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六元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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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一幫子透過了省試的準進士,齊集崇政殿,開始了最後一輪的科舉試。因為根本不用擔心被黜落,參賽的499名選手的精神都很放鬆。有那相熟的,還會呼朋喚友一番,約定賽後去哪裡玩耍一番。便是平日有嫌隙的,也要稱一聲“年兄”緩和一二。

當然,也有例外的。

如黃庠。這位老兄本已經病入膏肓了,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他竟然來到了崇政殿,說要參加殿試。參加殿試當然沒問題,可萬一您老兄一口氣上不來掛在了考場,是不是太晦氣了?

作為老朋友,方仲永急忙上前勸慰道:“黃兄抱恙在身,緣何還要來參加這勞什子的殿試吶?”

黃庠卻道:“文遠的心意我已知曉。愚兄此次前來,實不是欲與賢弟爭鋒也。但自古哪有場外的進士,且容愚兄休憩片刻,答題時也可從容幾分,文遠莫要誤我!”

得,這位鐵了心要當“烈士”,咱也別攔著了,免得別人以為咱嫉賢妒能呢!

另一位卻是大大的有名了,是乃廬州合肥人楊察也。

《宋史·楊察傳》載:察美風儀,幼孤,七歲始能言,母頗知書,嘗自教之。敏於屬文,其為制誥,初若不用意;及稿成,皆雅緻有體,當世稱之。遇事明決,勤於吏職,雖多益喜不厭。癰方作,猶入對,商畫財利,歸而大頓,人以為用神太竭雲。

以他最高職位不過是“充三司使”,且常以噴人,呃不,常以直諫為主業,能夠在《宋史》中立傳,一定是有其過人之處的。

與黃庠相比,這位據傳七歲才能說話的楊察明顯是吃錯了藥了,呃不,吃了**了。

那楊察身材瘦削,面白微須,甚是符合宋朝美男子的標準。更且在頭上戴了朵碩大的芍藥花,實在是堪與後世的花美男相媲美,普通的鮮肉恐怕都要自嘆不如了。(非杜撰,沈括《夢溪筆談》中有所謂“四相簪花”的故事,不贅述。)

趙禎上殿,眾人山呼萬歲。

花美男楊察見趙禎落座,不待陳堯佐宣佈考題,就直愣愣地高聲說道:“臣有一事不解,敢情官家示下!”

陳堯佐怒喝一聲道:“金殿之上,豈容爾等撒野。若非看你進學不易,必將叉出殿去,革了你的功名。還不速速退下!”

此情此景,為隋唐開科舉以來前所未有。

但向來寬厚的趙禎並不怎麼生氣,甚至頗有趣味地看著那猶自梗著脖子的楊察,溫言道:“首相不必生氣。既然這位士子有不解之處想問一問朕,朕解答一下就是了。量也用不了太長時間,想必眾卿也沒什麼意見吧!”

眾人皆道:“臣不敢。”

楊察如同視死如歸的戰士一般,慨言說道:“陛下仁慈,且容臣放肆一回。臣聽聞,上元佳節之時,有那方姓士子作《青玉案》一曲,極盡高妙。陛下龍顏大悅,便許諾若是方某省試過關,便可直接點為一甲頭名。未知屬實否?”

趙禎點頭道:“確有此事。朝中一干重臣皆知也。”

楊察作怒髮衝冠狀怒道:“既然陛下已經定下了狀元人選,我等還參加這殿試有何用?有何用?”

他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楊某不才,不敢奢求頭名,但青州張唐卿名動天下,實乃本科狀元的不二人選。若因陛下私相授受,則置天下英才於何地,置朝廷法度於何地?臣請陛下三思!”

參知政事晏殊出列請罪道:“都是臣思慮不周,以致矇蔽聖聽。特請辭去參知政事一職,並請禮部革除方仲永功名,貶為庶民,永不錄用!”

方仲永震驚了。

咱可是個好孩子呀,雖然偶爾抄襲些後人(前人?)的詩詞,但咱也是經常在幼兒園得大紅花的乖寶寶呀!怎麼滴就要革了俺的功名了呢?

知道您晏大人辭官是以退為進——宋朝的文官就是這麼傲嬌,動不動就辭官不幹了,非得官家三請四請才勉為其難地再次出仕。可咱方仲永還沒有來得及為趙宋王朝添磚加瓦,還沒有完全展現出自己的才能。

萬一皇帝他老人家一時嘴快,“恩准”了呢?咱該找誰說理去?

晏殊的暴擊太厲害,眾人無法招架。

眼看要冷場,御史中丞孔道輔出列奏道:“士子楊察咆哮君前,是為失儀之罪。請陛下責罰!”

趙禎笑道:“不應該是大不敬之罪嗎?”

據說人的怒氣持續的時間不超過三分鐘,冷靜下來的楊察忙下跪請罪道:“臣有罪!”內心卻是懊惱不已:悔不該聽信那張希元之言,本想博個敢言直諫的名聲,不成想竟惡了官家。這大不敬的罪名可不輕呀!張唐卿,吾必不與你善罷甘休!

趙禎坐在龍椅上,看著眾人的表演,不禁覺得有些可笑,又有些無聊。但是,國事為重呀!

趙禎輕嘆一聲道:“晏卿家言重了。卿乃國之棟樑,豈可輕言辭官。至於那楊察,還有那張唐卿等人,朕自忖不算昏庸,若你等真有才學,必不會辱沒了你等。且安心應試罷!”

