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番外餘生一
雖然趙允煊從顧柔那裡知道自己夢到的那些個噩夢應該是顧柔說的那些所謂的“劇情”, 而現在阮覓的身體狀況很好，太醫和產婆都說她的胎位正, 胎兒也不大, 身體再康健不過......但這些卻並不能阻止皇帝繼續緊張。
緊張到他會親自過問阮覓每日的飲食，用藥，起居。
每日都檢視她的起居注, 上面詳細的記錄了每天做了些什麼, 吃了些什麼，用了些什麼。
阮覓這段時間真是又見識了他的另一面，但仔細想一想, 又覺得他著實可憐。
大概是失去的怕了。
所以哪怕是擁有的時候也總是不踏實。
她懷孕五個月的時候不知為何又孕吐了一回。
本來已經好了的。
吐完之後她就讓冬青扶著在花園裡走了走。
不過還沒走上一小截趙允煊就急匆匆的過來了。
阮覓看他繃著臉看起來鎮定, 實則十分緊張的樣子十分無語, 不過習慣了她也就隨便他了，反正她懷孕其實也不輕鬆, 他要難受就跟著一起難受好了。
只是在他過來, 冬青等人自動往後退了退之後, 她就摟了他的胳膊問道：“陛下, 你有想好我們女兒的名字嗎？”
之前顧柔就說過, 他們這一胎會是個女兒。
原本他們也不敢肯定，畢竟這一胎和顧柔所說的那個時間上有些差異, 不過前幾天太醫給她診脈時已經小心翼翼地說過, 她這一胎有七成是個小公主了。
那老太醫最擅婦科，他敢說七成其實應該是有九成把握了。
老太醫當時說的時候還有些不安，怕帝后不高興, 但阮覓聽說是個小公主卻是很高興。
她就是感覺這個孩子大概是她最後的孩子了，雖然皇帝只有一個兒子在很多人看來實在太過單薄了些，但她還是希望這個孩子是個女孩兒。
趙允煊對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暫時還沒有多少疼愛之心。
他其實覺得有了阮覓和玄凌就已經很圓滿了。
不過阮覓問起，他還是道：“日出為曦，就以曦為名吧。”
說完又道，“曦為朝陽，便以朝陽為封號即可。”
“日出為曦，曦為朝陽，”
阮覓低聲念了念，笑道，“這個名字倒是不錯，希望她能始終如朝陽般生機勃勃又燦爛溫和，臣妾替曦兒謝過陛下。”
她一問，他就脫口而出，看那神色，顯然不是一時想出來的。
她抿唇笑了笑，看來，他並不是真的對這孩子毫無期待。
不過封號，她卻是另有想法。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阮覓看看時辰，這會兒應該是玄凌過來央和宮的時間了，就拉了皇帝一起去了前殿，果然就看到了玄凌已經過來，額上還滿是汗津津的，侍女正絞了帕子準備給他擦拭。
玄凌早上習武，習完武就會過來央和宮吃一會兒點心，才去上後面太傅的文課。
“母后......父皇。”
玄凌沒想到這個點他父皇竟然也在。
阮覓上前，接了侍女手上的帕子親自給玄凌擦了擦額上的汗，笑道：“正好你過來，玄凌，母后有話要跟你父皇說，你也一起聽聽吧。”
玄凌挺了挺筆直的小腰板。
雖然他現在也不過才六歲，但對於他母后這樣認真跟他說讓他一起聽跟他父皇說的話，他還是很滿意的。
阮覓拉了他到趙允煊身後的長榻上坐下，然後就抬頭對趙允煊笑道，“陛下，臣妾要說的是關於曦兒的。”
曦兒，曦兒是誰？
玄凌有點疑惑。
阮覓看到玄凌的眼神，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肚子，笑道，“是你妹妹。”
玄凌想翻白眼。
但他忍住了。
他其實想要個弟弟，因為弟弟耐打耐摔，他要怎麼揍都行，但他娘說是妹妹，想到那種哭哭啼啼的小東西，他覺得有些受不了，不過就算不喜歡，那也是他母後生的，所以他只能忍了，得護著她。
阮覓也不在意玄凌的小表情，她知道兒子的性格，護短得很，並不擔心他會對他妹妹不好。
她安撫的握了握玄凌的手，然後抬頭看向趙允煊道，“陛下，剛剛你提到曦兒的封號，臣妾想，封號的事，能不能等她大些，她自己想要受封的時候才冊封？”
趙允煊一愣，道：“為何？”
說完皺了皺眉，道，“你是怕她年紀太小，受不住？”
時人是有這種說法，幼時榮寵太盛，福氣受不住易夭折。
這樣想，著實不吉利。
阮覓也愣了一下。
她之前還真不是因為這個，但這麼說道理好像也是相通的。
