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馬受痛,竟發蹄狂奔,捲起滾滾煙塵,霎時遠遠甩開了眾人,奔到密林深處去了。郭正這時也騰不出手去打它,只死死勒著馬頭,罵道:“臭馬兒,快給我回去。”那馬好似聽懂了此話,轉頭又風馳電掣般的往回奔。郭正被它這麼一折騰,屁股疼得火燎一般,心下憋了一股子氣,可也無計奈何,只將雙腿夾緊馬鞍,兩隻手死死抓著韁繩,穩住身子不至於跌落下去。
馬兒這一番回奔,又遠遠的落在眾人後面,郭正大急,罵道:“臭馬,你這是要把我帶回城裡麼?快回去。”
此次馬兒卻不聽他的,撒開蹄子只顧往前跑,郭正大怒,鬆開左手,揮鞭往死裡打,馬兒痛叫著,腳下卻不停。郭正終洩了氣,嘆道:“你這臭馬的脾氣比我還硬,罷了,饒過你吧。”看看左右,想跳將下去。
便在這個時候,岔口處有一匹白馬疾奔而至,來得太過突然,險些與褐馬撞在一起。
褐馬仰頭嘶鳴,猛地立住下來,郭正把持不住,從馬頭處飛摔出去,撞在樹上疼得要命。他揉著痛處,剛站起身,劈頭蓋臉的就有一頓馬鞭打過來,只聽一個女子稚聲罵道:“臭乞丐,敢衝撞本姑娘,急著去投胎麼?”原來此人看見郭正腰上的麻袋,只當他是丐幫之人。
郭正暴怒,顧不得疼痛,伸手亂抓一通,抓住馬鞭,破口罵道:“臭婆娘,連你也欺負我,看我如何教訓你。”一邊罵一邊抬頭去看,只見騎在白馬上的人,乃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五官巧,肌膚雪白,容貌清麗絕倫,只是臉上稚氣未減,此刻嗔眉怒目,卻也另有一番風姿。
看到這,他的氣先自消了一半,鬆開馬鞭,冷冷“哼”了一聲,牽著馬就往回走。
那姑娘見他要走,又叫道:“臭乞丐,你別走。”
郭正回頭看著她,冷冷道:“臭婆娘,你還想怎樣?”
姑娘一聽,又怒,揮鞭就打,道:“你敢罵我。”這次郭正早有防備,一把抓住馬鞭,道:“是你先罵我的。”
姑娘道:“我罵你罵得,你罵我就不行。”
郭正冷笑道:“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你只當自己是王母娘娘麼?哼,你要是王母娘娘,我便是天王老子。”言罷轉身又走。
“臭……,喂,你別走。”那姑娘又叫道。
郭正好不耐煩,道:“你還想怎樣?要罵人要打架,老子都奉陪。”
姑娘雖怒容未減,話卻客氣了許多,她道:“我想問你,剛才可是有許多江湖人物從這裡過去了?”
郭正頭,道:“我本也是一道的,誰知卻被這臭馬連累,落在了後面。”
姑娘眉目一挑,笑道:“那華山派的華少俠可在裡面?”
郭正一怔,斜著眼又打量了她一番,暗道:“這姓華的可真有福氣,怎麼又跑來這麼一個漂亮的相好?”心下醋意大盛,道:“你我素不相識,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姑娘隨手從懷裡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道:“先前是我的不對,你告訴我,這銀子就是你的。”
郭正妒火中燒,本想騙她走岔路,轉念一想,尋思此人如此在意華瀟郎,若是能撮合二人,那龍姑娘豈非……?想到這“嘻嘻”一笑,道:“我也不要你的銀子,只要你教我如何騎馬,我便告訴你。”
姑娘大喜,道:“那就定了,你可不許反悔。”
當下姑娘便教給他馭馬之術,郭正馴服了褐馬,騎在馬上,道:“你跟著我,我帶你去尋你的相好。”
姑娘斥道:“你……你別胡八道。”郭正見她眉間含笑,臉頰羞紅,分明是聽著歡喜,忍不住大笑起來。
二人策馬疾奔,很快便追上了諸豪傑,郭正指著前頭騎白馬者,道:“那便是你的相好,快去吧。”
姑娘又斥罵他一句,拍馬風一般趕了過去。郭正滿心歡喜,尋到老祖,炫耀一般的在他身旁繞來轉去,笑道:“老乞丐,此馬可就歸我了。”
老祖瞧著他,頭,笑道:“臭子坐在馬上倒也像一回事,我過的話自然算數,這馬就是你的了。”郭正稱謝一番,騎著馬前後賓士,威風不已,鮑大常趙玉璋見了,自然極不爽快。
