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激烈角逐之後, 厲言修跌破眾人眼鏡選擇了槐蔭集團。
季時禹自己事後想想,整個談判過程, 他確實沒有說過任何漂亮話,只是很尋常, 甚至有些傲慢地表達著他對宏誠汽車的意向。
厲言修最後卻選擇了他, 這讓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在簽約之前, 槐蔭的財務部門都對季時禹這個決定感到擔心。
他們剛上市不足一年, 當初在故事順利募資18億港元, 優良的業績和高額的分紅承諾受到各大基金的追捧, 之後股價走勢一路都十分穩健。
這個收購訊息一旦傳出去, 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其實大家都有些不敢想象。
因為從季時禹的分析來說, 宏誠汽車也許有諸多優勢值得槐蔭集團去收購, 但是從金融界來看,宏誠汽車可以算是一家劣質企業。
就在2002年, 他們的淨利潤已經降低到不足70萬元, 雖然擁有幾百個員工和各種先進的儀器, 200多名工程師團隊,但是使用率不足40%。還有2.2億的債務和近六千萬元的關聯企業貸款擔保。
槐蔭集團的主營業務和汽車製造業關系不大, 宏誠汽車作為他們開拓市場的能力也不足。而季時禹卻給出2.7億的收購價格, 收購市盈率高出宏誠汽車利潤的四百多倍。一般的收購市盈率也就15-30倍。因此,季時禹這個決定,對於國外資本市場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在簽約之前, 季時禹聽了趙一洋的建議,約見了天盛基金的亞洲區負責人。天盛基金重籌持有槐蔭集團的股票,如果他們開始拋或者大量減持,會在槐蔭集團造成很大的地震。
為穩定軍心,季時禹選擇了提前與他們見面。
天盛的整個團隊對於季時禹準備收購宏誠汽車的決定表示不解。
“你沒有做過汽車,也沒有任何技術基礎。據我們所知,宏誠汽車的負責人是專業的汽車工程博士,他都沒能保住宏誠汽車,你做這麼大風險的決定,有沒有想過會有什麼後果?”
季時禹知道天盛基金的人一定會反對,他作為一個汽車業起步晚的小弟,始終很謙遜。
“事實上,我收購宏誠汽車,是做好了需要五年甚至十年才能盈利的準備。未來的三四年,槐蔭集團會繼續靠電池業來保持高盈利。但是我也必須告訴你們,電池製造業在三四年後,會到達行業的天花板。槐蔭集團也需要另謀產業進行開拓。這幾年,服裝、玩具、手機、家電都遭到國外的反傾銷投訴,只有汽車業受到國家保護,這說明,未來至少十幾二十年,汽車會是高增長行業。”
對於未來,季時禹始終信心十足,他像當初路演打動一眾基金經理一樣,鏗鏘有力地說道:“我1995年從鐵飯碗辭職,從一個搞科研的學者變成一個商人,從長河做到槐蔭集團,如今公司上市,我是最愛這份事業的人,不會拿自己的心血冒險,希望你們相信我,無利可圖的事,我不會做。”
……
收購宏誠汽車的計劃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擔心影響股價,在收購成功之前,除了打了多年交道的天盛基金,槐蔭集團沒有向外公佈這個訊息。
大家都稱最近一段時間為暴風雨前的寧靜。
收購訊息一旦公佈,股價會不會大跌,會跌多少,那都是一個未知數。
比起槐蔭集團內部的緊張氣氛,季時禹實在太淡定了。
週一要簽約,週日,季時禹沒有留在公司,而是很早就回家了。
池懷音覺得最近槐蔭集團一定是有大動作,不然季時禹最近不會一直處於一個很緊繃的狀態,雖然他不說,但是多年的愛人,她還是能感覺到那種不同。
季時禹回家前,給池懷音打了電話,池懷音又多炒了幾個菜。
季時禹回到家,家裡還是一如平時,安靜,卻又讓人感覺到溫暖。
季慕池小朋友在玩樂高,玩得那麼專注,連爸爸回來了都沒發現。電視裡雖然在放著動畫片,但是他似乎對這些需要動腦子的遊戲比較感興趣。
季時禹換了鞋,走進屋內。季慕池小朋友聽見響聲,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爸爸。季時禹也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
他突然對季慕池拍了拍手,然後張開雙臂,示意季慕池過來抱抱。
季慕池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爸爸,猶豫了幾秒,然後不情不願地走到季時禹懷裡。
季時禹生得高大健碩,季慕池小小一棵,被抱在懷裡,才顯示出一個孩子的模樣。
“怎麼每次我抱你,你都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季慕池不說話,傲氣地哼了一聲。
“臭小子,對你爸我,這是什麼態度?”
