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惡魔本色 第六十九章
人無完人
夜已深，春泥谷一片寂靜，只有蛐蛐的低鳴聲，斷斷續續的在山谷中迴旋。
朦朧的月光下，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孤零零的坐在樓頂上，出神的凝望著空中那輪殘缺的月亮。
她已經這樣靜坐了很久，宛若一座靜止的雕像。
但當一個黑影出現在她身邊十幾米外的地方時，她這座雕像卻突然動了，皓腕一揚，一把寒光閃爍的匕首破空而出，直奔黑影而去。
黑影輕輕探手，輕而易舉的將匕首接在手中，笑道：“我靠，幽影，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
這一身白衣的美女，當然就是曾經的獵魂戰士——幽影。
司馬五顏笑著，走到幽影近前，將匕首遞還給她。幽影接在匕首，淡淡的說道：“睡著了也照樣殺人。”
“就憑你剛才的這把暗器麼？”司馬五顏大咧咧的並肩和幽影坐在一起，故作刻薄的嗤笑道：“我即使閉著眼睛都能接下。你怎麼殺人？”
“如果你不是司馬五顏，早就死了至少十次了。”幽影冷冷的說完，身體便突然消失不見了。
司馬五顏早有料到似的，緩緩回頭，果然，見到了坐在自己另一側的幽影。剛才的那個，只不過是幽影思想遊移狀態下的幻影而已。關於這個把戲，對於司馬五顏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以前饅頭不止一次的玩兒過，並且也正是多虧了這項技能，才使得司馬五顏和饅頭當初能輕鬆的互換情報，不費吹灰之力的揭穿了道士的陰謀……
“也幸虧我是司馬五顏，所以你到現在還活著。”司馬五顏淡淡一笑，接著，在幽影不可思議的目光中，他的身影竟然也消失不見了。
正當幽影四下尋找司馬五顏身影的時候，一個聲音在耳邊說道：“別找了，你要找的話，去我房間裡的床上找好了。現在我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和你說話的，只是我的意識體。意識體和元身分離，這和你的思想遊移有異曲同工之妙……”
幽影松了口氣，疑惑道：“你的意識體現在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了麼？”
司馬五顏得意的笑道：“小菜一碟而已。”
幽影停頓了一下，環顧著身邊空蕩蕩的空氣嘆息道：“你這樣是不是相當於和紅衣同床異夢？一方面你的身體抱著她，另一方面你的意識體卻半夜三更的跑這裡來和我幽會？”
司馬五顏無所謂的笑道：“沒事沒事，她不會發現的。再說了，我跑這裡來也不是和你幽會，而是找你聊天。”
幽影嗤笑道：“半夜三更的，來房頂上和我聊天？”見司馬五顏暫時沒有反應，她又無奈的補充了一句：“就算聊天，你也起碼現個身什麼的吧，否則我會有和空氣說話的感覺。”
於是，司馬五顏的身影很快又出現在她身邊。
“還在想饅頭……額，寒月嗎？”司馬五顏也和幽影一起望向空中的殘月，悠悠的問道。
幽影用沉默表示承認。
是啊，除了寒月，這個美女此刻還能想些什麼呢？也只有寒月，才會使得她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半夜三更的跑房頂上來研究月亮吧？
對於最後的這次營救計劃，司馬五顏始終覺得難以面對幽影。因為除了寒月外，其他的目標都完成了，星渡、雲芸救出，最後朱巫語的意識體被剿滅，其創造的特殊空間大崩墜的時候，無影也跟著小胖等人回到了春泥谷。也就是說，整個挽救計劃就這樣這麼一個不圓滿的地方，而這個地方，恰恰就是無法挽救寒月。這對於司馬五顏來說，始終覺得沒有勇氣去面對幽影那幽怨和絕望的眼神。他覺得對不住寒月，對不住幽影，沒有臉面再去面對他們……而就在他想儘快彌補，儘快重新穿越，再次啟動對寒月的營救計劃時，卻又發生了變異人的事情，明天一早，包括他在內的所有獵魂團隊隊員，都會被分派到各地，負責對幾個重要領導人物的安全保衛工作，變異人無孔不入，猖狂至極，獵魂團隊面臨的，隨時都可能是一場生死大戰，所以，司馬五顏已經沒時間再去啟動營救計劃，而且與變異人之間的真正剛剛開始，結束的時間遙遙無期，這讓司馬五顏更加覺得愧對寒月幽影。每次見到幽影那魂不守舍的樣子，他都覺得心中愧疚難過不已。今晚他又見到幽影夜不能寐，一個人躲到房頂看月亮，知道她對寒月是思念又開始了，於是忍不住意識體偷偷溜出來，希望找幽影開懷一敘，解開她心中的結，告訴她變異人事件一有眉目，他就會立即啟動營救寒月的計劃……
