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桐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輛老舊的麵包車裡，從她的視線看上去，正好能看到聞人諾的下巴。

所以……她是躺在聞人諾的腿上？

迷藥帶來的後遺症是讓她四肢痠軟，所以分明聞人諾只綁了她的手腕，但是她現在就連動一下腦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眨眼。

“醒了？”聞人諾低下頭。

哪怕是這樣的死亡角度，他的臉依舊好看。沒了眼鏡的裝飾，他的眼神看起來凌厲了許多。

童桐盯著他，沒出聲。

聞人諾輕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現在全城都在搜捕我，我們得小心一些。”

童桐疲憊的閉上眼睛。

聞人諾並不介意童桐的無視。他的手掌輕輕摩挲著童桐的頭頂，很溫柔的力道：“那個藥的藥效有點重，不過也是沒辦法，我不能給你機會讓你回去找聞人如初啊。”

“瘋子！”童桐閉著眼睛說道。

“我該說一句真高興你終於發現了我的內在嗎？”聞人如初低笑一聲。

車子似乎開到了緩衝帶，一抖一抖的。聞人諾將童桐半個身子都摟在懷中，避免她被撞到。童桐被迫整個人都埋在聞人諾會懷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停下。

有人開啟了車門，聞人諾率先下車，然後打橫抱起童桐，走進一個廢棄的倉庫。

直到被放在沙發上，童桐的腦袋垂下，才發現自己的衣服被換了一身。

“聞人諾你——”

“你身上有GPS定位，我不得不給你換一身衣服。”聞人諾嘆息道，“至於你之前那身衣服，現在應該已經出城了吧。”

“你覺得聞人如初會信？”

“他信不信不重要。但是關於你的事情，我想他總是不能時刻保持理智的。我需要的是拖延一點時間，並沒奢望他能真的上當。”聞人諾擰開一瓶水，插上吸管，遞到童桐嘴邊，“喝點吧，飯還要一會兒。”

童桐勉強別過腦袋。

“你不用想著逃跑。那藥是我從二爺那裡拿的，做過試驗的。我現在就算解開你的手，你還是連握刀的力氣都沒有。”聞人諾也不介意童桐的冷臉，想了想，居然真的解開了童桐的手。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些？”童桐冷聲問道，“居然真的敢解開我？”

“你手一直綁著，會堵塞血管。”聞人諾低下眼瞼，輕柔的按摩著童桐的手腕，那裡的一圈青紫看起來格外嚇人，“我只是想帶你離開，並不是想廢了你。”

“聞人諾，我從來沒有理解過你的想法。”童桐被迫窩在聞人諾懷中。

“我是個瘋子，正常人理解不了瘋子的想法實在太正常。”即使在逃亡，聞人諾他整個人的氣息也依舊是乾淨的，溫和的。

“我的母親就是個瘋子。”聞人諾在旁邊隨意勾了張椅子坐下，“她的畢生志願是名正言順的進入聞人家，可惜一直到她死，也依舊是個不入流的情婦。”

“我被接到聞人家的時候已經十二歲了，基本的三觀已經定型了。那個女人以前整天在我耳邊叨叨說聞人集團都該是我的，大概聽習慣了，我後來一想，我也沒什麼想要的東西，那就爭一爭吧。反正人生無趣，總要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所以，這就是你一直以來，想要和聞人如初爭繼承權的理由？”童桐諷刺一笑。

“那當然也不盡然。”聞人諾呼了一口氣，閒適的坐在椅子上，“聞人如初這人吧，挺讓人嫉妒的。”

“他父母早亡，但是爺爺偏愛他，他在整個聞人家族都是橫著走，無論闖下多大的禍都能安然無恙。而我是私生子，所以無論我多好多出色，我的存在依舊是聞人集團的汙點。”

“真是讓人生氣。”聞人諾說著這樣的話，臉上卻帶著笑，“他可以恣意的活著，我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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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家族，並沒有限制你什麼。”童桐皺眉，“而且據我所知，聞人如初從小的處境不比你好多少。”

一個被追殺的孩子和一個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被排擠的孩子……這也有可比性？

“一個家族的框架，原本就是最大桎梏。”聞人諾眯著眼睛注視著童桐，沉默許久，突然又笑了，“其實我想帶你走，也不見得是真的喜歡你。”

童桐指尖微動。

“你們在高速上的時候我是下了命令，以命換命，也要把你們攔下來。當時我明知道你就在車上，但是我還是那麼做了。”聞人諾想了想，又道，“以前我有很多機會可以接近你，但是我沒有。大概是我的人生中，沒有什麼東西是我真正想要的或者完全屬於我的。”

“我也知道，就算帶走了你，等你的身體恢復行動了，你依舊會不惜一切代價逃跑。但是那有什麼關係呢。”

“在我乏味的生命中，我就只覺得你和聞人如初的存在是形象的，立體的。聞人如初那家夥我是帶不走了。但是你，我覺得我應該試試。”

“也許等我們在新的環境安定下來之後，每天看著你花樣逃跑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又或者，有一天你放棄逃跑，或者我對你不再感興趣，或者聞人如初終於找上門來救你……想一想，我覺得即使是那樣的未來，也是讓人有點期待的。”

“所以童桐，我一定會帶你走。”

“你就這麼確定，你能夠帶走我？”童桐眯起眼睛。

“這種事，誰能說得清呢。”聞人諾站起身，“不過未知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讓人著迷的。”

有人送了飯菜進來，聞人諾用勺子舀了一勺米飯送到童桐嘴邊，果不其然又看到她偏過頭。他笑了笑，勺子方向一轉，送到了自己嘴邊。

他吃得慢條斯理，不慌不忙，若不是他們現在身處倉庫，童桐幾乎要覺得聞人諾是在吃什麼大餐。

她以前做警察的時候，遇到過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若把聞人諾放進那樣的群體中看來，聞人諾無疑是最讓警方頭疼的那一種。

並沒有明確的是非觀，做事只隨心，也不會有愧疚感，所有的行為都從理智出發，也沒有牽掛，不受拖累。

“先生，我們差不多該出發了。”有人進屋來。

聞人諾點點頭,他甚至還特別仔細的把盒飯垃圾扔進垃圾桶,一點也沒有逃亡人員的匆忙表現。

一上車，他就將童桐的雙手又綁了起來，察覺到童桐的注視，他抬眼笑了：“雖然我自信這種藥物的藥效，但是你總能讓人出乎意料。所以，為了保險起見。”

隨即，一塊黑布蒙住了童桐的眼睛。

童桐斜靠在車門上。

身子還是痠軟無力，就像根本不是自己的軀體，一點掌握力都沒有，但是童桐心中並不慌張。

機會是要靠自己尋找的。

她淺淺的喘息一聲：“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我們聊聊？”

“好啊。”聞人諾特別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