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精靈又一次攻城來臨了。

白樂與梭羅一起，帶著天地會那幫烏臺之眾，直面突如其來的攻擊。

但此時城頭的民兵部隊幾乎廢掉，士氣跌落谷底，他們甚至沒有與精靈進行接近戰，對方那可怕的遠端打擊已經摧毀了他們所有的勇氣。連白樂也驚訝於這個世界的戰爭強度。

有接二連三的元索光芒拋射入城。

有些被攔截，有些則衝落地面，落在街頭或者無人地帶的，倒也罷了，若是徑直投射到居民區的，不知會有多少傷亡。隨著攻擊烈度的進步提升，城內的法師團已經左支右絀，勉力抵擋威脅度高的法術攻擊已是極限了，這種事情，在法師們與指揮官眼中，叫做無能為力，而在平民們看來，無疑是毀滅將至的訊號。

來不及回到家中的人們抱頭逃竄，似乎這魔法就落在了自己的腳邊。目睹了這一切的白樂心中一沉。戰爭是恐怖的，是可怕的，其最恐怖和最可怕的地方在於，這只怪獸會將附近的一切強行捲入殺戮與痛苦的夢魘，而不會在意受害者願不就像這裡的人們，他們一生與精靈毫無干係，甚至從未見過精靈，可精靈王朝侵略人族國家的戰爭在他們的家園打響，兩國士兵在捨生忘死地拼殺，平民們則是被動地承受若這種波及式的危險和損傷，他們對此毫無辦法，沒有抵抗之力，無法改變現狀只能瑟瑟發抖地祈禱。

就算是死掉也不會有誰在乎。

也許下一刻，一道從天而降的法術就可以輕易殺死他們。施展這道法術的精靈法師也許預見到了這種結果，也許沒有，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名法師並沒有殺死具體某個人的意向和動機，他的行為戰爭的一部分，對可能死在自己法術下的附帶損傷毫不在意。不在意死者的哀嚎，不在意死者的憤怒，不在意死者的痛苦。

那些被法術波及殺死的人們，無處伸冤，無處憎恨，他們的魂嚎叫不休卻無生者聽到，所有的傷亡最終會被總結歸納為一筆沉重的血債被民族世代銘記，以待償還，可具體到一條條性命，死者生前的恐懼、痛苦、遭遇、名字、無助，卻永遠消弭。

白樂輕聲道:“真是地獄啊。”

“沒錯。”梭羅說道，“所有的戰鬥與反抗，都是在與地獄作戰，為了將人間的淨士，從地獄焦士的要延中奪回來。”

街頭響起了鈴聲，勇敢的市政員們駕駛著消防馬車向火焰噴發的方向衝去，車上巨大的消防水罐不斷搖晃。又有宣政官沿著街道狂奔，大聲吼道:“就近躲避！就近躲避！平民不要出現在街道上！膽敢作亂者當場處決！”

那宣政官看到白樂與梭羅勒馬停下，大喊道:“你們兩個！”梭羅指了指佩戴在胸前的胸章，是市政廳頒發的，用以識別戰鬥人員的身份，宣政官見狀肅然敬禮：“感謝兩位大人保護這座城市！”

然後也不停歇，衝過拐角，在這天地變色的末日景象下繼續大喊:“平民就近躲避，瓦倫坦英勇的戰士們正在對抗精靈，一定能勝利的！”

白樂夾一馬腹，向著第一發法術落下的地方衝去。

梭羅剛想說什麼，最終搖了搖頭，縱馬跟上。消防馬車先走一步，街道已經清空，兩人可以放心疾馳，沒多時就來到了事發現場，火焰翻騰瀰漫，煙氣與濃霧中傳來了求助與哭喊。市政官們已經開啟水閥，對若燃燒的房屋噴射水柱。

白樂疾馳而至，跳下馬來，也不招呼，徑直闖入火場，不多時，那瀰漫的大火便漸漸消弭，濃煙與火焰化為各色的要索力量，匯入白樂的大火既滅，唯餘青煙渺渺。

只是房屋建築被法術轟擊，又經火焰燃燒，有些搖搖欲墜，如何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進行搜尋救助，就是一個耗時的技術活了。

一名市政官回過神來，看到了白樂胸前的戰鬥人員胸章，突然呼吸加劇，梗若脖子道:“這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不需要大人來手！我是個沒有才能的人，無法與精靈作戰，做這種事情剛剛好，大人既然有如此能力，為什麼在這裡浪費時間？請立刻去您的戰場，那才是能救更多人的地方！”

