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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你們倆就這這樣夾著尾巴，像鬥敗野犬般趕回來了？”墨翟沒好氣地掃了眼自家修士，損得那中年男子滿臉羞紅。

“咳咳！”在客席聆聽的嚴任皓，這時微笑插話，扮作紅臉。“那人畢竟來歷不明，手頭亮出的神通本領又頗高明，葛兄與你家子侄也是作穩妥打算，不想節外生枝……”

唸到此，嚴家家主傾身探手，示意倆人起身，無須再做謝罪狀。畢竟對綿延傳承的家族而言，“謹慎”兩字從來不可拋棄，他們這群穿鞋的，永遠要比光腳的考慮更多。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那是路邊小混混的作風，正所謂“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思維斷路的大人物實在太少，故此才有酒後吐真言一說。居移氣，養移體，試想又有哪個黑社會老大會去學小混混的作風作派？成天出門就做喊打喊殺狀，又不是酒精中毒的腦殘！

捏了把山羊鬍子，看去半百出頭的嚴任皓重新將話鋒轉到那個身份不明的修士身上。

“按照你們描述，那人看去應該年紀二十不到樣子，身材健碩，斷發寸許，眉心上有一粒硃砂印是嗎？”

“是，是這樣的！”倆人異口同聲道，額外添上數句描述。

“嗯！”嚴任皓面帶微笑，聽完後朝墨家家主打了個眼色，示意要與他秘密詳談。

驅散閒雜人等，用術法封閉周遭，形成隔音靜室後，墨翟面色低沉，首先開口道：“那人入城後便直接去了葉家宅邸，看樣子是葉開這傢伙請來的幫襯，估計葉家是不準備低頭了……”

“我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嚴任皓搖搖頭，眉心低皺道。“聽描述，那人應不是洞蠻，斷髮而眉心有硃砂痣，仲彥兄，難道你就不擔心？”

一縷穿堂涼風吹來，輕輕颳起兩人衣角，吹晃燭光，投下斑駁不定的光與影，彷彿鬼魅在旁偷窺暗視。

“擔心什麼？”墨翟繃緊嘴角，語氣鄭重。“嚴家主多慮了，想那沙門亦非鐵板一塊，自入神州傳宗以來，大支三條，下面的小宗分支更是不計其數……”

“可是！”嚴任皓趕緊兩步，加重音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萬一靜寺禿驢真和那人有牽連，到時上臺假打也就算了，可若把我們老底都透出去的話，又將如何是好！？”

事實上，面對分水城其它五家進逼，葉家斷無坐視不理的說法。他們在前些日子便選派精兵強將，走通天目宗上某峰真人路子，借宗門之勢來壓人，宣下敕令，強令城中各家以鬥法來解決爭端。

於是近些日子，分水城兩派便廣發邀帖，找些築基中的高強人物來助拳，只待宗門派出公證的築基修士抵達，雙方就將各出五人鬥法比高，直至一方無人認輸為止。

灌下口參片茶，抿過漸冷茶水，墨翟一言不發地閉眼坐下，好半會後，他才斬釘截鐵地吐出話來。

“不，不會的！”眼眸目光爍爍，抖落出少許內幕。“旁人不知他靜德底細，我還不清楚嗎？別看這廝一臉慈悲模樣，其實早些年還不是坑蒙拐騙的散修出身，若非被那守望法師逮著充罰苦役，挨到現時他骨頭棒子都涼了……”

自上古龍空山強權覆滅後，佛門戒法便從南瞻部洲傳入中土，它們趁著神州諸宗門瓜分權力真空時機，在東西崑崙一代紮下腳跟，經營出不容小覷的勢力。

和精英體制的道門不同，佛門中生死輪迴等因果緣說更加貼近凡俗民

眾期望和理解，故此信徒傳播廣泛，在萬餘年裡逐漸東進，滲透到神州各處，甚至進抵人煙相對稀少的長江以南地區。

為求傳播迅速廣泛，佛門廣泛招攬散修，號稱是“有教無類”，並言及諸番法門，坦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聲稱只要入沙門受戒印，便可抵消前罪，神魂入輪迴而不濁，生有慧根可轉世修行等等。

