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熹宗天啟年間。
正是春季,春風和煦,陽光明媚,整個京城在清晨柔和的日光下,開始了一整天的工作,這樣的天氣下,似乎人們的心情都不錯。
但是刑部別院門口,卻是透著一股哀怨!
刑部別院正門口,站立著刑部密探統領——國旭,田海旺。他們身後,站著數十位刑部官差。但在身側,卻橫七豎八的擺著十餘具棺材!而每個棺材裡,竟都擺著一具屍體。
一陣暖風吹過,已是陽春三月,但所有人似乎都哆嗦了一下,幾個棺材還發出了“吱呀——”聲響。
就在昨夜,國旭等人得到訊息,**聞名的高手文辛雨來到京城。於是刑部密探傾巢而出,欲在客棧將其抓獲。不料文辛雨也是有備而來,身邊帶了不少**高手。兩方劇鬥一夜,文辛雨手下全軍覆沒,戰死十二人,單單走脫了他一個,可刑部密探,竟也折損了十四人。
刑部密探一向司職秘密調查,直接服從刑部尚書命令,是獨立於各府各部的一支奇兵,向來戰無不勝,極少有人員傷亡,眾人間亦是親如手足,此番一夜間竟少了十四人,頓時震動京師。皇上親自調配錦衣衛第一高手陳謙衛協助調查,與國旭、田海旺共同統領刑部密探。
也正是此緣故,此刻身在京師的四十三名密探,包括國、田二人,這日清晨已在刑部門口,等待陳謙衛。
眾人心中對錦衣衛的人橫加插手刑部密探頗為不滿,但又有幾分揣揣:雖然素聞陳謙衛為人隨和,不拘小節,但終究是多了名上司,不知到底情況如何?
這一等便是數個時辰。轉眼午時,眾人心中早已不耐,不少人連早飯還未吃,只是國旭瘦長的身影仍如山峰一般屹立於前,眾密探倒也不好離去,口中不說,心中卻已罵翻了天。
田海旺久等不至,看出眾人心思,揮揮手,微微一笑道:“罷了,大家早飯還沒吃吧,先去吃飯吧!”
眾人頓時一鬨而散,只剩國旭一人站立於前,他的背脊依然如標槍般挺直。
田海旺上前一步,輕聲道:“國旭你也回去吧,這裡有我便夠了。”
國旭沉默片刻方才緩緩道:“無妨。”
田海旺知他不願失了禮數,嘆了口氣,站到一旁。
便在此刻,一名醉漢竟跌跌撞撞走了過來,走到刑部門口,抬頭看了看匾,居然仍不肯停步,向刑部別院走來。
田海旺皺了皺眉,上前攔下那人:“什麼人?為何擅闖刑部別院?”
醉漢猛力甩了甩頭,盯著田海旺看了看,笑道:“皇帝要老子來,老子只好來了……”
田海旺暗道:“哪裡來的醉鬼?”正欲趕走,忽地心念一轉,張口問道:“閣下可是陳謙衛?”
醉漢哈哈一笑,在田海旺肩上一拍,點頭道:“正是!”
田海旺心中老大不快:“豈有此理,此刻已近午時,遲到了數個時辰倒也罷了,居然還喝醉了,人道陳謙衛嗜酒,不拘小節,看來果真不假,此人只怕難成大事。”心裡想歸想,臉上卻已露出了笑容,拱手道:“久仰久仰!”
陳謙衛看著田海旺問道:“老弟你可是田海旺嗎?”
田海旺笑道:“正是。”說罷又指著國旭道:“這是……”
陳謙衛卻已打斷了他的話,衝著國旭拱手道:“石兄,你好!”
田海旺一愣,國旭已冷冷地開口:“我不姓石。”
陳謙衛笑道:“木兄你……”
國旭仍是冰冷語氣:“我不姓木。”
陳謙衛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拍手道:“原來是冷兄啊……”
國旭淡淡道:“我不姓冷。”
田海旺在一旁暗暗好笑,上前道:“這位是國旭。”
陳謙衛搖頭道:“你看他在這站了這麼久了,動都不動一下,不是石頭,就是木頭,應該姓石或木才對啊……或者你看剛才,他口氣冷的就像那什麼凌燕一般,真該姓冷啊……”
國旭臉上仍是不見一絲表情,田海旺已在一旁賠笑道:“陳兄說笑了。不知剛才陳兄口中那位凌燕姑娘,是何人呢?”
