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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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怎麼變, 也變不了林黛玉總是要進賈府的。

畢竟江南鹽務的情況總比別處有些特殊, 巡鹽御史一職,安然坐上三年五載的已經不錯,三連任便極是難得, 便是林海下揚州乃是還在儲君位上的當今欽點的,近年又還頗得耽留金陵的太上皇喜歡――賞心悅目嘛, 又對子勝沒有威脅了,自然極好極好的――但再如何, 也不可能在江南鹽務上坐一輩子。

林海調職入京, 賈敏黛玉自然要跟著,也就少不得要回賈敏孃家看看了。

這年黛玉已經五歲半,開始留頭的小姑娘再不是與阿穆子勝初見時那般只留了一簇劉海兒的小娃娃模樣, 行動間已經很看得出日後的卓然風韻, 就是身子骨看著依然十分纖瘦,換季涼暖也每每要比尋常人家的姑娘多擱幾分心思, 但比起曾經一日三餐不間斷的湯藥丸藥, 不過是注意著配合四季節氣自身狀況換著些藥膳食療的現在,已經算得上是極健康的了。

黛玉素早慧,哪怕是她還不足兩周歲時的事情,她也還記得,因此哪怕往日與阿穆的往來, 並不如薛家豬娃去王家的次數多,到了離開揚州時,想起日後就不好一到父親休沐就舉家往金陵穆伯伯那兒去, 還頗為不捨,還是林海含含糊糊與她說了穆伯伯原是京城人,就是王世叔,兄長妻兒也都在京中,現在金陵老宅不過暫住,總還是要回去的――她方依依不捨登了船,又將自己閒事聯手做的荷包扇套中,取了最好的幾個留下了。

若非心有顧忌,林海被刺激得和阿穆來一場父親的決鬥的心情都有了。

他四十歲上頭才得了這麼一個活寶貝,到了現在眼看都要知天命的人了,膝下也還就剩這麼個活寶貝,偏生遇上個在金陵搶兩家小輩尊敬親近無壓力的阿穆,現在落得連女兒送出的第一個荷包都落不到自己個兒身上,可不是很苦逼?

好在金陵裡頭還有個比他更苦逼――住得近、兒女都去得勤不說,現在好歹他能藉著調任遠離了,那位還要在金陵苦熬著,看他家小豬娃對阿穆各種殷勤討好孺慕崇拜――的薛大老爺在,林海再船上運了大半月的氣,到了京中,好歹也平了。

不平還真不敢上賈家來。

話說賈家現在其實很低調,起碼比“原定的命軌”低調多了,又沒個打死人命還不當回事的外甥,又沒個好強出頭又是包攬訴訟又是放利子錢的長房長孫媳婦,不過是正經襲爵的長房長子依然偏居一隅,二房次孫的銜玉而誕不凡名聲在京中至今仍有人記著罷了。

可是賈敏自打有了黛玉,雖身子骨不說多麼好,卻也和原先的命運拐了很大一個彎,並不曾怎麼病弱,又雖然少了一點子子嗣緣分,卻也少了因著三年母子緣斷鬧得油盡燈枯……更兼黛玉身子也好了許多,她又少了好些憂心,又有林海將黛玉充作男兒親自教養,又有阿穆三不五時也要刷刷存在感……她要憂心的事情少了許多,精神頭又慢慢養得足了,對京中諸事也就更為關注,再不是賈母信裡說什麼便信什麼。

雖然睜眼看清孃家的現實,一開始給賈敏打擊也蠻大的,尤其當日黛玉抓周之時,便恰好聽說京裡頭那“榮國府嫡長孫女欲參選,紫禁城新國君心念老臣,恩典由其父母自行聘嫁”的訊息,不管說的人說得多麼婉轉,賈敏七竅玲瓏心,又有之前仁哥兒為榮國府規矩上的眼藥在,自然一聽就知道,二房又不安分了,元姐兒剛出生就風傳什麼生日貴不可言,現在新君登基,她不過剛剛夠上選秀的邊就想折騰了――卻不想給丟了個好大的臉!

五品小官的女兒,真不死心要選秀,也只能參加小選,而小選因著選出去的就算不是宮女,也是服侍公主郡主們的才人贊善這樣說起來好聽、其實不過高階些兒的宮女,因此年齡底線比大選的十二歲要多四歲,畢竟選出來的總要能服侍人方好。

賈敏幾年前聽說元春連參選資格都沒有就給刷下來,便因著孃家嫂子的愚鈍短視和母親的無奈嘆息好一陣胸悶,要不也不會那麼巧,林海因想要趁著休沐帶她出門散心,又恰好瓊花初開,就散心散得女兒都險些兒成了別人家的了。

現在還未進京,又聽說終於湊夠的小選年紀的元春,明明議親也使得,又有皇帝那許她自行聘嫁的話在,便是京畿女子不夠大選的都該小選過一場,許多五六七品小官的女兒也不能免俗,但大慶皇帝素來在這方面寬和有分寸,他們自己既然不願以婢為妻、甚至為妾都不肯,對於官家女兒便寬鬆許多,莫說五品官家又有皇帝發話,就是六七□□品甚至沒有官職的鄉紳人家,若是當真不願,也不過是去走個過場,並不會非得選進宮去。

偏偏,賈敏也真摸不清母親與二嫂子是怎麼想的,莫不成真將那什麼貴不可言的命數當了真,覺得元姐兒能打破大慶至今不曾有宮女封得貴人以上位分的例子,因此比起仔細挑個門當戶對子弟長進的人家嫁了,倒更願意讓她進宮拿命去搏?