當然，他們不會告訴信徒那些釋迦經卷上的典故人物，出身皆由兩個詞構成——即“婆羅門”，“剎帝利”。或者換句話說，這些傳說記載的佛門高僧大德，個個俱是根紅苗正，爾等屁民根本別想享受該待遇的，正所謂後世的“人人平等，但是有些人比別人更平等”云云。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那我就放心了。”聽完往昔緣由，嚴任皓點頭表示理解。

同樣含了口漸涼茶水，他接著坦言道：“我對那幫胡教禿驢素無好感，相信上頭也是同樣考慮，仲彥兄莫要許下大願，免得葉家再捅去上面，叫我等難辦。”

這些年，北地道門排斥釋迦門徒甚急，故此有不少支系法宗向南遷徙。如靜寺院主守望法師，便在百餘年前至臨安，於這三方勢力交界處大開法門，建立靜遷宗寺院。

分水城畢竟是天目宗地頭，個把和尚來傳經說法也就罷了，可他們要賴在地頭不走，建廟造塔，那麻煩可就大條了，非惹來上方雷霆震怒不可……

“放心吧，我僅答應每年供給他們二十萬金……”墨翟撇撇嘴，似不屑道。“這些個禿驢，就喜歡把殿堂修得金光耀眼，靠這等晃人把戲來招攬愚夫賤民，還言萬物以金為貴，說什麼天仙之上還有混元大羅金仙，感情上嘴唇加下嘴唇便是佛在仙上了……”

二十萬金，即價值二十萬制錢的黃金，似古書動軲言賞賜數十萬金，並非當時黃金豐富，而是在用制錢數目來衡量金量罷了。畢竟黃金並不充做一般等價物流通，神州凡俗多通用銅銀兩種交換貨幣。

身為道門子弟，嚴任皓當然對沙門僧人甚無好感，遂附言磕磣道：“嘿嘿，說起來這幫禿驢還真有意思，旁人煉丹靠的都是藥石，就他們別出一格……”

說著有趣地方，他刻意賣了個關子，拉拔下山羊鬍鬚，待見得墨翟不解目光，才細細道來。

“前些日子我查古籍，才知曉那胡教僧侶如何製藥煉丹，你還別說，感情……”露出忍俊不禁樣子，嚴任皓低語。“感情人家比我等高明多了，用的乃是五香製藥，尤其是那人香，端叫非同凡想！用的乃僧眾陳年發酵的夜香，端是氣入心脾，洗身伐髓，號為世間第一等靈藥，噗噗噗！”

講到最後，這年過百歲的築基修士，再也忍將不住，喉頭響起連串笑聲，活似笑岔了氣的老母雞。

要知釋迦教法東傳之初，所來胡僧多奉外道，教眾僧以人糞為至高靈藥。於是佛寺之中，斷無杵實了糞賣夜香之說，反倒將廁所視為聖地。收集僧眾大小便入壇窖藏，經年發酵得汁，其色甚黑，其味極苦，名之龍湯，號為世間第一靈藥，非大德比丘及顯貴居士不得嘗也。

“呵呵呵，是很令人驚訝啊……”墨翟抽動臉頰，勉強跟著發笑。

但私底下，他卻嘔吐欲倒，感情那法號靜德的雜種，送人品嚐的沙門丹藥，都是從五穀輪迴之所裡釀造的東西！這玩意是給人吃的嗎？丫給狗吃還差不多！什麼狗屁佛門靈藥，是毒藥還差不多！待會叫人給我全部倒掉，免得噁心脾胃……

