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依之最後怎麼都沒想到, 在兩個月後, 親爹和親媽的相處模式會演變成了親爹教親媽寫字。
當她穿著厚重的大衣站在親媽病房門口的時候, 透過玻璃窗看著裡面兩人其樂融融的背影, 她站在門口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護士花花正站在樓道口，見常小姐踮起腳尖朝屋子裡看，走近了小聲說：“喬喬，怎麼不進去啊？”
因為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是她、蘇呦和喬依之在一起玩的, 她就跟著蘇呦一起叫喬依之喬喬了。
喬依之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走遠兩步，說：“不好打擾我爸媽。”
平日裡室友苒苒總是說一旦全家人出去旅遊就感覺自己是個電燈泡，父母的世界裡根本容不下長大了的孩子。
喬依之當時會跟著其他兩位室友一起為她默哀。
沒想到, 真輪到自己頭上，喬依之覺得這樣挺不錯的。
至少看著爹媽在玻璃窗邊一起寫字, 莫名給她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然而, 喬依之只看到了表象, 裡面實際上的對話是——
“你這人寫字太鋒利, 沒有之之的好看。”
常文曜看著自己握著蘇呦的手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字,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敲出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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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鋒利了？
這只是基本的楷書啊。
再然後，他把閨女給自己的回信拿出來, 擺在自己剛剛握著蘇呦手寫的那一張紙旁邊。
雖然常文曜沉默著, 但他的意思就是：“你看看, 誰的筆鋒鋒利？”
蘇呦看著喬依之的字展顏一笑：“之之寫字真的好看。”
常文曜：“……”沒事，笑著面對風雨。
蘇呦見他不說話，像個小孩子一樣用筆尖在他指甲蓋上無規則的亂畫。
見常文曜低頭看自己, 蘇呦又把自己的手放在常文曜手心裡，說：“繼續練字。”
因為年紀漸長，再加上長期不喜歡吃東西，蘇呦手背上的皮膚看起來很薄，兩三條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手心裡還有很多縫合之後留下的小白斑。那都是當年她從山上滾落時劃破的。
這樣的手不軟，但很小。常文曜把她的手包裹起來毫不費勁。
握著這雙手，常文曜什麼旖旎的心思的都沒了，只剩下濃濃的憐惜。
這一回，他真的要保護好蘇呦，再也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了。
喬依之這邊實驗繁忙，她只能保持每兩週去一次療養院看媽媽，但每兩天她都會寫一封信，由爸爸交給媽媽。
十一月二十六號，喬依之跟媽媽說了好些話後，風塵僕僕的從療養院回來。
因為是禮拜天，再加上天氣愈發寒冷，喬依之就沒再去實驗室，而是直接回了寢室。
她推開門時，三位室友原本正在熱火朝天、義憤填膺的說著些什麼，在看到她後，一個個都閉了嘴，緘默不言。
喬依之有些奇怪。
“怎麼了？”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說：“這件事不告訴之之也不行。”
英姐說：“算了，說吧。之之，就是、就是有人在論壇上說你壞話。”
喬依之：“啊？”寢室裡有暖氣，她一邊脫外套一邊疑惑著。
小新說：“其他人也不會不長眼說你的壞話，畢竟你的實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這次發帖的是肖教授的博士生，她說你最近發的sci一作，是代寫……”
雖然她們寢室跟之之並不能所有事情都玩在一起，但大家對外還是一致的，就是不允許別人說自己人的壞話。
喬依之湊到苒苒電腦這邊看，發帖人似乎篤定她就是抄襲的，這次直接實名上論壇開始撕。
“楚天男，我只是聽過這個名字。”
喬依之一邊往下滑，一邊說。
這帖子是一個小時前發的，那會兒喬依之剛從療養院出來，在車上淺眠了一會兒，手機也設定的是靜音。
喬依之大致的瀏覽了一下楚天男所說的‘實錘’，大致意思就是她國慶回來後每天都得上通識課程，只有週三、週五、週六的下午和周天一天可以呆在實驗室。
但她卻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就獨自寫出了一個演算法的衍生式，並以此寫了一篇論文成功發表在sci期刊上。