殿試的題目常由翰林學士草擬,再由皇帝認可批准。若皇帝自詡文采出眾,或是有心從應考士子中尋找一些能夠解決當前熱點問題的人才,亦可由皇帝出題。當然,杜絕舞弊應當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

因此,儘管絕大多數的皇帝的文采都不怎麼樣,也沒有那個翰林學士敢去做這項充滿風險的工作。否則的話,皇帝也許會認為你認為他水平不行,或者是你想要徇私舞弊。於是,翰林學士李迪適時地“偶感風寒”了,趙禎就“勉為其難”地出了殿試的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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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之田方千里,號稱萬乘,萬乘之馬皆具,又有十二閒之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必皆各有車馬,車馬豈不多乎哉?千里之地,為田幾何,其牧養之地又幾何,而能容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為田幾何?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廣矣,常患無馬,豈古之善養馬而今不善乎?宜有說以對也。

此題一出,哀鴻遍野。

要問答好這道策問,不但需對馬政有切實見解,也要掌握一定的數學、幾何知識。

方仲永也想不到諡號“仁”的趙禎還有一顆征戰四方之心。但他不怕,在《九章算術》、《張丘建算經》就相當於後世弦理論的古代,方某人是完全可以自吹一句“高手寂寞”的。

當然,既然能夠過五關斬六將透過層層選拔到這金殿上的,無不是或聰穎、或勤奮、或既聰穎又勤奮的主兒,且絕大多數人都明白皇帝出的題目必然是要與時政有關。

而國家大事說白了也就那幾樣,民、財、法、軍而已。只不過多數人押的題目是與民、法有關,至於軍,粗鄙之事,皆是略有耳聞而未曾深究。是以,個個抓頭撓腮,或面色凝重,或面如土灰,或頹然擱筆。若是有那丹青妙手,繪一幅《殿試圖》,方仲永以為,實在是一出人間喜劇。

當然了,趙禎還是非常貼心地給了如柳永一般長於詩文、短於時文的傳統文人一條活路,另有詩詞卷可做。二選一也可,全做更好。

但按照宋真宗景德四年頒佈的《親試進士條例》“國家以科目網羅天下之英雋,義以觀其通經,賦以觀其博古,論以觀其識,策以觀其才”來看,想要取得好名次,策問是必須要寫,而且還要寫得言之有物,觀點獨到且可行。否則,“賜五甲同進士出身”在等著你。

有看官說了,五甲也是進士不是?還要啥腳踏車?

但您要知道,一二等才叫進士及第,三等叫進士出身,四五等就是個同進士出身了。這個“同”字可了不得,基本上確定了你今後仕途的上限也就是個五六品的小官了。

方仲永為了填平自己挖的那個“連中六元,官家賜婚”的大坑,更加上張唐卿、楊察的阻撓,勢必要寫出一篇遠超同儕的絕妙好文來。也多虧了路遇曹儀,對大宋馬政之弊端瞭解甚多,否則的話,只怕要懸了。

饒是如此,方仲永也是絞盡腦汁,費盡心力,才算完成了三千字的策問文章。

因為殿試名義上的主考官是皇帝,先帝亦有明詔定下了凡進士者皆為天子門生,故此評閱試卷的官員稱為讀卷官,另有提調、監試、受卷、收掌、彌封、印卷、巡綽、供給、寫榜各官,分別負責殿試的各項工作。所以,殿試的“logo”趙禎只是在殿中稍坐,就離去了,一直到散場,也沒有再回來。

當夜,彌封、謄錄。

次日,讀卷官分批評閱試卷。

再次日,基本名次確定,當著趙禎的面拆開封條,記錄名次。

但前三名的名字是空缺的,也就是俗稱的狀元、榜眼、探花,官方稱呼是一甲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這份榮耀,只有皇帝欽定,別人是不敢也不能代勞的。

趙禎假意謙讓了一番,問道:“眾愛卿可有人選?”

平章事陳堯佐答道:“臣等以文章來論,擬定方仲永、楊察、張唐卿三人為三鼎甲人選。至於最終如何,還要官家定奪。”

趙禎笑道:“朕還是很信任眾愛卿的。那張唐卿品行不端,楊察衝動無機變,如何能進入前三?放在三甲,也就是了。”

當日殿試之時發生的事,眾人都是人精,如何看不出楊察是被張唐卿當槍使了,聞言並無異議。

只有孔道輔進言道:“官家慧眼如炬,些許技倆必不能遁形。但楊察自幼孤苦,雖偶有失誤,但亦不失為敢言直諫之人,請官家抬舉一二。”

陳堯佐笑道:“御史中丞可是起了招攬之意?”

孔道輔拱手道:“些許私心,不值一提。”

趙禎笑道:“孔原魯亦會有私心,實在是少見呀!既如此,楊察為第四,原第四龔鼎臣、第五文彥若遞補二三。張唐卿嘛,為免他心生怨望,二甲第一吧!眾卿以為如何?”

眾皆稱善。

一直保持“隱身”狀態的晏殊適時冒泡:“可否將試卷公佈,以平坊間議論?”

陳堯佐嘲笑道:“晏同叔也是愛婿心切吧!但請放心,我等閱卷之人又有哪個是徇私之輩,豈會懼怕那坊間議論?”

晏殊固請道:“所謂人言可畏也。只需將這謄寫過的試卷公示一下,便可平息無謂的爭端。何樂而不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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