由於穿著厚重的防護服，而且還帶著頭部護具，一開始也沒看出來。

直至說話的時候，白樂才發現，這個即使全副裝備依然顯得不太高大的市政官，居然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白樂搖了搖頭，也沒說話，騎馬離開。

“以這種方式保護城市，有點不自然啊。”梭羅說。

白樂看了他一眼:“你進入角色倒是很快。”

梭羅嘆息了一聲:“所以我雖怨城主冷血無情，卻無法恨他。”

白樂默然，正要縱馬加速，突然心有所感，回頭一看。只見剛剛說話的那個身體瘦弱的市政官正向著他的方向深深鞠躬。他轉頭看若，直至對方直起身子，那市政官也瞧到白樂回頭，先是驚慌侷促，旋即變得坦然。

由於帶著防護極好的頭部護具，所以看不到她的臉，但白樂看到對方那眼睛和新月般微微彎起，那一定是笑容。市政官從馬車上負起救援裝備，然後一頭衝入了火場。同伴們也慌忙跟了進去，有人喊道:“慢點！大衛！”

雖然距離很遠，但以白樂和梭羅的本事，也聽到了這個名字，他們愕然對視，白樂鈹眉道:“這個名字……”

梭羅倒是見怪不怪:“要麼是她爹想留後想瘋了，女兒當成兒子養，要麼是她自己要強，硬是改了個男人的名字。”

白樂想到了這姑娘先前氣沖沖的話，想到先前的許多細節，就說道:“我猜是第二種，不過呢……”

“不過什麼？”

白樂一踢馬腹，馬兒會意，開始加速，他微微一笑:“我覺得以她的決心和作為，也不必改成男人的名字。”

旋即，他就將這件事情拋在腦後。兩匹戰馬疾馳奔騰，衝向戰火紛飛的城牆。蒼穹變幻，大地震動，厚重的城牆在敵人的猛烈攻勢下不動如山，捍衛若這座城市的一切，而勇敢的戰士們則是守護著城牆。兩者相互依存，並肩作戰，存亡與共，在異界的文化中，城牆有著更多的概念與象徵，不僅僅是抵擋敵人和危險、圈建城市的工程，也是凡人面對魔法之威的第一道也是最後的防線。城牆捍衛人民，戰土守護城牆。

而在這城池之中，無辜的平民們在精靈的遠端轟擊下顫料祈求，也有勇敢的人們穿梭於大街小巷，熄滅大火，清理廢墟，拯救傷者，他們冒著同樣的危險，恪守者自己的職責，一起奮戰著，痛苦著，犧性著。

白樂與梭羅抵達城牆腳下。越靠近城牆，那恐怖的震撼就越發強烈，魔法轟擊城牆的震動已經極為清晰，傾瀉至城頭的箭雨也時有越過落下，城牆底下設有危險區與防護區，兩人亮明身份，見到了城牆方面的戰地指揮官。竟然是城主的弟弟，普雷斯頓。

他在城牆下軍營的作戰室見到白樂之後，先是驚，然後說道:“白樂先生，你怎麼來了？您應該留在維達爾商會或者市政廳裡製作附魔矢，不僅安全，也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請回吧，這裡非常危險。”

白樂看了看周圍的一切，作戰室中不斷有人進出，彙報聲與求援聲不絕於耳，秘書與參謀們的聲音交織在起。

他哼了一聲:“如何支援作戰由我自己來決定，比起坐在後方祈禱若你們能夠守住城市，我更傾向於將戰況納入學握，現在戰事進行得怎麼樣了？”

“精靈發動第一次攻擊，正是鋒芒最盛的時候，我們正在勉勵抵擋，依靠法師團和戰爭機械進行反擊，白樂先生，我必須再醒您一次，昨天的突襲，其實只能算是小打小鬧，真正的流血慘烈還在……”

話音末落，不遠處傳來一聲沉悶而劇烈的爆炸聲，狂暴的震動餘波隆隆而來，普雷斯頓臉色一變，作戰室一靜，他大吼道:“去探！”

片刻之後，訊息層層傳遞:“大人，一臺拋石機被敵方法術擊碎了！戰爭術上當場陣亡，投射手們也傷亡慘重！”