陳謙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似是見了一件匪夷所思之事,過了好一會才搖頭道:“你連凌燕都不知道啊……”
田海旺道:“在下孤陋寡聞,不曾聽聞。”
陳謙衛大搖其頭:“孺子不可教也。凌燕這麼有名的姑娘都不知道……凌燕可是怡紅院中最美的姑娘,看起來冷冰冰的,其實不然啊……”臉上滿是回憶、陶醉之色。
田海旺眉毛已然擰成麻花一般,但臉上依舊笑容滿面,輕聲道:“這個,刑部密探,一向禁止出入煙花之地的……”
陳謙衛頓了頓道:“這個一定要改啊……”說著大步走進了刑部別院。
國、田二人隨他而入,田海旺大聲道:“兄弟們還不出來,迎接陳兄?”
眾密探等了半日,心中都微微有些不快,但聽得田海旺此話,還是都走了出來,向陳謙衛行禮。
陳謙衛揮揮手道:“俗禮就免了,大家不都是兄弟稱呼……”
田海旺在一旁道:“這個,陳兄,你來得匆忙,今晨大家雖給你騰出一間屋子,可木床卻未做好,還請陳兄今夜去我房中將就一晚,如何?”
陳謙衛問道:“那你呢?”
田海旺笑笑:“我無妨,與兄弟們共住一間便是了。”
刑部別院中,除國旭、田海旺二人有單獨房間,其餘人都是十人一屋,條件清苦,床鋪幾乎只是一張木板,一床棉被。田海旺知道陳謙衛絕決計不肯睡在如此地方,所以特命木匠重新做了張床。
陳謙衛笑笑道:“我看大可不必。今晚我有去處。不過,你看大家夥,一個個垂頭喪氣,鼻青臉腫,有的還哭腫了眼睛,如此狀態,不好好修整如何破案,以保一方平安呢?”
田海旺心道:“此番話雖然無禮,卻也說的不錯,我們昨夜挫了銳氣。看來陳謙衛自有他的打算,倒也不是個胡鬧之人。”
陳謙衛向田海旺、國旭二人拱了拱手,微笑道:“二位若是放心呢,不妨將這些弟兄交到我手上一個月,給他們放一個月的假,修整一月。一月後,再聽你們的,如何?”
田海旺聽得此話,不禁一愣,又聽陳謙衛道:“這個查案什麼的,我不如你們倆,可要說到去修整部下,那你們只怕比我還稍差了半點。”
田海旺心覺陳謙衛所說有理,可實在又不放心將所有人交到他手中,正自猶豫,不料身畔國旭竟開口道:“好,可以!”
陳謙衛笑道:“冷兄,石頭臉,還是你有見識!多謝了啊!”
田海旺聽得此話,心中暗暗好笑。國旭一向少言寡語,身畔人都對他有幾分敬畏,不料此刻來了個陳謙衛,與國旭還未說過幾句話,竟已開起了他的玩笑,給他起了外號。一眾密探聽得此話,也均都莞爾,但又有幾分擔心國旭不快。
陳謙衛卻似完全不知,轉了身,對眾人道:“諸位辛苦了!查案,抓兇,給官老爺擋刀子,給皇帝老子看門,辛苦了!我說呢,各位應該好好休息一番!怎麼休息呢,我覺得,這個京城那頭,有個麗香園,裡面的姑娘都是第一流的,各位不妨今夜就去歇息一晚?”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譁然。要知刑部密探一向管理甚嚴,莫說出入煙花之地,便是飲酒也大有限制,陳謙衛公然要求眾人去妓院休整,實在出人意料。
田海旺忍不住插口道:“這不妥吧……”
陳謙衛搖頭晃腦道:“什麼不妥?我看好的很!你們倆可才答應,給他們一月休息時間的!”
田海旺道:“那也不能去妓院啊,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逛窯子!”
陳謙衛眯起眼,看了田海旺一會,道:“你說是刑部這些男人查案辦事好呢,還是宮裡那些太監好?”
田海旺奇道:“宮裡的太監?陳兄何出此言?”