所以她便也沒有否認，點了點頭，道：“是有一點這樣的擔心，但倒不是老人家他們擔心的那般，而是她年紀小，臣妾想儘量讓她能有一個正常的環境下成長，而不是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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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可能也幫不到太多。
但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至少要讓她懂得這些。
說起這個，阮覓倒是覺得，雖然自己和趙允煊有那麼多的波折，但過去幾年的經歷對玄凌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這個她也很驕傲......因為那也是她教得好。
她頓了一下，笑道，“另外，臣妾記得史書上曾說，公主生來天潢貴胄，享受皇家尊榮，在必要的時候，就亦當盡公主之責，為國犧牲......這些也往往是有需要之時，大臣勸誡陛下犧牲公主之辭。”
“可臣妾卻不願自己的女兒一出生就註定是這樣的命運，臣妾希望她以後能有平安喜樂的一生，至少她的婚事，臣妾希望她能嫁給一個真心待她，她也喜歡的人，而不是因為利益或者時勢所需。”
原來是為了這個。
趙允煊對於她會有這個顧慮感到煩躁。
他毫不猶豫道：“你放心好了，她是朕的女兒，她的榮寵是來自於朕，而不是那些大臣。若是有哪個大臣膽敢跟朕說，要朕犧牲自己的女兒，去保他頭上安穩的烏紗帽，朕看他是連腦袋都不想要了。”
阮覓：......
她其實不是不信他，只是的確是有一些顧慮，但更多其實就是說說話，緩解一下皇帝的焦慮情緒，同時喚一喚他的愛女之心。
她輕咳了聲，道：“就那麼一說，只是不希望在她還小的時候受到的拘束太多了。還有臣妾也不是排斥她去盡公主之責，只是應該是等她大些，做些她喜歡做，又真正有意義的事情。”
而不是以犧牲她來換取什麼利益或達到什麼目的。
趙允煊擔心她思慮太多。
太醫說過她是不能思慮過重的，所以他沒有敷衍她，而是認真答了她道：“嗯，前面朝堂之事有朕和玄凌，你想要怎麼教養她就怎麼教養她。”
他腦中閃過當年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形。
他想，他們的女兒，應該是和她長得一樣的，性情也一樣的才好。
他怎麼會捨得那樣的女兒受到一丁點傷害？
阮覓不意他會這麼答她，又是無語了一下，然後看向玄凌。
本來她讓玄凌一起聽，就是想要告訴玄凌他以後要保護妹妹，不能有那些大臣們那樣理所當然的想法......不說別人，就是貞和帝，他一直理所當然嘉寧大長公主對他的付出和犧牲，最後嘉寧長公主去江南賑災，他還要滿心怨恨，覺得是嘉寧大長公主選擇了趙允煊，背叛了他。
阮覓覺得，貞和帝會有這種想法，可能小時候他身邊人就潛移默化，讓他骨子裡就有這種嘉寧長公主為他付出是理所當然的思想......其實世人多有這種想法，覺得必要時，家中女孩兒就該為家族，為父兄或弟弟犧牲的。
這真是越想越多。
不過她此刻聽了趙允煊的話，說“前面朝堂之事有他和玄凌”，想到元陵大師說的話，又覺得有些心疼。
她摸了摸他的腦袋，原本想要說“你要保護妹妹”的話就變成了，“玄凌，以後你要愛護妹妹，妹妹也應該愛護你，你不能為了朝堂之事委屈妹妹，但同樣的，妹妹也不應該仗著你的愛護為所欲為，你要教訓她的就該教訓她。”
玄凌瞅了瞅自己娘的肚子，扯了扯嘴角，心道，要是弟弟就好了，是個妹妹......那麼個軟軟的東西，他要教訓她，怎麼下得了手？
*****
時間過得很快。
翻過一春又一夏，到了樹葉開始泛黃的時候，阮覓的預產期也到了。
可是約莫這個小公主是個慢性子，到了太醫算下的預產期，卻就是遲遲不肯出來。
阮覓沒什麼感覺，安穩得很，但隨著拖遲的日子越來越長，宮裡從皇帝到太醫，從太監到宮女，個個都開始緊張，整個宮中都瀰漫了一層緊張得氣氛。
趙允煊本來就緊張，這些時日更是繃得厲害。
他在阮覓面前還裝著，然後黑臉都給了一幫大臣了，弄得大臣們也戰戰兢兢，祈禱著皇后娘娘還是早日生下小公主吧。
