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虛空有個頭條板塊, 那麼今日熱門恐怕就是——
#震驚！沉默千年狼魔王開口原來是因為一個魅魔#
好吧，這位殿下也不是幾千年沒開口，只是開口卻不講人話罷了。
不過大部分人並不怎麼在意他是否說話, 畢竟狼魔王殿下的脾氣出了名的奇怪, 很多時候簡直佛系過頭，甚至曾被某些領主質疑力量而挑釁過。
當然, 他把那些炮灰吃得渣都不剩之後, 就沒人再這麼做了。
此時此刻, 惡魔王們神情各異地看著他們的同僚。
——那位千年來不曾口吐人言幻化人身的狼魔王殿下, 正舒舒服服地趴在地上, 魅魔小姑娘坐在他身邊，字面意義上從頭到尾地給他順毛。
戴雅是很有擼狗的經驗，她剛一上手, 就能很快知道對方更喜歡被摸哪裡。
而且黑桃殿下比較淡定, 並不會被摸了兩把就開心地瘋狂搖尾巴，或者急火火地去舔人的手。
“……”
戴雅這麼想著，指尖觸及對方頭頂略短的絨毛，順著頸後濃密的白毛向下，五指陷入了軟乎乎的厚重長毛裡, 漆黑的被毛順滑鋥亮，全無雜質和打結。
她動作溫柔地繼續給身邊的狼魔順毛。
犬科體溫似乎都會偏高, 這位惡魔王殿下也並不例外, 漂亮的絨毛下軀體極為溫暖, 甚至有些發燙, 身上的肌肉強健結實，放鬆時也能感到蓄勢待發的力量。
黑桃不緊不慢地翻了個身。
然後，他仰起頭，以一種非常無害和充滿信任的姿態，背部著地腹部向上，兩條修長強壯的前腿曲起來疊在身前，毛絨絨的爪子下垂，像是撒嬌的狗子一樣，將肚皮露了出來。
遠處圍觀的惡魔王們：“……”
戴雅意識到對方不太願意說話，因此也儘量去揣測這位殿下的意圖，於是試著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肚子。
魅魔小女孩也早就收斂了利爪，相比下略顯嬌小的手掌稍稍有些冰涼。
不過她打著圈揉肚子的動作極為溫柔，另一只手還試探著伸到了他的頸邊，纖細的手指觸到下巴下方柔軟的白毛，然後輕輕地撓著他的脖子。
狼魔王再次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惡魔王們：“…………”
那個小姑娘恐怕也知道，哪怕黑桃現在看上去和一隻寵物狗沒啥區別，但隨時可以一巴掌把她的腦袋打飛出幾百米遠——
但他們兩個好像還都挺享受的。
黑曜石地磚上升騰起稀薄的風霧，霧氣越來越濃郁，煙青色的霧流翻騰如雲海。
惡魔王們紛紛收回了目光。
隱約間，戴雅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力量，她手邊的動作遲緩下來，想要回頭看看，腕上卻忽然傳來一陣力道。
“……”
黑桃本來完全躺在地上，此時微微抬起了頭，像是在表達不滿一樣。
鑑於沒有拇指，不容易單手抓握什麼東西，於是他兩隻爪子一起抱住了魅魔小姑娘的手。
他的爪子厚重寬大，腳趾圓鈍堅硬，頂端尖利至極，如同久經磨礪的鋒刃。
“……”
戴雅毫不懷疑這傢伙可以一爪子拍爛自己的腦袋。
對方的兩隻前爪籠罩著她的手掌，幾乎遮得嚴嚴實實，那無數次被鮮血浸透、殺戮無以計數的手，此時甚至顯得有些脆弱，彷彿隨時會被擠碎一般。
然而，手心手背都觸到軟乎乎的肉墊，又傳來溫暖柔軟的感覺。
“你看上去真的很喜歡他啊。”
有人在她身後說道。
那嗓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絲纏綿的味道，又因為距離過近，一瞬間彷彿情人親暱的耳語。
戴雅錯愕地回頭。
一個英俊的銀髮青年饒有興趣地站在那裡，距離她不過一臂之遙。
那人個子很高，身量挺拔，裸露的上半身精壯有力，肌理線條清晰分明宛如刀塑，背後一對寬闊的青色鱗翅半張開，投落下一大片陰森的黑影。
“啊？”
戴雅被陰影所籠罩，她下意識站起身來，雖然即使這樣也比對方矮了很多很多。
銀髮青年逆光而立，眉眼俊美張揚，額前髮絲散碎，髮間一對纖細尖角充滿了蠱惑的魔魅氣息，深邃的眼眸呈現出明亮的青色。