最後，楚天男說了她平時穿的衣服的價格、接送車子的價位，實錘她家裡很有錢，論文作假不在話下。
喬依之：“……”
她發出了靈魂質問：“有錢是一種錯嗎？”
三位室友：“……”對哦，她們剛剛的關注點一直都在直至被人說論文作假上，沒想到楚天男說的之之衣服超貴這件事居然是真的。
小新：“……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有錢人一身衣服抵我們那嘎達市區一套房的首付？”
“別說了，心酸。”
“咱們之之在月初期中模擬測試時，還拿了全系第一呢，我才不相信她會論文作假。”
喬依之沒有再去看吃瓜群眾的評論。
她開啟手機，準備給肖孟昌教授打電話，畢竟這帖子時由肖教授的學生發出來的，那自然首先得給肖教授解釋。
沒想到這邊肖教授都給她打了三個電話了。
風哥也打了十幾個電話。
喬依之先給風哥回過去，那邊顯示已關機。然後她給肖教授打。
肖教授的聲音倒是很快傳來：“小喬，沒事，聞風剛從他的廠房趕回來，已經給我們說了具體情況。裡面你每一份演算手稿的字跡對比、所有小組討論影片，還有你寫這個演算法的嚴發動機等他都整理好了……我們這邊正在召開緊急會議，正在稽核這些檔案，你放心，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那邊似乎還在開會，喬依之甚至聽到肖教授聽筒那邊有聲音傳來，應該是風哥的聲音——“我這邊已經把原件拿去緊急公證了，我相信學院諸位老師的判定，但這種沒有絲毫證據，僅僅因為懷疑別人時間安排來不及就隨便發帖汙衊的事情，我也不會姑息。”
喬依之還想再聽，那邊肖孟昌教授已經開始安慰她：“小喬，別擔心，我和老陳都相信你，但因為這次我是主要指導老師，我和他不參與最後決斷。”
最後，他補充，“你放心，這種事情，我們決不姑息。就算楚天男是畢業生，學院也會按照規矩判定的。”
然後，喬依之又問了一下現在在哪兒開會。
這下輪到肖孟昌教授疑惑了：“聞風不是說你在忙，讓他代勞所有嗎？你不知道？地址是……”
喬依之：“……”她總算知道風哥為什麼打這麼多電話了。
這種詆譭名譽的事情確實得趕緊處理，因為如果真的有學術做假，那麼國安部那邊的白名單，也就算是作廢了。
而且，國安部的白名單是有原則的保護，而不是袒護。
這回說喬依之學術做假的是清河的博士，年紀比喬依之大很多，學術成就不比喬依之少。
不過，就因為年紀太大，以後潛力有限，楚天男暫時還不是國安部白名單。
在這種學術地位相當的情況下，國安部沒有第一時間動用資源刪帖，也是想看看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喬依之想到這裡，一邊下樓一邊看了一下手機，在未接來電中找到自己之前存的國安部內線。
她回過去後，那邊態度很和藹。
“沒事了，喬同學，我們這邊已經收到你發這篇論文的所有學術資料，足以證明你是被汙衊的。我們這邊原本打算刪帖，但又覺得現在貿然刪除，對你的影響更不好。只需要等你們學院發聲後，國家青少年科學委員會也會跟著發聲，你放心。”
“我們現在控制輿論傳輸，這件事暫時只在清河範圍內傳播，不會再往開來傳。最後，這是我們的工作失誤，很抱歉給你帶來了困擾。”
喬依之：“沒事，謝謝您。”
國安部有各種聯動系統，查這些已有的資源自然很迅速，因此出結果也很快。但學校就沒這麼快了。
此刻，會議室這邊。
“你、同學，你是以什麼身份在這裡說這句話的？”
陳禮說：“他是喬依之的搭檔。”
李聞風剛從跟沙源合作的廠房回來，還穿著上面染了灰的黑色牛仔外套。
看起來不像是個研究者。
這件事的影響沒有教授論文做假的影響大，但因為是博士生實名舉報，學院還是很看重的。
在看到舉報的時候，院長正好在開會討論十二月的科研目標，看到這種學術做假他就很生氣，不等科研目標說完，直接就主持開了這個會。
“楚天男同學，你現在也看到這些材料，你還有什麼證據，請擺出來，學院只會站在正義這邊。”
最後那句話院長之前也說過，不過當時楚天男以為這是告訴自己學院不會站在有錢人這邊，她還沾沾自喜了好一會兒。
現在再聽到這句話，她就只感覺呼吸困難，不會說話了。
楚天男：“我……喬依之她才大一啊！一篇sci才三到五萬，她肯定能找到門路買的！她有那麼多錢。”
“有錢，這不是你嫉妒或者汙衊別人的理由。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證據。”
院長拿著李聞風遞交上來的檔案。他已經確定這就是楚天男個人行為不當的一場汙衊。他心想，幸好沒有第一時間就去打電話直接給那個叫喬依之的小姑娘問責，不然這得讓人家多委屈啊。
“楚同學，如果沒有證據，按照校規，隨意汙衊同學，引起大範圍不良輿論的，將會接受行政處罰。至於李聞風同學提交上來的檔案，我們也會一一核實。他剛剛也說了，公正結果在二十四小時內出來，如果在那之前你還沒有確鑿的證據，那你將必須接受學校的行政處罰。”
李聞風對此還有餘氣未消，他轉頭問陳老師：“行政處罰是什麼？”
“嚴重者登出學籍資訊，輕者記入檔案，延緩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