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哲果斷地鬆開電線，用手指使勁地摳向地面，在地上劃出了幾道染血的指印，可僅憑這些根本阻擋不住他墜下的身軀，待高哲覺察到自己的頑強除了弄得自己雙手血肉模糊以外一點價值都沒有並為此感到絕望的時候，一雙冰冷卻有力的手猛然碰到並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快抓住我——”陳飛的反應還算迅速，在高哲腳步側滑的那一剎那就衝了過去，伸手抓了好幾下，才算是碰觸到了高哲的手。此時的高哲心神恍惚，根本就沒聽清陳飛在說什麼，本能的，在陳飛的手抓到他左手腕，令他下俯之勢一緩之時，求生的意志讓他的右手迅速地抓向陳飛的手臂，宛若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陳飛這條懸下來的手臂上面。

“對，抓緊我——”陳飛拼盡全力，調整了好幾個姿勢，才穩住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被高哲連帶著拉下深坑去。然而，即便是全身伏倒在地上，運用他的身體與地面的摩擦來做為強大的阻力，他依然無法將高哲從深坑里拉上來。“抓緊——抓緊——”陳飛的額上青筋暴起，臉上也由於用力過猛而漲得通紅，他艱難地開口，給高哲鼓勁兒，也為自己鼓勁兒。

聽出陳飛聲音的異樣，高哲抬起頭，發現陳飛的額上正不斷地滲出汗珠來，臉色也極為難看，便知自己那大力的一抓給陳飛造成了極重的負擔，而從眼前的情勢看，陳飛已沒體力將自己拉上去，而兩個人這樣的膠著狀態最終的結果很可能變成兩個人一起掉下坑去。血——正當高哲猶豫著要不要放手的時候，陳飛手掌處的傷處已有少量血液流了出來，染紅了高哲的手腕，雖然出血量不多，但還是暈紅了高哲的眼。陳飛剛才摔倒受傷了麼？高哲的心裡猛地一疼，目光再次觸及嘴裡不斷叫自己抓緊的陳飛，眼裡溼潤了，忽然間，他想要放手，不想再堅持了。刻意遮住自己左手臂上亦隱隱見紅的衣袖，不想給陳飛看見自己原本癒合的傷口已經迸裂，不想為其再增添任何的心理負擔，他只是靜靜地看向陳飛，唇邊溢位一抹明朗的淺笑，“陳飛，放手吧——我可不希望你和我一起掉下去——”

陳飛聽他這話，立時變了臉色，他呆愣片刻，隨即憤怒地吼出來，“你胡說什麼呢？抓緊我，抓緊——”看著高哲並不說話，唇邊始終保持著的淡淡笑意讓他極為恐懼，“高哲，你別做傻事——”他用兩隻手緊緊攥著高哲的左手臂，大叫著，“我不會放手的，你抓緊我——”眼眶漸漸被淚裝滿，高哲的影像逐漸模糊，陳飛看到高哲的嘴唇在動，悲涼卻又果決的聲音已然傳來，“陳飛，我累了——幫我照顧好家人——謝了——”說完這話，高哲赫然鬆開了緊緊抓住陳飛手臂的右手，閉上眼，平靜地等待著自己可能遭受的被鋼筋穿身或者粉身碎骨。“不——”陳飛大吼著，雙臂再一次劇烈地搖晃，直到他緊緊地攥住高哲的左手腕，“我不放手，不放——高哲，你這個混蛋，快點抓緊我啊！”陳飛淚流滿面，即便他用盡全力，高哲的手卻還在慢慢地下滑，“快點抓緊啊，混蛋——”陳飛的手臂不斷地用力，他俯看著高哲，無助與絕望的淚滴竟直落到高哲的臉上。“我不會放手的，不會，絕對——”為了抓緊高哲，陳飛的上身又俯下了半寸來，以一種極其危險的姿勢趴在地上。

被陳飛的淚滴驚動的高哲睜開眼，凝望著陳飛半晌，眼神一黯，低低地道，“陳飛，對不起——”說著話，高哲再次伸出右手抓向陳飛，但卻不是為了抓緊陳飛，而是想掰開陳飛牢牢攥著自己左手腕的手，他已然看到，陳飛的體力即將耗盡，抓著自己手腕的雙臂已經抖得厲害，上半身懸空的部位已很多，如果他再執著著不放手，很可能會被自己下墜的力道給拽下坑來。高哲不想讓陳飛出事，所以，他必須做點什麼，不能讓陳飛陪他一起死。

正當高哲的右手碰觸到陳飛而陳飛驚恐得邊哭邊罵卻又無能為力的時候，上面竟突然又伸下一條手臂來，牢牢地抓住了高哲的右手，一個粗獷的聲音接著響起，“哲哥，抓緊我——”高哲睜大眼晴，發現露出頭來的竟然是個看起來全然陌生的男子，不過，看他抓住自己，還叫自己“哲哥”，應該是哪個**大哥的手下吧，不管怎麼說，認識也好，不認識也罷，只要能救自己的命就好！此時的高哲打心底裡滋生出一絲希望來。這個世界是那麼美好，如果可以活著，看太陽升起、潮起潮落，他高哲當然還是希望能活著。