這日趙允煊下朝回來就直奔央和宮，不過他還沒踏入央和宮就看到了殿外不少的宮人內侍正奔來奔去的忙碌著，許多人手上不是端了盆就是端了藥。
趙允煊見狀心頭就是一緊，都顧不上喝住她們問什麼就直接進了內殿。
他一踏入內殿就看到了側殿產房外正站了許多人，有太醫，有宮人有內侍，眾人皆是緊張的侯著。
這又不是第一遭。
他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眾人給他行禮，他也顧不上理會他們就抬了腳徑直往產房去。
“陛下，陛下，不可啊。”
這可不合祖宗規矩，旁邊的老太監忙要攔他，可這個時候他們又如何能攔得住？
趙允煊一腳跨了進去，不過並沒有看到阮覓，產房隔了屏風，阮覓還在裡面。
此時他已經聽到阮覓的痛叫聲，腦中閃過當年她難產的情形，心中更是著急，正要繞過屏風徑直走進去卻被從裡面聽到動靜走出來的太皇太后給攔住了。
太皇太后攔了他，道：“陛下，陛下不必著急，皇后現在一切正常著呢，並無任何不妥。這才是個開始，陛下還是先去換上一身衣裳過來吧。”
趙允煊心頭煎熬但也醒了醒神，很早之前太醫和產婆就跟他解釋過婦人生產的情況，他當然記得產婦生產之時，產房定要保持潔淨，無關人等最好少入產房，進入產房的也當全身沐浴，換上蒸煮過的衣裳，戴上面巾才可進入。
他應了聲“好”，但還是走到了屏風前，遠遠往裡面看了看。
阮覓現在陣痛其實還好，就是一陣一陣的，她也已經聽到外面的動靜，正望向屏風口，見到趙允煊，看到他有些發白的面色，就擠了個笑容對他笑了笑。
趙允煊看到她臉上汗水淋淋，額上的發已經溼透，可就是這樣還要撐著對自己露出這麼一個笑，心裡真是一陣翻絞的疼。
他眼睛盯著她。
產婆心中緊張，其中為首的一個已經上了前來，對皇帝行禮道：“陛下稍後再過來吧，娘娘陣痛這才開始呢，估摸著至少也還要幾個時辰才能誕下小殿下。”
趙允煊咬了咬牙，這才跟阮覓說了一聲“朕稍後過來”之後，不捨的離開了。
待他沐浴回來，阮覓已經痛得緊。
但她這回卻不肯他進產房......她一點也不想他見到自己生產的過程。
最後趙允煊無法，只好不僅口鼻，連眼睛都蒙上了，阮覓見到他這個樣子坐到自己身邊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可這一笑，身下就傳來一陣劇痛......
“出來了，出來了，娘娘，小殿下出來了，娘娘您再用力。”
可能因為是二胎，這次生產過程比太醫和產婆們預料得還要順利。
不到半個時辰，產房就傳來了一個嬰兒嘹亮的嚎哭聲。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個小公主。”
產婆抱下剛出生的小公主，一旁的嬤嬤便連聲跟帝後報喜到。
而產婆已經一手熟練的抱著嬰兒，放置在了一旁墊了白布的桌上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番，就裹了孩子抱上了前來。
趙允煊聽到孩子的哭聲直接就扯了眼睛上的布，但他只是掃了一眼那孩子，目光就又放到了阮覓身上，道：“覓覓，你感覺怎麼樣？”
感覺怎麼樣？
痛到麻木，虛脫但是也有放鬆下來的感覺。
不過阮覓卻顧不上回答他，她的目光只看向了那還在“哇哇”哭著的孩子。
婆子再抱得近了些，阮覓伸手小心的觸了觸她的臉頰，因為是遲了差不多十日才出生，這孩子皮膚雖也還是紅紅的，但卻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眉眼也比一般的孩子開上許多，此時阮覓伸手觸她，她竟然停止了哭聲，然後睜了睜眼睛，雖然立時又閉上了，卻還是讓阮覓十分驚喜。
她心中滿是幸福和滿足，笑道：“陛下，你看，她和玄凌小時候長得真是一模一樣。”
玄凌先前是在正殿那邊......他早就想過來，可是卻被人拖住了堅決不讓他過來，直到訊息傳到外面，說皇后娘娘誕下小公主了，那些人這才不攔他，由著他衝到了這邊。
他衝進去後就聽到了她母后的這句話。
好奇的探了腦袋去看一看小嬰兒，誰知道他腦袋一伸，小姑娘又哇一聲大哭了起來，臉全部皺在了一起，那模樣醜的！
這一眼著實是把他給震住了。
天哪，這麼醜的孩子，他母后怎麼就能睜眼說瞎話說跟他一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