜升起一堆火,抓了只兔子利索的剝著皮。

他一瘸一拐的走過去,癱坐在他身邊輕聲問道:“你不是往東平郡去了?怎麼出現在蘇州府?”

陳煜已揭下了面具露出臉來。他清洗著兔子好笑的望著他道:“包袱裡有衣裳,別讓漸飛看到你這樣子,會笑話你一輩子。”

元崇解開包袱,拿出一件布衣換上後笑道:“我不會讓他看到的。你在柳林裡都瞧見了?”

陳煜點點頭。

元崇氣得一拳就揍了過去。拳頭被陳煜捏住,他恨恨然的抽回手道:“你就忍心讓我被綁了一夜?”

陳煜把兔子串在樹枝上慢條斯理的說道:“你看上了只母老虎,我卻想替你看看那母老虎對你是否有情。”

元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湊過臉討好的說道:“我暈過去後她對我做了什麼?”

陳煜悶笑著道:“難不成你想聽我說她非禮了你?”

“快說!”

“她,盯著你瞧了一晚上。”

元崇的表情先是震驚,繼而驚喜,再放聲大笑:“不枉少爺我爬牆捱打!值了!”

陳煜搖了搖頭,唇邊卻有一絲暖意。他想了想道:“元崇,你以後別再去朱府了。等以後再說吧。”

元崇聰明的反應過來,試探地問道:“真是她?”

“嗯。”陳煜忍不住笑了。

元崇奇怪的問道:“那你為什麼不露面?”

“我有我的理由。現在不見為好。”陳煜說完嘆了口氣。掩住眼中的思念,繼續埋頭烤兔子。

他的臉色平靜。元崇心裡縱有太多疑問卻不再問了。他沉默了會兒突然說道:“長卿,我什麼也不問。不過先說好,你不幫著我把小蝦娶進門,我就找你算賬!”

陳煜笑了笑,捶了元崇一把,兩人呵呵笑了起來。

朱八太爺出門逛街是件很擺場的事。他老人家今日輕裝簡行,出門仍帶了三十餘人。在一大群狗腿子的擁簇下,朱八太爺耀武揚威的帶著不棄慢吞吞的開始巡視朱府的產業。

八月中秋才過,朱府孫小姐及笄禮上豔驚四座的事蹟傳遍了蘇州城。能參加及笄禮的畢竟是少數。能在大街上看到朱府孫小姐,人們的好奇心達到了頂點。沿途上前拜見朱八太爺的人成串的湧來。三步一個,五步一群。不同的眼光都往不棄身上瞄。

原本張揚的陣勢,再加上尾隨其後看熱鬧的人,隊伍儼然成了蘇州街頭一景。

不棄的本意並不想讓朱八太爺領著去自家商行,讓掌櫃的前來拜見她這個富十代。她瞟著朱八太爺低聲說:“你不是最愛收藏翡翠鼻菸壺?”

朱八太爺一愣,鬍子翹了翹,討好的說道:“你不是一年也只給我兩千兩銀子花銷?”

不棄輕笑道:“今天我出銀子。”

朱八太爺眯著眼睛仔細看她,目光似要穿透白色面紗。不棄輕咳了聲,提醒他道:“你要還是不要?”

朱八太爺當即立斷,抬腿走進了臨街一家珠寶行。他一見就相中了目標,一隻瑩潤通透的鼻菸壺,讓老闆拿出來握在手裡愛不釋手的把玩著。笑咪咪的遞到不棄面前問道:“這個如何?”

不棄想笑。因為她想起了前世當騙子時經常演的雙簧戲。她瞟了眼翡翠鼻菸壺終於開了口說了句:“府裡不是有好幾個麼?”言下之意是別買了!

朱八太爺瞪大了眼,不是她讓他買的?他瞬間回過神來,知道被拉來逛街上了當,心裡大怒。又不得不配合的嘿嘿乾笑了兩聲,頗為不捨的又看了一眼,小心的放進錦盒中送回了店主手中。

店主諂媚的說道:“朱八太爺好眼光,這是整塊祖母綠雕成的。這個頭,這成色,您老人家用著才不會埋汰了它。朱八太爺喜歡,小人打個八折討個喜口。”

朱八太爺瞄了眼不棄,做出一副狠心樣道:“今兒不破費了。”甩了袍袖就往店外走。

不棄默默的跟在他身後,眼見朱八太爺的腳步越走越慢,終於斯斯文文的發話了:“喜歡就留著吧。杏兒!”

