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惠子一雙眼睛看著郭進，又搖頭。這雙眼睛，若是在年輕時代，一定讓人覺得既無辜又無奈，可是眼睛老了，烏黑的瞳仁變得渾濁，長長的睫毛也脫落了許多，這眼神就只剩下無奈了。

郭進嘆口氣，拿出照片和新聞材料，接著將案情講述給山口惠子，“這就是事件發生的始末。所以我們需要您的配合。”

山口惠子呆呆的，魂魄好似已飛到了九霄雲外。是不是閉關清修久了，人都這樣，肉身還在這裡，魂已經飛到南美洲看獅子去了？

郭進起身走到老許身邊，小聲問道，“她是不是聽不懂中國話？要不要僱個日語翻譯？”

“您可拉倒吧，那老太太說普通話比咱們都標準呢！你說什麼，人家百分百聽得懂。”

“那她怎麼這幅表情？”郭進疑惑道，“好像壓根聽不懂中國話似的。”

“不想聽懂吧。”老許說道。

這個老太太果真奇怪。郭進心想。

“這麼多女孩失蹤，源頭在你的女兒，王玫玫，這些失蹤的女孩，都和她長得一樣。”郭進走回到山口惠子面前說到，“我們很想見見您的女兒。”

山口惠子搖頭道，“我很久沒見到她了。”

“有多久？”

“很多年。”

“是七年吧？”郭進問道。那是王玫玫第二次失蹤的時間。

“也許吧。”山口惠子說道，她神情很是木訥。

“這期間你們有聯絡嗎？”

“她在清修，過得很好。”

“她在哪裡清修？你們最近一次聯絡，是在什麼時候？”

山口惠子低著頭，半晌不語。

“我問的話，有難度嗎？”郭進問道。

山口惠子搖頭，意思是沒有難度。

“那您為什麼不回答？”

郭進看著眼前這個老太太，無奈地嘆口氣。她的態度十分令人生氣和疑惑，她的神情又是那樣無助和可憐。

“我們非常想見見王玫玫，不會過多打擾，問她一些事情就好。您幫我聯絡她，好嗎？”郭進說道。

“對不起。”山口惠子說道。

“為什麼對不起？是無法當著我們的面聯絡到她，是嗎？”郭進問道。

山口惠子點頭。

“您有什麼事在瞞著我們呢？玫玫的老公，馮霄林，被人殺死了，埋在西施整形醫院門前的花叢裡。”郭進說道，“我們懷

疑，您的女兒王玫玫，並非去清修了，她是失蹤了。”他說著忽然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語氣也變得強硬，“你是不是知道王玫玫的下落，刻意在幫她隱瞞？！馮霄林的死，和她有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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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有，絕對沒有關係！”山口惠子終於開口說了幾句話，“玫玫心地善良，她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她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

“他們一同失蹤，現在發現男的死了，而女的依然不知去向。我們懷疑，女方要麼是殺害男方的兇手，藏匿起來，要麼，就是女方也已不在人世了。你是她母親，你七年聯絡不到你的女兒，都不擔心嗎？現在全國人民都知道這起案子，你都不關注嗎？！你究竟知道些什麼？王玫玫到底在哪裡？！”

“求你了，不要問了！”山口惠子哭了起來，“求你不要問了！”她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棵棵滾落下來，忽然頭一歪，暈倒在桌子上。

張探迅速檢視她的呼吸和心跳，“趕緊送醫院吧。”

他們到了市中心醫院，山口惠子接受了急診內科主治醫師的檢查。

“具體的體檢報告要等明天下午才能出來，”醫生說道，“今天留院觀察一晚吧。”

“情況嚴重嗎？”郭進問道。

“心臟不太好，心律不齊，有偷停的症狀。”醫生說道，“小腿部位浮腫。人年紀大了，坐了那麼久火車，這樣算不錯了。她今天估計沒怎麼吃東西，剛到醫院有低血糖的症狀，喝了糖水，輸液呢，應該沒什麼問題。”

“這個老太太，什麼都沒說出來，倒是先病一場。”張探嘆氣道。

“她實際上已經說了，”郭進說道，“什麼都不說，也是一種回答。”

“是啊，養了多年的貓丟了，也得急著找一找。親生女兒丟了，不是得魂不守舍才對嗎？”張探說道，“你看徐厚琳，還有張莉、胡小玉他們家裡人，天天什麼都不幹，就是找女兒。”

“她不想把王玫玫的近況告訴我們，”郭進說道，“難道王玫玫和她單線聯絡？王玫玫躲著不出來，莫非真的是她殺了馮霄林？”

“屍體埋在了西施醫院的門前，如果是王玫玫殺了馮霄林，那麼高山很難是無辜的。他至少幫助王玫玫埋葬了馮霄林。”張探說道。

“如果是那樣，高山想必也在和王玫玫聯絡。”郭進說道。

“如果高山和王玫玫還有聯絡，以他們非同一般的關係。。。”張探說道，“從女

人的角度來看，我覺得艾倫是不會和高山在一起的。”

“他們只是偶爾聯絡，和艾倫生活並不受影響。”郭進說道。

“如果王玫玫連殺掉馮霄林都要高山來幫忙，他們的關係可想而知。王玫玫藏匿起來，高山一定會和她聯絡頻繁。艾倫那麼高傲的性子，會接受嗎？而且我覺得高山也不會，如果王玫玫是他有希望得到的，他一定不會再選擇其他女人。”

“王玫玫一躲，躲了這麼多年。說明她身上有殺害馮霄林的重要證據，被警方一查，就會水落石出。可是她身上有什麼證據呢？馮霄林死了七年，她一面都沒有露過，從嫌疑人角度來看，她也很是少見。”郭進說道。

“果真是王玫玫殺了馮霄林，山口惠子難道真的一點不知道現在的新聞？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現在回來，不是等著被警方問話嗎？她為什麼不躲起來，等風聲過去再說？難不成真的與世隔絕了，對現在的情況半點兒都不知道？”張探疑惑道。

“我也覺得奇怪呢。”郭進摸摸下巴說道，“她的樣子，像是不在乎，心沒了的感覺。如果她在包庇王玫玫，她見到我們，應該是膽怯的才對。”

“總之這老太太很奇怪！不過能夠找到他們當年的保姆阿翠也是挺幸運的，”張探說道，“老許他們一早就查到王玫玫家裡有個保姆，跟了他們很多年。但是人們只知道保姆叫阿翠，連全名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身份證號碼，阿翠和王家人很多年都失去了聯絡，現在居然給找到了！興許從她那裡，能知道些什麼。”

“你留在醫院陪山口惠子吧，我回去問問阿翠。”郭進說道。

阿翠六十歲，長得白白胖胖，門前兩顆兔牙，顯得極為喜慶。她是人們會經常見到的那種心地善良，幹活兒麻利，愛說話嘮嗑的鄰居大姐那樣的女人。

“大姐她沒事吧？”阿翠問道。

她叫山口惠子為大姐，郭進怎麼聽都覺得彆扭。山口惠子那樣優雅又嬌滴滴的女人，叫夫人或太太似乎更為合適，這個“大姐”的叫法太接地氣了，不適合山口惠子。可是阿翠顯然已經叫了幾十年了，郭進推測王元彬和山口惠子平時待她很好，沒什麼架子，像一家人一樣。

“沒什麼事，可能是旅途累的。”郭進說道，“環境也不太適應，她在西藏那麼久，驟然回來，氣壓受不了。”

“是啊，上歲數的人了，也不懂得照顧自己，我看見她時，特別心疼。”阿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