天更夜黑，恰至“你家唱罷我登場”時候，在葉家宅邸裡

，家主葉開正與神秘來此的短髮男修交談。

儘管早傍晚時候，他就同那位“路見不平”的散修高人見過面，並熱情邀請其暫居葉家宅邸。但著實令他意外的是，對方直至晚膳後才誠言來歷，遞出一塊碎竹信物。

屏退閒雜人等，開啟阻隔視聽的陣法後，這位葉家靈魂才靜心凝神，低頭詳加查。

竹片早就脫水枯黃，鋸齒樣的無規則裂痕，彷彿是某種暗號一般。好半響，面貌未及三十的葉開才探手入囊，從袖中同樣掏出枚古舊竹片，對著破損紋路，接洽上去。

“的確是一塊竹片，毫無紕漏。”望著合縫紋理，貌似精明的葉家主事人點頭道。

“雖然真人早有安排，但我還真沒想到，來的居然會是位沙門戒法……”苦笑數聲，葉開遞上碗新沏熱茶，敘述下去。“不過這樣也好，畢竟真人門下弟子太過顯眼，直接參與小地方的利益爭奪，恐怕會遭人閒話。”

茶是好茶，正是新出的六品靈茶“鵲羽鋒”。此茶形色若喜鵲尾羽，飲下後感覺若刀鋒剃刮腸胃，清滌出食材積存的毒質殘渣，最適合築基修士品飲，對練氣修士效果同樣不小，難怪被品評為六品。

“我雖喚作沙奧薩，但並非沙門信眾，跟釋迦門徒更是半點關係都沒有。”短髮男修搖搖頭，刀削般面頰映著翻騰熱流，恍惚不定。“吾宗名為南鬥，子弟均修煉聖拳法門，故又名南鬥聖拳……”

“南鬥聖拳？”葉開轉過顱腦，卻怎也找不出關於這四個字的記憶來，只得拱手苦笑道。“請恕在下學識淺薄，竟然不知曉閣下宗門來歷，將尊駕誤認為沙門子弟……”

喵的，你要聽說過那才有鬼呢！頂著聖帝大人外表的秦夢琉私底下暗暗吐槽，顯然，這是為方便行走而套上的偽裝馬甲。畢竟那些庸俗套路裡，動不動是豬角帶漂亮妞出門去引怪，接著成功招惹來二世祖癟三渣滓等等，非要玩一出AOE群嘲不可，從此踏上被推與反推的征途……

假若身為男修，某宅自不用套上馬甲出門，畢竟菊花黨多不受人待見，這些年來秦夢琉也就見識過南山集黑日巫妖這幫築“基”修士，其他基本都是性取向正常人類。

可奈何，她偏偏現在的屬性即將是“二八女多嬌”，為避免魅力過大導致開引怪火車，秦夢琉還是虛心接受師尊勸誡，藉助某樣化形法器，幻化出眼前這個固定模樣，暫充猛將兄了事。

“這沒什麼……”偽沙奧薩擺擺手，大度講道。“身為南斗六星之一，我不會在乎這些虛名……”

“咳咳！”面對這搞不清想法的說辭，葉開直覺喉嚨口癢癢，忍不住咳嗽起來。

又言上數語廢話，雙方終於進入正題。

“孰是孰非我不想過問，我來此的目的，家主應該有所瞭解吧？”

沙奧薩雙目猶若鷹隼，陡然耀眼銳利，似乎能切斷鋼鐵一般，直視葉家主持者，透出不可欺詐的意志。

“當然，葉某並非不知禮數之人！”葉開凝目按掌，調動機關輪轉，給陣法外族人提示。

很快，一抬沉重大箱被搬到正廳上，掀開蓋頭後，整塊古樸岩石坐臥錦緞，足有百餘斤重。借四周孩童小臂粗細巨燭，斑斑暗青螢光起伏礦石之上，惑人心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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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長吐一氣，秦夢琉點頭應道。“很好，有這麼一塊青螢晶礦石，我沙奧薩以南鬥極星之名承諾，絕對會在鬥法上保證葉家有勝無敗！”

錚錚話音，猶若銅澆鐵鑄，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