朱八太爺頓時眉開眼笑的回過頭,一把拿起鼻菸壺捧在手心對著陽光看了又看。

杏兒從懷裡掏出銀票遞過去,買下了。

出了店,朱八太爺輕聲說她:“丫頭,你真會演戲!”

不棄笑嘻嘻地恭維道:“我不就是想狐假虎威一把麼。我是狐,老頭兒你是虎。我再厲害也比不你老人家的。”

朱八太爺一怔,忍俊不禁。他越看不棄越喜歡,得意的鬍子又翹了起來。

花八百兩銀子買下一塊翡翠鼻菸壺。朱府性情乖張脾氣暴戾的朱八太爺在孫女面前變成了聽話的老綿羊。這訊息會在瞬間傳遍蘇州府。不棄還沒去朱府的商行,當家的名聲便已經傳開了。

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朱八太爺上了前一輛馬車,不棄坐上了後一輛。

此時街道兩旁的屋簷上突然飛落下一群蒙面人,而不棄馬車的車伕揚手一鞭,駕著馬車直往城門外衝去。

“小蝦——”不棄嚇得尖叫一聲,從窗戶伸出就喊。小蝦被一群蒙面人攔著,遠遠的隔開了。

馬車拐了個彎。不棄慌亂的去推車門,外面掠進一個人來,拎起她捂著她的嘴縱身跳了下去。而那輛馬車繼續前行。

不棄拼命掙扎著,眼睜睜瞧著小蝦的身影一閃而過,跟著馬車去了。身後那人輕笑了笑,手指點在她頸側,抱著暈過去的不棄悄然離開。

隔了數十丈遠,陳煜和兩名侍衛走出了巷子。他眼裡閃過冷峻的光,劫走不棄的會是碧羅天的人嗎?他深吸了口氣,示意其中一名侍衛小心的跟了上去。

彷彿門外就是蘇州城最繁華的閶門。彷彿自一街脂粉香中走過,入目皆是紅袖招。那些脆生生的,嬌滴滴的柔媚聲音一個勁兒的往耳朵中裡轉。沒見過世面的不棄想睜開眼,無奈眼皮兒沉重,鼻腔裡哼出一絲呻吟。

那些聲音在這霎那飄得遠了,像是先前有人開啟了一道門,放進來聲音,然後又把門關上了。

她嗅到了一陣香。這股香味把不棄帶回到了遙遠的那一個世界。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睜開眼睛還是繼續作夢。

這是薰衣草的香味。不棄很久很久沒有聞到過的味道。她又回去了嗎?回到那個低矮的二屋的紅磚牆住宅區,懶洋洋被樓下的噪音吵醒。風箱大排扇發出嗡嗡聲,底樓商鋪裡賣奶湯麵的,賣包子油條白粥的,賣羊肉湯小炒盒飯的臨近中午時分最熱鬧。

“作死了!今天不收拾她,生意沒法做了!”

隱約又聽到一聲尖銳的罵聲。不棄笑了笑,賣奶湯麵的陳大姐又罵閨女偷了面錢去泡吧了。她閉著眼睛撐了個懶腰。伸出的手被握住了,隨即耳側響起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小姐醒了?”

瞬間,所有的那些聲音都似消失了。不棄一凜,像鬼附身似的眼皮倏的睜開,瞪圓。

燈光柔和明亮卻不刺眼。足以讓她看清楚。

她窩在柔軟無比,寬大無比的床上。這張床比朱八太爺那張像箱子一樣以雕花木板四面圍合的床還要大。

四周密密垂著半透明的白色輕紗,她身上蓋著床青緞面繡花鳥的薄被。不棄呆呆的轉過腦袋,看到一個年輕公子半撐著頭溫柔的看著她。

他的眉長得很秀氣,像一片柳葉,唇很薄,微微向上翹,像隨時都在笑。他穿著件紫紅色的寬袍,腰帶鬆鬆的打了個結,自脖子到腰露出一大片V型的肌膚。眼底眉梢風情萬種。

風情萬種……她低頭一看,自己穿著白色的中衣,髮髻自然是散了,長髮披散。不棄打了個寒戰

,啊的尖叫一聲自床上跳了起來。順手撈起頸下的瓷枕朝身側那個年輕公子砸過去。

“救命啊!救命——”

那公子似嚇了一跳,用手擋了一記,摸著胳膊委屈的喊道:“小姐夢魘了吧!我是昨晚侍候你的人啊!”