季時禹還沒說下去,池懷音就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手上還端了兩盤菜。
季時禹要去接盤子,準備把孩子放到地上,結果季慕池卻用手臂圈緊了季時禹的脖子,鎖死了,他放都放不下去。
“喂,小子。”季時禹有些詫異。
池懷音看著這一幕,無聲和兒子對視了一眼,隨即笑笑:“他想要你抱。”
季時禹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他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可是耳根卻可疑地紅了。
季時禹對這個答案自然是無比欣喜,抱著兒子一會抱一會啃,高興得不得了。得意洋洋地說:“看到沒,池懷音,親生的就是不一樣。”
看著彆扭又幼稚的父子倆,池懷音無奈地搖了搖頭。
電視裡放著很尋常的新聞,沒有人在看,只是持續的背景音,組成了生活的片段,溫馨的樂章。
不管他在外多累多辛苦,回到家就覺得全身上下的細胞都放鬆了。
季慕池很乖地拿著勺子吃著蒸雞蛋,吃飯習慣很好,一點都不讓人操心。季時禹看著自己的妻子孩子,只覺眼前的畫面,像一股暖意湧入胸口。
池懷音見季時禹一直看著自己,筷子在碗裡挑了挑,尋常地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季時禹看著她,沉默了幾秒才問道:“如果有一天我生意失敗,我們過不了這種富足的生活,要回去做普通人,你會怎麼辦?”
池懷音沒想到季時禹會問這個問題,先是一愣,隨即反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請保姆嗎?”
“嗯?”
“因為我最想過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池懷音低著頭,餐廳的燈落在她臉上,纖長的睫毛投影在她眼窩之中,靜謐極了,她許久才抬起頭,看著季時禹:“我自己帶孩子,自己做飯,自己收拾屋子。也許這個家比較大、住的地理位置比別人好,但是我所維持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季時禹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生活環境,其中還有這些內情。
一時百感交集,看著池懷音,好像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
池懷音小心翼翼地看著季時禹,許久,才小聲問道:“所以,是槐蔭集團要破產了嗎?”
“……”季時禹原本醞釀的感動瞬間就消散了。
*******
簽約儀式是在槐蔭的廠區完成的。
槐蔭集團管理層幾乎都到場了,作為大股東之一,池懷音也必須到場,其實也不過是個形式,大家心照不宣。
辦公樓上面在宣讀條款、簽約,她帶著孩子在廠區籃球場玩。
天氣很好,陽光的溫度並不灼人,也不刺眼,一切都剛剛好。不足三歲的季慕池玩著比他頭還大很多的籃球,玩得並不利索,廠裡新來的工程師,好幾個年輕的小夥子陪他玩,倒是不亦說乎。
她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再抬頭,就看到厲言修一個人,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於空中相會,她微微皺了皺眉。
想了想,池懷音起身,準備抱起孩子離開,被厲言修叫住。
“懷音。”
……
很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和厲言修坐在一起說話。
公共的籃球場外,兩人像兩個學生一樣坐在一起,視線落在球場上,心思卻不是落在場上打球的人。
微風而過,撩動池懷音的碎髮,她伸手捋了捋。
“我要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厲言修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
池懷音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
厲言修淡淡笑了笑,表情有些苦澀:“剛才簽約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你說的話,你說,你永遠記得當年的我。真神奇,我自己是怎麼忘記的。”
池懷音微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尖,許久才說:“宏誠是你的心血,能到今天的規模,至少在某些部分是成功的。”
“也許,宏誠真是毀在我手上了。”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厲言修想通了其中很多很多事情:“你說,現在找回當初的我,還來得及嗎?”
厲言修的聲音落定,周圍只有風掃過花樹的沙沙聲音。
池懷音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厲言修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來不及了。”
……
池懷音太專注和厲言修說話,連孩子不見了都沒發現,等她回過神來,就有些慌了,也顧不上和厲言修說話。
她站起來在籃球場看了一圈,再回過身,剛要去找孩子,就發現季慕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他們身後。
他繃著一張臉站在厲言修身後,不等他們說任何話,孩子已經握著粉粉的拳頭,捶在厲言修的腿上。
池懷音沒想到自家孩子會做出這麼沒有禮貌的事,嚇了一跳,趕緊把季慕池拎了過來,拎到她身邊。
“你怎麼回事?怎麼隨便打人?”池懷音有些生氣,沒想到自家一貫乖巧的孩子會做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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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慕池小胳膊小腿的都在掙扎,嚷嚷道:“壞叔叔!壞叔叔!壞叔叔要勾走媽媽!要把壞叔叔打走!”
季慕池的話震驚到了池懷音,她皺著眉頭訓斥他:“胡說八道!這都誰教你的!”
不遠處,一道熟悉到不能描摹的人影走近。
一步一步,那副痞裡痞氣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忽視。
池懷音的眉頭微微皺起,嘴唇緊抿,抓著兒子的手沒有放開。
季時禹走到池懷音身邊,伸手圈住池懷音的肩膀,宣示著“主權”。
“是我。”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那場關鍵性的收購。
池懷音:其實我一直很奇怪,那麼多汽車製造公司,為什麼你一定要收購宏誠汽車,不尷尬嗎?
季時禹:我收購了宏誠以後,厲言修□□本,一去不回了,一勞永逸。
池懷音:……這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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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慕池:我在你的世界裡就是工具!我到底是不是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