陳謙衛肅然道:“食色,二性也。什麼孔子孟子,都是聖賢了,不還照樣他媽的找女人,生兒子?這裡許多弟兄,怎麼就不能找女人了?”
田海旺一時語塞,正自思索反駁之語,不料國旭竟在一旁道:“有道理,我答應你了!”
國旭這一答應,眾人之驚訝,還在陳謙衛說去麗香園之上。國旭在刑部中一向以冷麵著稱,素不多言,此刻答應陳謙衛這幾乎有些離經叛道的要求,打破刑部數十年來的規矩,眾密探如何不驚?只見國旭揮揮手:“陳謙衛既然答應了,你們就去吧,莫要忘了回來。”
眾人聽得此話,一鬨而散。陳謙衛笑道:“兩位也一同去吧,不可掃了大家的興。”
田海旺為人隨和,此時見部下都去了,雖有幾分惱怒陳謙衛擅下命令,壞了規矩,可遇上難得的機會,倒也不打算推辭,正待開口,不料國旭道:“陳謙衛,你是第一天來,要熟悉我刑部之事,今天就不要外出了,現在便隨我到書房去!“
田海旺愣了愣,陳謙衛已是叫了起來:“不可不可,有酒不喝,有女人不玩,那還是男人嗎……”話未說完,看到國旭那冷冰冰的眼神掃過,登時語塞,猶豫片刻道:“罷了,今天你給我個面子,我也給你個面子,不去就不去!走,書房在哪?”
國旭看了陳謙衛片刻,向角落處的一間屋子指了指:“就在那邊。請!”
陳謙衛隨著國旭走向書房,田海旺喃喃道:“見鬼,想不到國旭今天居然幫陳謙衛說話……”說著也快步向書房走去。
走進書房,除了陳謙衛、國旭、田海旺三人外,還有三名刑部密探。陳謙衛微奇,問道:“幾位為何還在這裡?”
當先一黑衣人道:“我司職刑部別院防衛,實在不能擅離職守,還望見諒。”
陳謙衛擺手道:“你我兄弟相稱,不必多禮……”
田海旺在一旁插口道:“在這裡的,都是我刑部密探中最得力的幾名高手。”說著指著剛才那黑衣人道:“這是白日,追蹤之術天下無雙,任何人只消給他盯上了,就休想逃脫。”
白日道:“過獎過獎,不敢!難入陳兄法眼。”
陳謙衛笑道:“這個名字好哇……正所謂不日白不日,日了也白日,白日誰不日,白兄當真起了個好名字!”
白日愣在當場,面容有幾分尷尬,旁邊人卻都已鬨笑出聲,田海旺也是忍俊不禁,只有國旭立在一旁,臉上不見表情。
田海旺又指著身旁一瘦矮之人道:“這是王操,武功了得,輕功更是出神入化,當年江湖上的朋友曾給他個外號,千里不留行!”
陳謙衛道:“一個日,一個操,當真是一對啊……這千里不留行的外號,不是當年採花大盜王超的嗎?怎麼……”
田海旺道:“王超早已洗心革面,現在他是王操。”
陳謙衛仔細看了幾眼,恍然道:“原來當真是你……說來這外號還是老弟我取的呢!當年泰山大會,眾人評論天下英雄,在下曾給王兄一評論‘十步奸一人,千里不留行!’說笑中眼神已轉向了王操身旁一白衣書生。
田海旺道:“我來引見,這位是餘傑望,陳兄別看他長的白淨,其實一身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當真是刀槍不入,水火難侵啊……”
陳謙衛在一旁已是搖頭道:“不必介紹了,餘傑望與我已是舊識。唉,餘傑望啊,這橫練功夫,毫無用處……擺設,擺設,練這功夫的,十個倒有十個是廢物。咱們十幾年沒見了,今天一見,原來餘兄已經從可回收廢物變成了不可回收廢物,了得,了得啊!”
餘傑望聽得此言,大為惱怒,當年兩人本是同師學藝,今日陳謙衛位居自己之上,本就不服,此刻出言侮辱,哪裡還忍得住?當即喝道:“只怕未必吧!咱們出去練練,我倒要看看,誰是廢物!”
田海旺叱道:“餘傑望,不得無禮!”