侍候?不棄心裡驚懼到了極點。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揮動著手裡的瓷枕,沒頭沒腦的啊啊叫著往下砸。

他躲閃了幾下,滿臉無奈的伸手抓住瓷枕,輕咬了咬唇低聲說道:“小姐喜歡的話,可以用……鞭子!”

天雷轟隆隆落下,不棄當場石化。

她眼睜睜的瞧見他取走了自己手中的瓷枕,耳中嗡鳴聲大作。看到年輕公子不知從哪兒翻出一條鞭子出來。她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床上,身體往後縮,直抵到了牆壁。半晌才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是誰?這裡是哪裡?你昨晚……侍候我?”

“小姐都忘了?昨晚咱倆……小姐很喜歡……唉!”他幽怨的嘆了口氣,垂下了眼眸。

“我的衣裳呢?!”不棄神情慌亂叫道。

那公子又怨怨的瞟了她一眼,垂頭掀開了輕紗幃帳。這瞬間不棄眨了眨眼,盯著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只瞬間又堆出要哭出聲來的表情。

昨晚,她可沒失憶。不就是被個青衫人擄了,然後暈了。難不成他還敢說她強暴了他?

輕紗拂開,她看到裝飾華麗的房間。糊了天棚,畫著花樣繁複的藻井。一排雕花木窗透著漆黑的天光,真是晚上了。

那公子捧著疊得整齊的衣裙放在床頭,溫溫柔柔的說道:“熱水已備好了。”

備你個頭!不棄心裡暗罵,一把扯過衣裙尖叫道:“滾出去!”

那公子一怔,又是一聲輕嘆,離開了床邊。

不棄迅速的穿好衣裙,她已經注意到自己並無半點異樣。心裡冷笑,仔細回憶著青衫的聲音。眼珠一轉,背靠著牆坐著,放聲大哭。

輕紗帳外,東方炻張大了嘴無聲的笑,滿臉得意,嘴裡卻惶急的說道:“小姐怎麼了?”

“滾開!”一隻瓷枕自紗帳裡扔出來。

他偏開頭任瓷枕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聳了聳肩悠然端起一杯茶吹了吹愜意的抿了口。

紗帳裡不棄的哭聲越來越大,雜夾著幾分絕望:“叫我怎麼辦!我不活了!”她猛然自床上跳下來,光著腳掩面就往外跑。

東方炻搶前一步攔在了她面前,哀哀的說道:“小姐息怒!小姐這樣走了,媽媽會打死我的!”

不棄機靈靈打了個冷戰,抬腿狠狠的踢下。她滿臉是淚尖叫道:“滾!滾開!”

她發了狠,腳踢不算,對著他狠狠的扇下。她就不信,這人能裝著挨她的耳刮子。果然,他握住了她的手,順勢拉她入懷抱住了她,越發的無恥:“我不走,小姐昨晚說了喜歡我,要贖我回家。我,我是小姐的人了,小姐要對我負責!”

不棄氣極反笑,你是我的人?你是我的人?她大喝一聲:“大膽!放手!”

東方炻一愣,鬆開手,委委屈屈的垂著頭道:“原來世間皆是薄情人。”

不棄胳膊冷出一片雞皮疙瘩。似被他的話怔住,良久才張惶地說道:“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呀!”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頭髮散亂,捂著臉只知道哭。

東方炻半蹲下身體,頭輕輕擱在她膝上道:“小姐不必為難。我不過是個小倌,不會讓小姐負責的。”

不棄邊哭邊瞟著桌上的茶盞,眼睛一眯順手端起來便悉數全潑在他頭上。這時,東方炻抬起了頭,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輕輕取走了茶盞,眼睛裡滿是遺憾:“揍人潑茶裝著瘋收拾我,我不幹。”

