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譚家老三……”

“別送了，不用了送了，老邱你吃飯吧……”

老漁夫從餐桌旁挪出步子，往堂屋外追出去幾步，喊了幾聲，

來人也沒停下，反而加快了步伐，朝後擺了擺手，便沿著村道，消失在了夜色中，

“算了，老頭子，這送都送來了，就吃吧。”

老太太朝著堂屋外的老漁夫喊了聲，

“今天撈起來那條草魚我就做了一半，剩下一半用鹽醃著呢，等明個我做了，你給他們也端碗過去就是了。”

老漁夫聞言，點著頭，從遠處收回了目光，重新走進了堂屋，

“也只能這樣……這老三也真是，自家本來就不容易，每回煮點什麼，還總往咱這端，你說他是不是……我記得他孫女就喜歡吃餃子吧，”

老漁夫挪著步子，重新走回了桌前，

“也是人家一番心意。”老太太笑呵呵著說著，

聞言，老漁夫只是搖了搖頭，

“你去再拿兩個碗，把這餃子分下，正好也給那小夥子嚐嚐。”

聞言，老太太點了點頭，便起身要朝著廚房走去，

“我就不用了，”

端著碗，盛著飯的廉歌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看了眼兩位老人，又看了眼那大海碗裡，還冒著熱氣的餃子，廉歌笑著，搖了搖頭，

“我這飯已經盛好了，餃子就不吃了，還是兩位老人家吃吧。”

“嚐嚐味道吧，”老太太笑呵呵著說道，

“飯就夠了。”廉歌微微笑著，搖了搖頭，重新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那……我去拿個碗，給小夥子你先單獨盛碗出來，要是你一會兒沒吃飽，可以再吃。”

頓了頓，老太太說道，

轉過身，便朝著廚房走去，

只是，剛挪出幾步，老太太又停住了腳，轉過身看了眼蹲在廉歌肩上的小白鼠，

“……小夥子，你這白耗子要給它盛點嗎？我看它好像挺饞的。”

老太太笑呵呵著說道，

聞聲，廉歌轉過視線，看了眼肩上，轉動著眼珠，眼饞著看著餐桌上食物的小白鼠，

“給隨便拿個碗盛點飯就行。勞煩了，老人家。”微微笑了笑，廉歌笑著說道，

“不礙事，我看這小白耗子看起來還怪可愛勒。”

老太太擺了擺手，踏進了廚房。

……

轉過目光，廉歌看了眼餐桌對面的老漁夫，老漁夫也剛從走進廚房的老太太身上收回視線，

正轉過頭，看著堂屋外，

“起風了啊……看這天氣，今晚怕是又要落雨。”老漁夫望著，呢喃著，彷彿是在對自己說著，

“不過落雨好啊，落雨這至少湖裡的水啊，不會接著往下退。”

“……小夥子別客氣啊，想吃什麼就夾，”

老漁夫轉回了頭，見廉歌似乎頓住了筷子，又招呼了聲，

廉歌笑著應了聲，拿起筷子，再夾了筷子炒菜，一邊吃著，一邊看了眼老漁夫旁放著的大海碗，

“老人家你好像在村子裡，挺受敬重的。”

廉歌吃著飯菜，語氣平靜地問道，

“什麼敬重不敬重的，就是仗著歲數大點……”老漁夫擺了擺手，

“……那還是十幾年前的事兒，”

這時候，老太太一手拿著空碗和勺子，另只手端著碗飯，飯上還蓋著些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笑呵呵著接話道，

“我們這村子是漁村，村子裡的人都靠著那湖裡的魚吃飯，十幾年前的時候，那湖就退水旱了，湖裡也沒魚了，村子裡的人一下子就連飯都沒得吃了。”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將那碗飯，放到了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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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鼠見狀，瞬間從廉歌肩上竄了下來，圍著那碗飯戰鬥起來，

“村子裡這些個人啊，一下子就慌了神，也沒個主心骨，也沒人想辦法，整天要麼就守在那岸邊，要麼就坐在那門檻上，唉聲嘆氣的，這時候，這老頭子站出來，”老太太說著話，走回了餐桌旁，看了眼老漁夫，似乎沒什麼好氣，但眼裡卻笑著，

“他啊，就是個操心受罪的命，更早些的時候，就是村子裡的村長，就在村子裡沒少受氣，有時候有些人勸不動啊，氣得回來連飯都吃不下，晚上睡覺都睡不著，不少人啊，在背後罵他呢，每回啊，都傳到了他耳根前……後來啊，好不容易氣得撂挑子不幹吧。遇到那麼檔子事他又站出來了。

一戶一戶人家的走，跟人說，我們不能光指著天吃飯，這湖裡沒水了沒魚了，人還是得活，還是要吃飯……那湖水不是退下去了嗎，我們把那退了水的地給開出來……要我說啊，他也出些笨主意，一輩子也沒什麼出息，要不就在水裡，要不就在泥裡刨吃得。”

老太太說著話，拿起勺子，往空碗裡盛著餃子，

聽著他老伴說他，老漁夫只是笑呵呵著聽著，盯著老太太，

“……不過好在啊，雖然這回還是有人聽不進去，覺得老頭子辦法笨，但總歸還是餓了肚子，知道好歹了，老頭子站出來過後，記起來他以前的好了，這主心骨有了，人心齊了，雖然辦法笨了些，但總歸是比一個個都愣著什麼不做好，那地啊，一塊塊就開出來了，先是種了一季的菜，慢慢這村子裡就熬過來了……雖說還是不富裕，但總歸是餓不死人。”

老太太說著，空碗裡的餃子也盛好了，

“小夥子，這碗我就給你放這兒啊，等會兒你要是飯沒吃飽，可以再吃。”

朝著廉歌說了聲，老太太又伸過手，拿起了老漁夫身前的碗，

“先給你自己盛吧，我要是不夠，一會兒我再吃點飯就行。”老漁夫笑著，看著自己老伴，出聲說道。

看了眼老漁夫，老太太沒說話，仍然端著老漁夫的碗，拿著勺子，盛著餃子，

“往那以後啊，村子裡的些人就念著老頭子的好，對他客氣了些。”

……

聽著老太太說著的話，廉歌轉過視線，透過敞開著的堂屋門，再朝著村子裡望了眼，

村子裡，一盞盞燈火依舊，一戶戶人家的話語聲，隨著清風不時拂來，

轉回目光，廉歌看著這老太太和這老漁夫，平靜地問道，

“老人家，家裡有筆嗎，能不能借用下？”

“筆？”

給老漁夫盛好餃子，剛放下碗的老太太轉過了身，

“小夥子你等等，我去給你找找。”

應了聲，老太太便放下了手裡的勺子，要轉身朝著旁邊屋子裡走去，

“吃完飯再找吧，不著急。”

廉歌微微笑著，說道，

老太太頓了頓腳，正要擺手，

“先吃飯吧，老婆子，一會兒餃子飯都該冷了。”老漁夫也出聲說道，

“那……行，那小夥子你等會兒啊，”老太太點了頭，擦了擦手，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等我吃了飯，就去給你找找……我記得那箱子底下，好像壓著只毛筆，不知道小夥子你能不能用，”

“毛筆？那正好。”

笑著，廉歌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