“快——點——趁著我還有力氣，我們——拉他上來——”陳飛可不管身邊的人是何種身份，只想著有人來了，能跟他一起救高哲上來，忙開口叫他跟自己一起用力，轉頭又告訴高哲抓緊他們，他們這就把他拉上來。幸好，那個男子看上去力氣極大，兩個人費了半天力，終於顫顫巍巍地把高哲拉上地面來。待高哲完全上到地面上來，陳飛才松了口氣，巨大的精神壓力和體力透支讓他感到格外疲憊，精神一放鬆，頓時四肢癱軟，倒在地上。

“陳飛，陳飛——”高哲看陳飛倒了，有瞬間的驚恐，跑過去發現陳飛只是用力過度後的虛脫，才漸漸放下心來，也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這次死裡逃生，絕對會成為他人生中無法忘卻的記憶！待氣息漸漸平穩，高哲抬頭看向地上的陳飛，卻發現陳飛也正在看他，高哲連忙把頭扭到一邊。“哲哥，您回去吧！”那陌生的男子突然走到高哲身邊，在高哲的肩膀上一按，“龍哥虎哥還等著您吃飯呢——”高哲回過神來，木然地點頭，目光再次掃過陳飛，看到他正衝著自己搖頭，並不想讓自己離開。高哲輕輕嘆了口氣，一面搖頭，一面給了陳飛一個歉疚的眼神，然後，他緩緩起身，衝著那個男子沉聲道，“走吧——”

“別走——”就在高哲走過陳飛身側的時候，原本渾身無力的陳飛竟然伸出手來抓住了高哲的褲腳，使勁往後扯著。看著陳飛那哀怨卻堅定的眼神，高哲竟然不忍心強行邁步弄傷陳飛，只是低聲地讓陳飛放手。可陳飛面臨生死威脅的時候都不放手，此時又怎麼會輕易放手呢，他將高哲的褲腳緊緊攥在手裡，說什麼也不鬆手。那男子看見這一幕，面色一冷，不知道從身上哪裡掏出一把匕首來，蹲下身去，作勢就朝陳飛的咽喉刺去。

高哲一見，臉色瞬間蒼白，急忙抓住他握著匕首的手腕，用力往旁邊一扭，同時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陳飛前方，厲聲喝道，“你幹什麼？不許傷他！”幸好，他一直提防著這陌生的男子，即便他自稱是龍虎幫的人。

“哲哥，他——”那男子看到高哲的眼裡突然迸射出嗜血的光芒，竟然有點畏縮，他原本理直氣壯的語氣也變得忐忑不安，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說，“他是警察，不解決他，您如何能脫身呢？”他跟在高哲和陳飛後面已有一段時間了，也知道地上躺著的陳飛是警察，所以，當看到高哲失足掉落深坑的那一剎那，他並沒有立時跑過來救人，而是打電話向龍虎兄弟請示，龍虎兄弟的指示很簡單：救下高哲，殺了警察！是以，當高哲被救下的瞬間他就對陳飛起了殺心，只是礙著高哲，不方便出手。高哲怎麼也算是龍虎幫裡有名有號的人物，若是自己在他面前殺了失去反抗能力的陳飛，頗有點“丟臉”的意味。他本打算等高哲離開後再動手，如果不是高哲的猶豫不決，他應該不會輕易出手吧，此時，看高哲那冷若冰霜的面孔，他有些迷惑了。

“他剛剛救了我的命！”高哲沉聲開口，表明自己的態度，“如果沒有他，我不會活到現在——若是你敢傷害他，我不會饒了你！”看著那男子為難的表情，高哲隱隱猜到了這或許又是龍虎兄弟的命令，冷笑起來，“雖然你剛剛救了我，我也感激你，但我高哲並不愚蠢，我知道你一直跟在我們倆身後，姑且不論你因何跟蹤我，單說你身為龍虎幫的人，在我出事後卻沒有在第一時間跑出來救我，究竟是何居心呢？”看著那男子的臉上隱隱浮現恐慌，高哲的聲音愈冷，“他是警察不假，可他救了我高哲的命！他或許因為是警察所以就該死，可現在我不能讓他死在我面前，我高哲絕不做這種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的事！我高哲死裡逃生，本不想追究那麼多，你也好，他也好，我都不想理會那麼多！你最好乖乖聽我的話，別逼我，別碰觸我的底線——把匕首給我！”狠話說了一通，高哲瞪著眼睛，奪過這男子手裡的匕首，將他甩到一邊，卻轉身蹲下，手裡的匕首在陳飛面前晃了晃，輕輕一嘆，以商量卻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陳飛，你放手吧！我真不想弄傷你！”

“不放！”陳飛面色一白，看著高哲手裡的匕首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閃得他睜不開眼，可他本是倔強的人啊，怎麼可能因高哲的恐嚇而屈服？“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放——高哲，你有本事就殺了我，也讓我見識見識這昔日的好兄弟究竟可以心狠手辣到什麼地步？”陳飛冷笑著，毫不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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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對不起了！”高哲本就料到陳飛不會妥協，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匕首卻猛地刺了下去……高哲當然不會傷害陳飛，他只不過是用匕首割開了自己的褲腳，看著陳飛握著那一塊褲腳的布料在發呆，還有些搞不清狀況，高哲將手裡的匕首扔到地上，不再管陳飛，轉身叫著這個陌生的“手下”返回洗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