久守必失，這是兵家常理，法師團拼盡全力攔截精靈法術，畢竟是被動防禦，總有疲憊失算的時候，總有被敵人抓住空子的時候。普雷斯頓大罵一聲，然後拿起武器，向門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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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樂緊隨其後。年輕的指揮官轉頭看白樂:“您別過去了。”

“不，我看我能幫點什麼忙。”

白樂與普雷斯頓衝出作戰室，來到外界。

一起跟出來的還有群軍官。

剎那間，喧囂而激烈的世界重新迴歸，他望向天空，陰雲壓下，世界深沉而黑暗，隱隱透著一絲血光。堿牆上不見喊殺聲，只有法術的震爆與箭雨的嗡鳴不絕於耳，白樂若有所思，立刻問道:“精靈還沒開始攻城嗎？”

他的語氣中透者一絲焦躁，根本沒時間與白樂解釋，立刻吩咐道:“傳令！向市政廳傳令，徵調預備的戰爭術土、工程匠隊與幾何小組前去毀損的五號拋石機進行損傷評估，嘗試修復！”

“命令預備隊運動至二號城下區域待命，隨時準備增援！'

“命令第一、第三弓兵中隊準備射擊！”

他一邊奔行，一邊下令，不斷有軍官和傳令兵離隊，城牆遭遇的攻勢越發急促，彷彿是洪流到來之前的鳴奏。白樂落後幾個身位，梭羅與他並行。

普雷斯頓作為指揮官沒時間跟他解釋情況，但梭羅卻可以。

壓低了他聲音快速解釋道:“損毀的五號拋石機是很重要的遠端愛攻點，體型龐大，運用了矮人工程院的最新成果，由一名戰爭術土負責統管，是魔法與機械力學的完美融合，威力極強，精準度極高。”

“只是部件複雜，體積極大，沉重而繁複，無法在城牆上配置，再者如此火力與體型，就算強行架在城牆上，也不過是精靈的活靶子。”

“所以它被配置在精密計算出的城內的火力陣地上，透過戰爭術土的觀測法術與幾何小組的計算進行遠端打擊。”

“好處是足夠隱蔽，火力陣地上修建了大量的遮藏和掩體，甚至不計錢財人力的修建了大型軌道，情況危急時，調運馱獸馬匹，甚至能夠立者進行躲閃和隱蔽，壞處就是，畢竟在城牆之下、城市之中，存在射擊死角，終究沒有安在城牆上和塔樓上方便，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梭羅語速極快道:“但這樣的投石機有很多臺，分散在城中各處，射擊範圍互相疊加，就能照應到每處戰場，然而……”

“不能發動攻擊，以削減守城方的防禦優勢，是這樣嗎？”

梭羅點頭道:“白樂先生英明，正是這個理，再者，千里之堤首潰於蟻穴，戰爭是兩個整體的碰撞，我方被打壞了一架價值重大的投石機，會引發一連串的反應，如果沒有辦法儘快修好的話，事情就麻煩了。”

五號投石機的位置距離臨時作戰室並不遠，在場的軍官幾乎都身負鬥氣，最差的也是體格剽悍精壯之輩，很快就抵達了那邊，只見空氣中你散若雷電擊穿的焦味，灼火的餘焰飄搖四散，破碎的血肉四處都是。

這裡顯然遭遇了兇猛而密集的火力打擊。並非是精靈法師誤打誤撞蒙中了，而是經過了周詳的計算和準備，然後抓住人類法師的失誤一鼓作氣，如雷霆般拔除了這裡。而在片斷肢死屍的環繞下，龐大的拋石機靜靜地挺立，就像是驕傲而強大的巨人，遭遇了沉重的打擊依然吃立不倒。

但就算是對矮人工程學一竅不通，眾人也能看出，這驕傲而強大的巨人已經死掉了，死因並非是肢體的致命傷，而是來自內裡。

投石機甚至保持著接近完好的外表，可內部結構已經被無數嶙峋的石刺貫穿破壞，但見殘餘著魔法氣息的諸多零件與碎片散落在地上，精巧的構造被破壞得一塌糊塗。作為指揮官，他本不應該親自來的，但這種事情，不親眼看到，是不會死心的，而且，他也要搞青楚防備周密的火力陣地是怎麼被拔除的這個是最重要的。

他緩緩道:“傳令官，立刻傳告其他火力陣地的戰爭術士與援助法師，真正的致命攻擊則是來自大地，讓所有相關人員注意防範和警惕，防止出現同樣的傷亡事件。”說完之後，他看了白樂一眼，白樂默默點頭。

真正的戰鬥，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