陳謙衛擺手:“不不不,刀槍上見真功夫,就該出來練練!想我好歹也學過幾年武功,這個,劈人就像劈豆腐。不過,他練過橫練功夫,當然有點不同……”
餘傑望聽他如此說,臉色有幾分和緩,卻聽陳謙衛續道:“就像劈老豆腐。”
眾人又失笑,餘傑望臉色發青,田海旺對他道:“陳兄不過開個玩笑,老餘你不必在意……”
餘傑望冷哼一聲,猛然一掌拍下,登時將木桌切下一角,木屑四濺,但桌子竟沒有絲毫晃動。餘傑望面有得色,冷冷道:“只要你將此事照做一遍,就算我輸!”
陳謙衛注視著餘傑望的手掌,微笑道:“稀鬆平常。大概是你武功太差了,從來沾不到人家衣角,只好拿桌子洩氣了吧……這裡不寬敞,咱們出去推推手?”
餘傑望怒道:“好!”田海旺一把拉住他,正待勸阻,不料國旭冷言道:“也好,你們去練武場吧。大家也正要看看錦衣衛第一高手的功夫。”
國旭此言一出,田海旺也不再勸阻,陳、餘二人推門而出,走入練武場。
田海旺站在國旭身旁,輕聲道:“陳謙衛號稱錦衣衛第一高手,不知武功如何?你也沒見識過嗎?”
國旭搖頭道:“不知道。餘傑望與他似乎是舊識,彼此必定瞭解甚深,餘傑望既然敢宣戰,必定也有幾分勝算,至少可以逼陳謙衛使出看家本事。”
田海旺微微一笑,輕聲道:“若是陳謙衛只是和餘傑望武功相差無幾的話,那所謂錦衣衛第一高手,只怕是徒有虛名了。”
說話中,陳謙衛與餘傑望已然交上了手。只見餘傑望使的是一路雲手。雲手是天意劍派的拂雲掌被偷學後,流入武林,由武林中人整理後創出的武學,招式綿柔,後招頗多,倒不似餘傑望平常那仗著一身橫練功夫,只攻不守的套路。想來是餘傑望顧忌陳謙衛了得,不敢託大。而陳謙衛身形展開,竟不還手,只是在練武場中轉起了圈子。餘傑望武功以穩、狠著稱,輕功非其所長,而陳謙衛身形進退如風,加之只躲閃,不出招,餘傑望自是連衣角都碰不上半點。如此交手十餘招,陳謙衛一招未還,餘傑望顧忌之心漸去,招式漸轉犀利,攻多守少,甚至連出險招,但陳謙衛如一條浸了油的泥鰍,往往在間不容髮際躲去餘傑望的殺招。
眼看上去,陳謙衛已是必敗之局,竟無力還手,只是靠著迅疾的身法,勉力支撐。白日在一旁看著,已是大搖其頭,低聲道:“什麼錦衣衛第一高手,不過爾爾,比餘傑望還差這麼一大截。”
田海旺眼睛仍是看著場上,口中卻道:“白日你不懂!陳謙衛再不濟,也決不會在餘傑望手下連一招都還不出,他只怕是在消磨餘傑望的耐心,然後尋求一擊必殺的機會!”
餘傑望在場上自是聽不見田海旺的話,見陳謙衛只是躲閃,索性擱下了守禦的招式,只攻不守,如此過了十數招,仍是難以拿下,耐心已耗盡,忍不住出言譏諷道:“陳謙衛你越來越不長進了,這路屁滾尿流的功夫從哪學的?”
不料就在餘傑望開口說話,招式銜接稍有不暢之際,陳謙衛猛然發招。只見陳謙衛運掌如風,抬手化出的正是天意劍派的拂雲掌。雲手只算是拂雲掌殘招,與真正的拂雲掌對敵,自是落了下風,何況陳謙衛是以有備攻不備,乘著餘傑望說話之際出手,餘傑望如何抵擋得住?眾人只見陳謙衛灰色的身影閃動,招招俱是進手招式,攻勢如電,餘傑望勉力支撐了十餘招,已給拿住胸口膻中穴,軟倒在地。
白日、王操兩人,見此情景,俱都轟然叫好,餘傑望心中雖然不服,但他此刻躺倒在地,失利已是顯而易見之事,如何辯駁?