真真是不想還好,一想起來就比心疼女兒第一個送出去的荷包居然不是給自己的林海還要胸悶幾分。

相比起來,什麼二房竊居正房,什麼鳳凰蛋兒的水泥言論祿蠹論調,在賈敏看來,通通不算什麼。

竊居正房一事,反正都這麼多年了,賈敏勸也勸過,賈母始終堅持是長子不爭氣、次子為了就近盡孝方不得已而為之,雖滿京城知道的都知道是掩耳盜鈴之說,但只要有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官家也不追究,賈赦又忍得,那該怎麼的就怎麼的,她小小一個出嫁女兒,就算在閨閣中時與兄長還有些話說、出閣之後母親也依然疼愛,到底是兩姓旁人了,有些話只能說上一兩次,有些事兒卻實在也沒法管了。

至於賈寶玉那些離經叛道的言論,在賈敏看來簡直不值一提,雖然“國賊祿鬼”的說法太過將大慶官員一竿子打死容易得罪人,但好在她二哥還沒有糊塗到家,母親雖溺愛孫子,也好歹知道最後一點子分寸,這樣的言論只在家中流傳,且就是家中都不是全範圍皆知的,又寶玉是他親爹自幼定論的“酒色之徒耳”,想來他要出仕不容易,但若是不出仕,一般也沒哪個足夠分量挑賈家不是的會來尋他煩惱。

至於什麼“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之類的,更是傳出去也不過是個風流名聲,更不消在意――事實上在賈敏看來,若這內侄兒長大了懂得風月了,還能依然保持做個愛花惜花卻不隨意採花的真正風流人,那也是個坦率有趣的。

賈敏欣賞坦率人兒。

寶玉又生得實在好,雖也才留頭未久,一腦袋攢起來的小辮子有些滑稽,但他長得堪比畫上金童,又穿得一身喜喜慶慶的大紅衣裳,胸前還墜著他那聞名遐邇的寶玉,笑起來又討好,嘴巴也會說話,一見著黛玉就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這話若是寶玉再大幾歲說,那妥妥是調戲不正經,賈敏不將他喝打出去,也絕對膈應;但寶玉現在堪堪臨近七歲又不滿七歲,且不到男女分席的年歲,他又說得虔誠認真,便不覺輕佻,只顯親近。

又有賈母故意問寶玉“又胡說,你何曾見過她”,引出寶玉的面善論,賈敏雖是女孩兒,相貌上與兩個兄長不很相同,卻到底一母同胞,她額型、鼻型並耳朵與次兄都極相似,黛玉又恰好在這些地方像了她,寶玉雖懼怕父親,也總是日日要請安的,因此可不就面善?

雖對兄長的許多行事並不贊同,但賈敏想起幼年兄妹兩個在母親跟前承歡、在父親膝下學書識字的時候,到底是心軟了,對王夫人故意與黛玉說什麼“我這個孽根禍胎,最是家裡頭的一個的‘混世魔王’,你只以後不要睬他”的話兒,也不過一笑便罷。

在賈敏看來,便是她和賈政依然和幼時那般好,黛玉與寶玉也不是親兄妹,寶玉眼看著就要滿七歲,黛玉也都五歲餘了,哪怕是按黛玉的年歲計算,他們必須恪守禮儀分席各處的時間也不遠,她又自己有家有室,今日不過回門拜望母親,日後最多偶爾過來住上兩日,也不可能住到榮禧堂去,她的黛玉,如何會去怎麼理會寶玉?

再說面善,也總是男女有別。

賈敏對寶玉原還有些好感,可王夫人溫和木訥的笑臉之下,那不陰不陽的話語實在不討她喜歡,連帶著也情願黛玉遠著寶玉去了。

卻不想,這兩位實在是宿世的冤家,不是她想遠就能遠的。

――賈敏直到現在,都很恍惚,怎麼她家的寶貝玉兒,就真的和二嫂家的頑石走到一塊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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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賈家二房敗落,就算賈敏確實有些不忍心這個母親最為寵溺的、也確實除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言論之外並不曾牽涉進其母姐惡行中的內侄兒,和因著妻女行事多用其名帖是以也落得個流放千里罪名的二哥一道兒受流放之苦,但一來賈家大房尚在,二來林家也能幫著在流放之地打點一二,就算捨得散去千金萬金讓血親兄、侄好過些兒,也不會真將自己的骨血舍出去啊!