“諸位暫且歇息,不用趕路了。”前頭忽有人叫道。
眾人遂都退到路旁的林子裡,郭正一打聽,才知是江南霹靂堂、揚州鹽幫的各位英雄在後面不遠,很快就能趕上來,先前來的那位姑娘,正是霹靂堂堂主李玉簫之妹李玉真。
郭正也不管什麼真玉假玉,牽著馬越看越歡喜,一遍一遍的摸著馬,為之梳理鬃毛,一旁的鮑大常見了,冷笑道:“癩皮狗騎了馬,還是一隻癩皮狗,瞧瞧人家華少俠,那才真是英俊瀟灑,人中龍鳳。”
郭正聽他譏嘲自己比不上華瀟郎,反唇相譏,道:“如此天熱,難怪有癩蛤蟆亂叫。”
鮑大常還待叫罵,忽見諸豪傑齊站起身來,往東迎去,遂住了口,跟著眾人前行。
只見東邊道上,過來一群近百人,當頭二馬並肩,左首眉清目秀,白衣綸巾,手按竹簫者,乃是霹靂堂堂主李玉簫;右首面黑短鬚,高大壯實,提一柄潑風刀者,乃是鹽幫幫主蘇老大。這二人走到前面,可眾人猶自向後張望,郭正甚感奇怪,便問他們在看什麼,眾人皆笑道:“自然是看女人了,蘇老大的千金可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可惜此番卻未隨來。”
郭正不以為然,心道她即便再好看,也定然比不過安妹妹、龍姑娘,甚至於這李玉真。
諸豪傑見過,些客氣話,便並為一路,繼續前行,風餐宿路,日夜兼程,越往前走,路途便越崎嶇,荊棘密佈,山險林深,每到夜晚還有豺狼吼叫,甚為可怖。
這一日陰雲密布,已不知行到什麼地界,郭正從老祖處討了幾口酒喝,忽瞧見李玉真渾沒精神的走在後頭,便趕上去,並轡而行,笑道:“李姑娘,怎麼沒和相好的在一起?”
李玉真白他一眼,罵道:“你是什麼東西?本姑娘的事要你管麼?”
郭正自討沒趣,瞧出她這是真的生了氣,心想她定然是在華瀟郎那裡受了委屈,把火氣都撒在自己頭上,便嘆道:“可惜可惜,那姓華的真不知憐香惜玉,怎捨得惹李姑娘這般的天仙美人生氣?不過也難怪,姓華的在蘇州纏上了一個姑娘,迷得神魂顛倒,所以……。”
李玉真一聽,眼睛睜得老大,淚汪汪的,道:“什麼姑娘?你怎麼知道的?快告訴我。”
郭正見她快要哭出來,楚楚憐人,心下便有不忍,道:“算了算了,只當是我胡八道。”
李玉真揮鞭往他身上就打,道:“你快,不然我打死你。”
郭正怒道:“臭婆娘,就知道打人,這可是你要我的,聽了哭死也是你活該。”
這時諸豪傑又停下來歇息片刻,郭正便帶著李玉真鑽入林子裡,避開眾人,而後將蘇州之事一一道出,言辭中自然極力貶低華瀟郎,他是如何厚顏無恥,如何耍盡手段,才博得龍姑娘的歡心。
李玉真一壁聽一壁淚如雨下,哭得十分傷心,郭正冷冷瞧著,道:“我本不想的,可你偏要聽,聽了又哭,真是自討苦吃,受不了你。”
李玉真拭一把眼淚,提起鞭子又朝郭正亂打,罵道:“我打死你這臭沒良心的負心漢。”
郭正一壁閃躲,一壁喝止:“臭婆娘,又發什麼瘋?我不是那姓華的,你別把氣撒在我身上,喂,快停手,你別當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快停手。”李玉真哪裡聽得進?打得越發狠了,郭正不敢真的打她,只得施展“抹油腳”,來回亂竄閃避。
“玉真,快快住手。”李玉簫尋將過來,見此情狀,忙喝止住妹妹。
李玉真這才罷了手,收起鞭子,朝郭正罵道:“臭乞丐,都是你不好。”也不顧哥哥,轉身就走。
郭正摸著痛處,低聲罵道:“臭婆娘,下手還真狠,一也不像女人。”
這時李玉簫走上前來,抱拳作禮,道:“這位兄弟,適才妹無禮,在下給你賠不是了。”
郭正曾見他與華瀟郎過往甚密,也不理會他,邁步就走,行到同門處,正要坐下,就聽鮑大常又冷言冷語的道:“剛才有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被打得‘嗷嗷’直叫,真是有趣。”原來他無意間看到打人一幕,便生起誤會來,只當是郭正調戲李玉真,才會被打。
眾同門問道:“癩蛤蟆在哪裡?”鮑大常道:“才走出來,你們沒瞧見麼?”言罷與眾同門齊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