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洪濤的家一片灰濛濛的破敗之氣。

不足一百平米的家中，擠著杜洪濤夫妻、年邁的父親、即將高考的大兒子和腎衰的小女兒。這一家子人都要靠杜洪濤每月的工資養活。想都想得到杜洪濤生前經濟是十分窘迫的。

杜洪濤的老婆翠蘭自從生了大兒子就一直不上班，也許是家庭主婦的生活使她過早的放棄了自己，亦或是因為小女兒的重病，她看起來憔悴不堪，和清秀的杜洪濤站在一起，簡直就是母子。杜洪濤是家裡的頂樑柱，他一走，對她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郭進簡單的問過話後，心裡很不是滋味，想塞點錢給杜家，雖然杯水車薪，好歹也算盡點心意。可是全身上下連內褲都摸遍了，就翻出55塊錢。現在都是微信支付，出門很少帶錢了。郭進便問張探，剛巧張探一大早在銀行取了五百元，還沒來得及花。郭進立馬要了去，硬塞給翠蘭。

郭進和張探等人走出很遠後，開始聊起來。

“杜海濤不對勁。”郭進說。

“杜洪濤家經濟上，我粗略算了下，不對呀。”郭進說，“他們家房租一個月五千，物管水電費一千，兒子上補習班、買教材住校一個月兩千，他老爸沒有退休金，去年查出來風溼性關節炎，每個月到樓下中醫館做理療六百多，這算下來就是八千六，杜洪濤一個月工資才一萬，不算他女兒看病，全家人吃喝拉撒行才一千四？在這個城市？簡直是做夢！所以杜洪濤一定有其他的經濟來源。”

“可是杜洪濤老婆說杜洪濤除了上班，並沒做其他的事情。白天上班，晚上下班準時回家，回到家就幹家務，上網打遊戲。西施醫院那樣的地方，不可能讓員工工作時間掙外快吧？”，張探說。

“有三種可能，”郭進說，“一，杜洪濤被女大款包養。這哥們兒長得不錯，在整形醫院上班，形形色色的女人每天不知能見到多少，被哪個富婆看上很正常。第二，杜洪濤做了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連他老婆都不敢告訴。”

“那第三呢？”

“第三就是有慈善機構義務給他錢，這種事出現的機率跟被雷劈差不多。”

“我要看看，杜洪濤的經濟來源，到底在哪裡！”

趙婷出現時，人們眼前一亮。這是一個貓系美女，大大的杏核眼透著靈氣，南瓜子臉顯得少女感十足，她烏黑的長髮隨意紮成馬尾，整個人看上去很乾淨，卻又靈敏迅捷。她這個人，用乾淨美好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考慮到西施的社會影響力，我們決定不進去醫院打擾了，就在這裡和你談話吧。”郭進說道。他和張探、趙婷坐在西施對面的咖啡廳裡。

趙婷微微點頭，將面前的摩卡咖啡一飲而盡，從她下意識的雙手握拳以及快速的肢體動作上可以看出，她此刻很緊張，焦慮。

“是你昨晚凌晨十二點報案，說杜洪濤失蹤了，很可能出了意外？”

“是。”

“你和杜洪濤是什麼關係？”

“好朋友，同事，也是老鄉。”

“說說昨晚的事吧。”郭進說道。

“昨天下班，杜哥被陸大有找走了，我和小李不放心，就一起在後面開車悄悄跟上，誰知。。。”她開啟手機，調出一張馬路

上的照片以及一個定位，“就在這裡，我們的車被撞了，小李的額頭受了傷，車頭也有問題，我忙著處理這些事，把杜哥給跟丟了，我真該死！”她的聲音沙啞顫抖，俏麗的臉上寫滿了哀傷和懊惱，郭進明白，她是在強烈的自責，如果不發生這些意外，也許，她會救了杜洪濤，可是人生，是沒有如果的。

“這不是你的錯，別難過了，”郭進安慰道，“請繼續往下說。”

“安頓好車子和小李，我又返了回來，四處轉了很久，始終都沒看到杜哥，他手機一直關機，直到半夜，我急得沒法兒，就報了案。”

“你說杜洪濤是被陸大有找走的？那麼陸大有呢，你找過了嗎？”郭進問道。

趙婷無奈地搖頭，“我打過他的手機，先是沒人接，十一點之後乾脆關了機。”

一旁做記錄的張探對郭進說道，“西施醫院門前的監控錄影調出來了，杜洪濤和陸大有一同從正門出來，二人去了停車場，坐陸大有的車走的。”

詢問陸大有，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你為什麼要跟蹤他們的車？”郭進問道，“你早就懷疑杜洪濤會出事嗎？”

“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趙婷沉默良久，繼續道，“當初陸大有找他，我就該攔住！”

“別著急，慢慢說，”郭進示意服務員為趙婷續上一杯檸檬水，待她仰脖一口喝光後做起深呼吸，以緩解這突如其來的壓力、驚恐和哀傷自責。

“這事要從頭說起，”趙婷道，發紅的眼眸微睜，她在努力回憶。。。

“我和杜哥是老家的鄰居，那年我想來南方找工作，他介紹我到了西施，這一幹就是三年。杜哥幫助我很多，沒有他，我在西施不會過得這麼輕鬆。”