他伸手扯起不棄往床上一摔,俯身撐在她上方,低下頭,薄唇微張邪邪地笑道:“差點真被你騙過去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不棄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莫若菲。他離她很近,她看清楚他眼中的神色,像是初學著捉耗子的貓,對爪子裡的老鼠好奇,拔拉著玩。她依然一副害怕的模樣,顫顫兢兢的看著他。嚅囁著說:“別,別殺我!我聽出你的聲音來了,昨天是你擄了我。”

“哈哈!”東方炻忍俊不禁放聲大笑,扭了扭不棄的臉道,“小騙子!別裝了。”

不棄氣惱的轉開了頭。

他認真的看著她道:“知道我怎麼看出來的?你的衣裳穿得太整齊,你踢我時眼裡可沒有害怕,只有恨。恨不得踹死我的恨!呵呵!”

他得意的笑著,不棄困在他身下心裡大怒,張嘴一口唾沫吐在他臉上。

東方炻眼裡閃過一絲古怪,良久才道:“先噴我一臉血,又吐我口水。朱小姐的膽子大得很嘛,我趴你膝蓋上時你為什麼嚇得腿哆嗦?”

她什麼時候噴他一臉血了?不棄冷笑道:“你有唾面自乾的厚臉皮,我可沒有收男面首的興趣。你既然知道我是誰,擄了我總有目的,麻煩你起來說話。免得我再吐你一臉口水!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叫東方炻。日出東方的東方,火山爆發噴出的石頭。記清楚,別忘了。”東方炻溫溫柔柔的說道。

不棄坐起身盯著他道:“你擄我幹什麼?我又不認識你。”

東方炻搖了搖頭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睜開眼時,眼睛會有多漂亮!”

不棄瞪圓了眼睛道:“現在你看到了?我可以走了?”

“陪我三天,三天後我送你回家。”他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人怎麼這麼古怪?

東方炻離開了房間,不多會兒,有兩個丫鬟捧了洗臉水進來侍候。口風卻很緊,任不棄怎麼逗她們說話,只是一味的搖頭。

不棄對這個神秘的年輕公子更為好奇。收拾停當之後,丫鬟行了禮退下了。門也未鎖上,她便邁步走了出去。

門外是個平臺,房屋建在山間,山風吹起不棄的長裙。她抬頭望向天空,北斗星的水勺清晰可辨。她默默的計算著方位。屋簷下掛著燈籠,眼角餘風掃過,四周安安靜靜。

這裡像是座建在山上的莊園。她住的地方處於莊園的邊緣,是個獨立的跨院。不遠處能看到別的屋舍簷下的燈。

不棄禁不住好奇的想,難道這裡真的沒有守衛?東方炻根本不怕她逃走?她還是不敢冒險。

夜漸深,窗外閃過道黑影,一個蒙面人推開門闖了進來。

不棄張嘴欲喊,來人比了個手勢道:“我是來救你的。”

不棄一愣。來人眼中閃過機警與焦慮急聲說道:“小姐快隨我離開。”

她猶豫了下道:“你是什麼人?”

來人眉心皺了皺,低聲道:“小姐不必多疑。在下絕無惡意。”

難道不是朱府的人?該跟他們走還是該留下?來人手掌攤開,露出枚蓮花銅錢。不棄渾身一震,伸手將那枚銅錢緊緊攥在手心,咬緊了唇忍住心裡的激動。

見她相信,來人也不多說拉了她就走。

才出房門,便看到酒樓上的那個黑衣中年人抱劍攔在外面,東方炻換了身黑色的寬袍,衣襟領口以銀線繡了花,在淡淡的星光下顯得華麗異常。山風吹起他的衣襟,他偏過頭笑道:“能找到這裡,身手不錯。黑鳳,留下。”

蒙面人一咬牙放開不棄的手,長刀揮出,捲起一片雪亮的刀光。

縱是不棄不會武功,也瞧出蒙面人不是黑鳳的對手,銅錢硌在掌心,她不想讓陳煜的人死在山上。不棄尖叫道:“別殺他!我不走了!”

東方炻揚了揚眉朗聲笑了起來,隨著笑聲,黑鳳的劍已壓在蒙面人的脖子上。

那蒙面人看了她一眼,頭猛然在劍鋒上一抹,幹淨利落的自盡。

東方炻皺了皺眉道:“死士?”

他就死了?不棄機械地回頭望向東方炻怒氣突然發作,奔得兩步拾起地上的長刀對著東方炻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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