他的瞳孔是橫置的菱形，妖邪十足，被注視時，極具壓迫感的氣勢撲面而來。
戴雅：“……”
好吧，她意識到事情是怎麼回事了。
年輕的魅魔領主稍微後退半步，“陛下。”
話說惡魔之間該怎麼問候來著？
事實上熟人間並不問候，互相辱罵還差不多，不過那種相處方式似乎不太適合現在的場景。
乾脆接著對方剛才的話說好了。
“我確實挺喜歡狼魔王殿下的，他真帥，而且……嗯，很好相處。”
最初她被魅魔王扔進神殿的時候，上首的王座還空空蕩蕩，顯然虛空之主一開始不在這裡。
戴雅還以為他會有一個zhu:ang'b-i的出場，或者直接出現在王座上，等待接收小弟們的跪拜。
沒想到這傢伙忽然跑到自己身後，興致勃勃地圍觀她擼狼——咳，給狼魔王順毛。
至於戴雅是怎麼認出對方的，哪怕她沒見過雷迦本人，但作為一個惡魔，頂頭上司的樣貌如何還是知道的。
“唔，你得改改這個。”
雷迦抬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然後笑出聲來，“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坐在那裡等別人跪拜我，那是創世神強加給我的設定，拜託，我看上去像是那種非要從別人身上找存在感的型別嗎？”
戴雅：“……有點像。”
旁邊的黑桃發出了近乎嘲諷的哼哼聲，那雙漂亮的幽綠杏眼中寫滿了你這個智障的不屑。
其他的惡魔王們對這話題大多不感興趣，不過他們似乎也對上司的話不敢苟同，芙露更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也並不忌諱讓任何人看到。
“不過，”戴雅艱難地組織措辭，“你在對我讀心嗎？”
“哦，我沒有主動這麼做，你在想那些與我有關的事，而且你的心聲又特別大，所以我就‘聽’見了。”
雷迦很隨意地解釋道：“所以我說你得改改，否則——你可能還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戴雅環顧四周，惡魔王們大多沒在看她，前方的蛇魔王倒是在看她。
像是絕大多數蛇魔一樣，他有一頭墨綠色的長髮，還認真地束起一部分編成長長的辮子，寶石金環點綴其間，在光線黯淡的神殿裡，映出一片熠熠斑斕彩輝。
他的臉容秀美，只是那雙金琥珀色的蛇眼，充滿了捕食者特有的專注和兇戾氣息。
那一瞬間，令人難以喘息的壓力洶湧而來。
“啊，我不是說他。”
雷迦無奈地搖頭，修長的手指觸及魅魔的下頜，輕輕地將少女偏過去的腦袋扶正，動作柔和卻不容抗拒地讓對方直視自己。
“你其實見過我，親愛的，在臨冬節的宴會上——”
戴雅短暫地縱容了他的霸總行為，然後拍掉了對方的手。
她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作為一個魔法之塔的學生，戴雅也認識了不少貴族，其中大部分都是討厭葉辰或者凌曦的，那些人在意識到她是堅決想要廢掉那個婚約並非欲擒故縱之後，不少人都和她交好了。
畢竟她還是個最稀罕的時間法師。
臨冬節的宴會在皇宮裡舉行，她被幾個公爵侯爵小姐帶著得到了席位，那夜皇室成員和大貴族雲集，見到的人多如流水，前來搭訕的也有很多。
“你變成了某個人？還是你降臨了什麼人？”
“是啊。”
虛空之主有些遺憾地看著她，似乎在惋惜對方沒有認出自己。
不過他的話裡倒是沒有一點難過的意思，“因為某個信徒的請求，我用了他的身體，只是現在已經到期了，所以我們回來了。”
戴雅發現了華點：“……你們？”
“黑桃和我，我們倆一起去的，他的身份有一點麻煩，那只魔獸很黏主人，所以我們不得不一直在演戲，但是話說回來，他在某些方面和狗也沒差。”
雷迦這麼說著，他其實也並不介意和狼魔王扮演恩愛的夥伴，“只是當時那個小可愛剛剛生育完不久，身體有些小問題，她的崽子又意外去世了，我不得不幫忙。”
戴雅：“……”
她知道魔獸的生命遠遠長於普通的動物，或許度過某些階段的時間也會更長。