“據我們調查，杜洪濤的家境不太好。”郭進說道。

“是，他家裡很困難，”趙婷道，“我每月發工資都會買點兒東西去他家，其實就我花的這點兒錢根本沒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美麗的眼睛忽然閃現光芒，“還好有高院長。”

“高院長？你說的是。。。高山？”張探問道。

“是啊，”提到高山，趙婷的嘴角微微上翹，目光柔和許多，很明顯，這是她的意中人，以高山今日的地位以及她對他的稱呼來說，他應該只是她暗戀的物件，“杜哥說高院長這幾年暗地裡幫助了他很多，他對高院長的恩情，這輩子都還不完。高院長不讓他講，他便除了我，對誰都沒提。我想也是，醫院人多，不止他一個缺錢的，如果大家都知道高院長會幫助缺錢的員工，那對高院長可是個大麻煩。”

杜洪濤的經濟來源有著落了。原來一直是高山在資助。

“請繼續。。。”

“兩個月前，陸大有開始和杜哥越走越近，我總覺得不對勁，就問杜哥，‘陸大有和你做朋友，我怎麼覺得怪怪的呢？’杜哥說，‘別說你覺得怪，我都覺得怪！陸大有是出了名的勢利眼，他交朋友一直遵循兩個原則，要麼有錢，要麼有用。我吧，窮得叮噹響，一個藥房工作的，也沒什麼用，他月薪八萬的外科醫師，找我做哪門子朋友？’我說，‘人家既然那麼認可你，先別一棒子打死吧，留神點兒就行了。’”

“他們的關係越來越好，我和杜哥漸

漸放鬆了警惕。直到一個月前，”趙婷悠悠道，“陸大有突然帶著杜哥去了自己幹私活的門診，”

“幹私活？”郭進詫異道。

“有些整形醫生為了賺外塊，下班之後去別的門診偷著做手術。”趙婷解釋道，“這種事非常隱私，被逮到了一定會被醫院開除，陸大有和杜哥關係再好，也沒必要拿自己前途冒險吧？他就那麼相信杜哥不會講出去？！”

郭進看著趙婷酷似貓臉的面容，這個姑娘的外表具有欺騙性，她看上去是那樣純真，好似一朵不受汙染的水蓮花，心智卻非常成熟，機敏，“他應該是在測試杜洪濤，試試他的反應。陸大有壓根不怕被開除，只能說明，他的下家已經找好了。”

“是，”趙婷點頭，“杜哥也覺得有問題，他好奇陸大有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便裝作若無其是。果然，又過了幾天，陸大有叫杜哥辦件事。”

“什麼事？”張探問。

“他想要西施五百名顧客資訊，”趙婷說道。

“顧客資訊會在藥房醫生手上？”張探詫異道。

“當然不會。顧客資訊都是掌握在諮詢師手裡，這就是奇怪的地方。按理說，陸大有直接找諮詢師就好了，會選杜哥，無非是測試他能否跟自己合作。”

“他按照陸大有說的去做了？”郭進問道。

“杜哥將事情報告給了高院長，高院長說一切按照陸大有說的做，我便將顧客資訊單發給了杜哥，由他轉給了陸大有，他轉給了杜哥一萬元。再接著，便是昨天了。。。”趙婷的眼睛暗淡下去，“陸大有告訴杜哥，有大事要做，要帶他去見一位神秘人，事成之後杜哥會得到一大筆錢。我們知道，陸大有身後的大老闆要現身了，便答應了。高院長擔心杜哥，便派了他的助理小李和我一同暗中保護，誰知我們這麼不爭氣！”

“他們派人保護杜洪濤，應該找身手好反應快的男人，你一個女孩兒，怎麼去做這麼危險的事？”郭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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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可不比男人差，”趙婷尷尬地微笑。

“哎呦，小看你了！”郭進笑道，一秒鐘後神情恢復嚴肅，“這麼說，陸大有是整個案件的關鍵人物。”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關鍵人物竟然失蹤了。

沒有乘坐飛機、火車的記錄，沒有在酒店開房。家中打掃得乾乾淨淨，卻空蕩蕩的沒有人氣，他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座城市中，不留一絲痕跡。

是生？是死？無人能知。

陸大有一失蹤，杜洪濤死亡最重要的線索斷了。

沿著陸大有和杜洪濤乘坐的保時捷行駛軌跡，監控錄影逐個被調出，最後在一個窄馬路處消失。那裡距離案發地點僅有9公里。

乾冰冒出的白色霧氣繚繞著整個密室，通常有霧的地方都似仙境。可這裡，卻似鬼魅地獄。這裡明明坐著人，卻沒有半點兒生命的跡象。

三個，不，現在是四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女人坐在這密室中。

沒有表情，沒有聲音，安靜得可怕。。。

可是她們的靈魂在嘶喊，在嚎叫！

她們的心在滴血，可是血中混了蠟。

她們是活體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