田海旺扭頭對國旭道:“看來這陳謙衛也並未有想象中那般了得,說不上徒有虛名,但總是言過其實。餘傑望武功未臻至第一流境界,陳謙衛引他入彀,加之武功相剋,卻還用了這許多招式才勝得,他若能勝過你我,我便把名字倒過來念,叫作汪海天。”國旭緩緩點頭。
說話中,陳謙衛已為餘傑望解開胸口穴道。餘傑望一躍而起,憤然道:“你使詐!咱們重新比過!”
陳謙衛尚未開口,門口已有一人嬌聲道:“輸了就抵賴,不要臉,嘻嘻!”餘傑望大怒,回頭看去,卻是個紫衫雪膚的少年女子,不禁一愣。
陳謙衛臉露微笑:“你來的挺早啊,酒呢?”
那女子手向後一指地上放著的兩個大酒罈,道:“我給你親自送來拉!還不付賬?”
陳謙衛伸手入懷,取出錠銀子,道:“給你!”
那女子走進了,接過銀子,忽地退開幾步,盈盈笑道:“陳大哥是不是說話有些不算數呢?”右手輕招,似是自陳謙衛懷中拿去了什麼東西。
陳謙衛吃了一驚道:“錦衣衛的腰牌怎能亂拿?快還給我!”
少女擺手道:“不嘛,反正你也沒用了……有本事自己奪回來啊。”
陳謙衛眉頭微皺,上前一步道:“你別胡鬧,快還給我!”
日光下只見那女子似嗔似笑道:“陳大哥要不比呢,也可以,小女子只好把有些不該說的話在這裡說說了。”陳謙衛面色大變,終於點了頭,揚眉道:“我若勝了,你可不許再胡鬧!”那少女道:“這個自然。”當下身形一展,如飛燕凌波,躍入涼亭中,落地前,身子竟還轉了半圈,姿態曼妙至極。這手功夫極俊,但眾人震驚於一少女竟有如此輕功,俱都忘記了喝彩。
只見陳謙衛步履凝穩,走入亭中。少女道:“陳大哥,咱們在便在這凳子上過過招如何?”陳謙衛道:“好!我要是勝了,你可不許再胡鬧。”慢慢踏上圓凳,雙手互圈,一掌領前,一掌居後。
兩人尚未動手,田海旺、國旭兩人已是大為驚異。要知憑他兩人內力,任何人一旦進入其身子周遭十丈,便該立時察覺,雖說當時兩人專注於陳、餘比武,但那少女手中提了兩大壇酒走到門前,兩人竟不知她何時到來,實是古怪。而後那少女露了一手輕身功夫,更是妙絕天下,田海旺、國旭兩人暗自思忖,只怕也不過是勉強做到。聽那少女口氣,她似與陳謙衛熟識,兩人心中暗凜,對那少女暗自提防,同時也想看看,陳謙衛有何招數使出。
只見陳謙衛呼的一掌,迎面擊出,掌力未施,身隨掌起,足下已移動了方位,使的是天意劍派的九天八卦掌。他輕功一使出,竟如飛鳥一般飄逸靈動。紫衣少女斜掌卸力,功夫竟也依著八卦之理,手上使的是八卦遊身掌,腳下踏的也是八卦方位。陳謙衛連劈數掌,都給她一一卸開。兩人繞著圓桌,在幾隻石凳上賓士旋轉,瞧來有趣,但越轉越快,幾乎看不清場上有多少個陳謙衛、多少個少女。
這九天八卦掌在八卦掌中夾了八陣圖之法,正奇交接,大開大闔,變化奇幻,雖是在一個小小涼亭之中,也隱有佈陣而戰之意,相較紫衣女子的遊身八卦掌,自然高妙了許多,而陳謙衛掌風虎虎,紫衣女子只是繞桌而走,不敢硬接,顯然內力也大有不及。
田海旺看著亭中兩人,心中暗道:“真功夫出來了。這兩人武功變化之奇,招式之精妙,決不在我之下。”眼見陳謙衛越打越佔上風,那紫衣女子左足一蹬,躍上桌面,說道:“凳上施展不開,我上桌子鬥鬥。陳大哥,你可不許上來哦。”
田海旺輕道:“此女心思巧妙,更勝武功,如此一來,陳謙衛武功妙在腳步,一旦對方上桌,威力便減了七成。”國旭在一旁點頭。
陳謙衛微微一笑,任她上了桌面,這時兩人相距近了,紫衣女子無可取巧,對方拍擊過來的掌拳,勢須硬接硬架,但腳下卻佔了便宜,她已不用隨陳謙衛前後奔襲,只需隨之轉身便可抵禦。陳謙衛的九天八卦掌在平地上施展威力最強,在石凳上變化受限制,威力便已相應減弱。這時在這桌面之上,腳步靈活的優勢更是當然無存,當下儘量不移腳步,一味催動掌力,自忖不憑腳步掌法之妙,單靠深厚的內功,就能勝過她。
但聽得掌風呼呼,亭畔的花朵為他掌力所激,片片落英,飛舞而下。田海旺在一旁看著,忽地臉色慘變,驚道:“國旭,你看陳謙衛的內力馭使之道,是否與昨晚那人一模一樣!”