剛生育完的雌性魔獸犬，又沒有了可以餵奶的幼崽，一定很難受吧。
說實話，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戴雅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你們是如何度過這樣艱難的時期，是食療還是物理——
“——你把我吵醒，讓我降臨在那只狗身上，雷迦。”
黑桃慢吞吞地開口了，頭頂黑黝黝的尖耳微微動了一下，耳邊軟絨絨的飾毛戰慄著，“又不是我想這麼做。”
言下之意你他媽當然有責任替我解決所有麻煩。
“我知道，抱歉。”
虛空之主毫無誠意地道歉，“你不喜歡說話，不喜歡變化形態，還喜歡被人——”
他看了一眼戴雅，“我以為成為魔獸狗對你來說沒什麼難度呢。”
“……”
狼魔王看上去可能在考慮一口咬死上司的可能性。
當然這可能性為零，所以黑桃放棄了。
“你知道，黑桃挺喜歡你的，他開口說話是為了讓你聽到，平時我們交流並不需要發聲。”
雷迦有些趣味地歪了歪頭，看向旁邊的魅魔小姑娘，“他之所以反駁我，只是不想讓我把你搶走。”
戴雅：“……”
狼魔王不希望雷迦把她搶走？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邏輯問題？？
戴雅嫌棄又疑惑：“你又沒有毛，搶我去幹什麼？”
雷迦：“……”
有幾個惡魔王發出了毫不掩飾地嗤笑聲。
虛空之主並未對這個有所反應，他可能也不是第一次被下屬嘲笑了，看上去也沒剩多少威嚴了。
“我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銀髮青年笑眯眯地看著她，纖長的暗銀色睫毛上掀，亮青的虹膜中微光流溢，宛如沾染朝露的綠松石鳶尾。
“……不過選擇權還在你手裡，來自異界的小可愛。”
戴雅心中瞭然。
對方不再繞圈子，直接點出這件事，反倒是讓她稍稍松了口氣。
她下意識回身看向不遠處的魅魔王。
黑髮男人抱著手臂靠在立柱上，英俊野性的側顏在風霧中依然清晰凌厲，他感到視線頓時轉過頭，腥紅深邃的眼眸裡湧動著不耐。
“滾遠點，看到你這廢物就煩。”
戴雅：“…………”
她真不是那種被罵了還要貼上去的型別，哪怕知道對方有那麼一點口不對心，但是平日裡，魅魔王罵她的次數也不少了——儘管對比其他動不動就掉腦袋的領主，她的情況似乎還好一點。
“謝謝殿下——這些年來的照顧？”
戴雅不太確定地說著。
“怎麼還像個人類一樣？誰照顧你了？”
魅魔王臉上的嫌棄越來越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芙露離開之後，其他的惡魔王也陸陸續續地走了。
狂風神殿裡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三個惡魔？
戴雅還有些不解，不過黑桃已經重新趴下了，還給了她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
“……”
魅魔姑娘連忙也坐下來，一邊伸手給他順毛一邊聽虛空之主講話。
——說實話，這手感真是贊爆了。
他的長毛光滑鋥亮如黑色的綢緞，柔軟如春日的柳絮，又被體溫蒸得溫暖無比。
戴雅一邊把他從頭摸到後背，一邊揉著他頸部前後的軟毛，狼魔王被擼得很舒服，闔上雙眼半睡半醒的樣子，頭頂軟乎乎的耳朵都向兩側歪了下去。
事實上，他們本該在進行一場嚴肅的談話。
因為雷迦正在講述一些關於這個世界的秘密，譬如說他來自另一個遙遠的宇宙位面，是被創世神用本源之力騙過來的，譬如說諸位惡魔王們都是他的眷族，過去都是一些奇形怪狀的生物，是受到這世界法則之力的影響，才逐漸變成今天的樣子。
戴雅：“……”
這信息量太大，她擼狼的動作再次變得遲緩了。
這次黑桃並沒有表示出任何不滿，他依然靜靜地趴在原地，下巴枕著爪子，稍稍睜開了幽綠的眼眸。
此時此刻，雷迦正說到葉辰。