是!寶玉是才十五,正好是過了足夠連坐又不會很嚴苛的年歲。

是!大慶是有這麼個規矩,若是兒女年幼又不曾涉及連坐罪名事,判罰便會寬鬆些,例如年長不涉事者需流千里,年幼者可酌情減至八百甚至五百裡;而且若是女已許婚,則只要夫家仍願意迎娶,便可視為出嫁女,視連坐罪名的輕重,或免罪、或可以銀贖之;許與人為贅婿之男亦同。

生生剮了賈敏的心頭肉去的,就在這一句“許與人為贅婿之男亦同”上頭!

雖然賈敏真心疼愛黛玉,並不會因為想救下一個孃家侄兒就將他舍了去,奈何也不知道是賈母不曾如本該有的命軌那般經歷了喪失愛女之痛,又或者是因大房雖比她不甚和睦、但總有孝道壓著、也不敢不成為她最後的退步之地,是以格外捨得出面子去。

賈王氏一被收監,賈母就迅速動作起來,當然最初的目的不在於將人撈出來――反正那時候她心愛的次子毫髮無傷、鳳凰蛋兒也好好的,所以賈母盤算的是,最後能保住賈王氏的最後一點名聲,不求她日後還能管家理事出門應酬和老大家的打擂臺,只要不影響到寶玉姐弟的前程便好,哪怕賈王氏是暴病而亡呢,也比認罪伏誅的強些兒。

這時候賈母已經認識到,就賈王氏犯下的事兒,不管導致她被收監的是哪一件,真連榮國府當家太太的面子都不給的直接收監了,那就沒有輕易揭得過的。

所以賈母雖然有些不捨得這麼一把雖然不夠伶俐卻也是好不容易使慣了的好槍,也一早就做好了棄卒保車的準備。

反正賈家的女人,斷臂求生的果斷都不缺,區區一個不是骨也不連肉的兒媳婦罷了。

賈母很捨得。

她原以為賈王氏也該捨得的。

卻不想賈王氏是個蠢貨!

都給京城府尹收監入獄,還想擺她榮國府當家太太的譜兒,到得發現榮國府不願下死力氣撈她,又還想著要指望她那孃家兄長――也不想想人若是有心護她,她能進這監牢來?

王子騰掌的可是京都大營!雖和府尹是兩個系統,但府衙這邊有所動作,又還關係著他的姻親,他真能一絲風聲沒有?

王家在賈王氏入獄三天之後都沒有表態,就是最明顯的表態了。

偏這蠢婦還做著白日夢!

口口聲聲與賈母派去的心腹哭訴什麼她為賈家操持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呸!當我老太婆真的眼瞎了?不知道你往自己衣兜裡操持了多少進去呢?祖宗祭田都被以收成不善賣掉了多少去?若不是想著終歸最後還是寶玉的,老太婆能容得下這般挖祖宗基業肥自己的行徑?

――無恥!

而賈王氏更無恥的是,一邊哀哀慼慼哭著她這一番入獄,不知道要如何如何連累賈政在外頭行走的面子,又如何如何連累好不容易進了太后宮中做女官的元姐兒,還有她可憐的寶玉,至今也沒能說上一門好親,也不知道日後還娶不娶得到門當戶對的媳婦……

一邊卻完全無視了賈母的心腹從暗示到明示的:為了您的夫婿兒女的前程,您還是果斷去死吧去死吧……

當然,這個無恥之事賈母的觀點,一般人看嘛,螻蟻尚且貪生不是?況且賈政也不是個值得人為他慨然赴死的,就算兩個兒女……

賈王氏堅持自己是當心有了後孃就有後爹,才忍辱負重,絕對不是貪生惜命到寧可禍害兒女。

但不管怎麼說,無恥也罷,忍辱也罷,賈王氏不肯自絕、賈母的手段又還沒長到能在府尹監獄裡頭取人性命的地步,最終給順藤摸瓜列舉出賈政諸如重利盤剝、包攬訴訟、草菅人命等等等等罪狀,也就是理所當然的。

雖然賈政始終說是賈王氏所為、他真是斯毫不知情,但賈王氏放利子錢用的是賈政的名義,包攬訴訟用的是賈政的名帖,能逼死人命靠的也是榮國府政老爺的威風,他說他不知道……

賈母倒是願意信、且深信不疑,可其他人麼……

呵呵!

好在當今仁慈,手段尤其不必先帝那般雷厲,因此看在賈家大房雖陪著家裡老太太做出許多長幼不分的荒唐事,但好歹安分守己的份上,只追究了二房一家子,且議罪甚寬,死罪者不過賈王氏與其心腹,賈政不過流放一千五百裡,寶玉八百裡,而倒黴的明明守著個神仙舅舅卻還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及弱冠就夭亡了的賈珠,其留下的遺孀遺腹子,因賈蘭年幼,李紈又是節婦,不曾入罪不說,還允許他們留下私房、並素日用慣的奴婢四人。

另外又有賈環不足十五也得以寬宥,雖不比李紈還能留下點子私房,卻不在流放之列;而探春慘了點,又及笄了又還沒議親,賈母此時也無暇顧及,卻總算賈敏看顧,林海極力求情,也以錢財贖了,雖日後姻緣上頭更加難為,卻好歹不用落入更為不堪的境地。

連趙姨娘都能有早兩年放出去的表親錢家贖身,不曾真的沒入官奴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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