國旭皺眉不語,眼觀場上,片刻後淡淡道:“似是相同,但陳謙衛掌力散而不聚,較之昨晚那人,相差甚遠。”
田海旺點頭,心道:“陳謙衛武功當真也是了得,較我或許差了半分,但上一場與餘傑望相鬥顯然並未盡全力,而這女子,武功也實在高的古怪。”
兩人說話之際,陳謙衛出手越來越快,一掌掌如疾風驟雨般擊到,紫衣女子只是足不停步的前竄後躍,並不和他對掌拆解,知道只要和對方雄渾的掌力一粘住,那便脫不了身,只見陳謙衛右掌虛晃,左掌斜引,右掌正要劈出,她左足尖輕輕一挑,一隻茶碗向他撲面飛去。陳謙衛吃了一驚,閃身避開,紫衣女子料到他趨避的方位,雙足連挑,七八只茶碗接二連三的飛將過去。陳謙衛避開了三隻,不料腳下一空,竟險些落到地上,終於避不開第四、五隻,啪啪兩聲,打中了他肩頭,跟著又是幾隻茶碗擊中胸口。陳謙衛右手猛力一掌擊出,左手拂去胸口茶葉,紫衣少女見他單掌出招,露出破綻,正是良機,當下身軀一閃,已伸手抓住他的右腕,左手向他的臂彎曲池穴點去。陳謙衛神色不變,左手抓住粘在胸口的茶葉,向那少女眼上揮去。紫衣少女萬沒料到他竟還有這一著,只一愣間雙眼已被茶葉遮住,動作稍緩,陳謙衛右掌陡然拍出。這下紫衣少女無處可避,只得硬撼一招,兩人一較勁,陳謙衛立時把她推下了桌臺。
那女子抹下臉上茶葉,嬌笑道:“陳謙衛你耍賴,不算不算,咱們再來一場!”
陳謙衛也是微笑道:“好吧,那就不算,不過這回我要使連拳了啊……”
紫衣少女臉微微一紅,似是薄怒,但面上笑容不改,道:“下流坯,不與你說了!”
說罷微笑著丟擲一塊腰牌,陳謙衛接過了,她足尖一點,躍過刑部別院高牆,眨眼去得遠了。
那女子剛剛離去,王操已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道:“陳兄,不知道這女子什麼來路?武功當真了得!”
陳謙衛笑笑道:“我少年時候在湖北八卦門學藝,她是掌門之女,叫王雯琴。八卦門衰落後,她便在京城中開了家酒肆,名曰文心酒樓。餘傑望,我沒說錯吧?”
餘傑望對負於陳謙衛一事猶自憤憤,見眾人目光滿是詢問之意,只是微一點頭,並不開口答話。
眾人見那女子武功如此了得,不想竟只是京城中一家酒店的老闆娘,如何肯信?但餘傑望既然也點頭稱是,倒也不便多問。
田海旺於武林之事知之甚曉,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懷疑:“湖北八卦門只是小派,十餘年前便已被滅,但那女子與陳謙衛武功竟如此高強,當年八卦門的掌門若是有三成他們的功夫,門派也不至被滅,看來八卦門被滅後,這兩人又有奇遇,武功並非全部得自八卦門。”
田海旺心中雖轉過了這許多念頭,口中卻隻字不提,只是笑道:“想不到八卦門竟也出了這許多高手。恩,那女子武功好生了得,但陳兄一說要使連拳便立時將她驚走,不知這連拳,是什麼神妙功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