“他大概只是法則選出來的工具人，用來清理掉我們——讓人頭疼的是，現在我們沒法直接殺死他，嗯，這麼說吧，我們可以毀掉他，但是法則會想辦法讓他重生。”
“所以我們必須要毀掉法則？”
戴雅微微蹙眉，“你剛才說法則沒有智慧不能思考，可是我總覺得結合這些事，法則應該不像你說的這樣，這其中肯定還有些問題。”
她倒是還沒忘記，自己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眼前這位陛下召見。
“你想見我就是為了說這個嗎？”
“你一直沒有放棄，我想也許我們都該試著相信你。”
雷迦不置可否地回答：“給你重塑身體是必須的一步，儘管這還遠遠不夠，但我們能為你做的僅此而已，即便你去參加三一聖禮，最完美的結果也不過是次神，和你現在也是差不多的。”
“而你說這還不夠？”
“你和玉霊的戰鬥讓我意識到——想打敗葉辰的話，你也差一點外援。”
銀髮青年淡淡地說道。
戴雅之前戰鬥的物件是因葉靈兒而龍化的葉辰，在對方嘴裡就直接變成了葉靈兒本人——這名字她第一次聽說還是芙露講出來的。
“我本想讓你使用我的力量，但我的降臨有些麻煩，以你的性格，恐怕未必能契合條件。”
雷迦無不遺憾地說道，“不過對手只是玉霊，或者艾蕾爾那種級別，也根本不需要我的力量，剛才你看到的任何一位，包括芙露都可以應付。”
畢竟惡魔王們都是主神級。
在單打獨鬥方面，他們大部分可能稍弱於光明神手下的日月晝夜等神明，但若是換到舊神尚在的時候，許多主神也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葉靈兒只是未成年的古代龍，艾蕾爾是黑暗神的女兒——黑暗神聽上去和光明神對等，但是據戴雅所知，黑暗神也就是個比較強的主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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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蕾爾更是堪堪次神境界，更別說她現在只剩下殘魂。
“所以……”
戴雅算是明白了，剛才諸位惡魔王殿下在這裡，其實是在任由她挑選降臨物件，他們都願意讓她使用自己的力量。
“你和芙露本來比較合適，但可惜她不太會控制降臨，她經常把附身物件炸得滿地都是。”
雷迦沒有收斂臉上的遺憾，語氣裡卻多了幾分幸災樂禍，“所以，既然你喜歡的話，還是黑桃吧——反正他是肯定願意的。”
狼魔王殿下沉默地趴著。
他確實願意，或者說他覺得無所謂，反正再怎樣都會比上一次的降臨要好——大概吧。
於是，戴雅換地圖了。
青灰的蒼空籠罩著一望無垠的大草原，遠方是樹木繁盛的山脈起伏的黛色輪廓。
狼魔們的身影浮現在綠野的盡頭，族群之間的成員們奔跑著嬉戲打鬧，有時還會認真地戰鬥一場。
她在開闊空曠的高地上俯瞰著這一幕，身邊趴著日常打瞌睡的黑桃。
——狼魔王和其他的狼魔有很多不同，譬如他們大部分時候群居，但是黑桃本人卻討厭聚眾，他不召見領主們，也不去日常毆打其他的同族。
大部分時候，他只是安靜地睡覺。
除了給新上司順毛之外，戴雅往返在狼魔的領地和斷層大陸之間，因為狼魔王偶爾也有“嘴饞”的時候。
在這方面，黑桃和其他的狼魔差不多，他們垂涎著惡人的靈魂，越是那些邪惡骯髒、罪孽纏身的靈魂，他們越是吃得津津有味。
不像是魅魔，魅魔更喜歡那些精神力很強的人，品行如何倒是無所謂。
在狼魔王殿下想要吃點心的時候，戴雅就會回到大陸給他找吃的，再回到虛空的大草原裡投喂他。
黑桃對她帶回來的食物都很滿意。
他會很認真地用兩隻爪子抱住靈魂光團，一口一口地啃著，開心的時候甚至還會抱著光球翻個身，仰面朝天繼續吃。
戴雅：“……”
他真可愛。
她這麼想著，有時候甚至覺得，假如這樣的生活能天長地久——
算了，因為並不能。
還有更大的麻煩亟待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