但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精心準備好的一番拙劣的勸慰之詞，已經完全沒有作用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幽影淡淡的對司馬五顏說道。“我已經感覺到你心中的愧疚和不安了。對於你跟寒月之間的兄弟之情，我真的替他感到高興和欣慰，他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真是莫大的幸運。而我，能在你這樣的隊長手下執行任務，也是萬幸之舉……”
司馬五顏難過的搖了搖頭，打斷了幽影的話道：“你這樣說，真的讓我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麼現在，是該告訴你真相的時候了。”幽影止住了司馬五顏的話，繼續說道：“首先我得向你道歉，瞞了你這麼久，害的你傷心難過愧疚，是我的不對。”
司馬五顏捕捉到了她語句中的“隱瞞”一詞，不由的皺起眉頭疑惑道：“什麼意思？你瞞了我什麼？”
“其實，寒月並沒有真的死亡……哦，不多，雖然寒月死了，但其實沒有死……”
聽著幽影前言不搭後語互相矛盾互相衝突的話，司馬五顏覺得一陣頭大，心想完蛋了，這小美女思念傷心過度，變成神經病了。這一會兒死一會兒不死的，到底什麼個情況？
“這樣跟你說吧。”幽影一時間解釋不清個中緣由，自己也有些著急。於是停頓了一下，思考著該怎樣用最簡單最直接的語言來解釋清楚這件事，終於，她開口說道：“當初在絕瞳基地大戰時，死的並不是寒月本人，不是他的肉身，而只是他的……幻影！我這樣說，你總該明白了吧。”
司馬五顏鬱悶的搖了搖頭，更加疑惑道：“我靠，這都什麼跟什麼？既然死的只是幻影，那寒月本人呢？他的肉身呢？我怎麼沒看到？再說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你還傷心個毛啊？直接找他肉身去不得了……？”
“你靜一下，聽我解釋好嗎？”幽影無奈的揮著手，打斷司馬五顏接二連三的連珠炮般的疑問，費勁的解釋道：“寒月的肉身雖然沒死，但卻並不在這個空間內，所以我們不可能見得到他，更不可能找到他。”
“靠，這到底怎麼個情況？”司馬五顏越聽越覺得懸乎了，心想饅頭早就會玩穿越了？還去了別的空間，只留下幻影在戰場上廝殺？
“你知道，寒月和我在一起的時間一長，他也學會了我身上的思想遊移技能，但是，他本身的技能是寒月之舞，至於思想遊移，因為是後天在我身上獲得的，所以無論他天資多麼聰穎，訓練多麼刻苦，要想超越我的實力，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司馬五顏點了點頭道：“這個好理解。後天學習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如天生就有的好。”
“嗯。”幽影點了點頭。“但你也許不知道，寒月這個人，好勝心實在是太強。”
司馬五顏立即打斷了她的話，疑惑道：“不對吧，就我看來，饅頭這傢伙是最淡然，最對什麼都無所謂的。好勝心強……我還真是沒怎麼覺得。”
“這就對了。他的好勝心不但強，而且還很怪。”幽影無奈的說道，“我與寒月從小青梅竹馬，我們的感情深厚是有目共睹的，這也是我們之間的驕傲。對於我來說，寒月就是我的王子，他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人。但是，即便是神仙，也不會有絕對完美一說。寒月這個人在其他任何方面都完美至極無可挑剔，如果非要在他身上找到某個讓我覺得遺憾的缺點，那就只有那個，那就是他那古怪的好勝心。”
終於開啟話匣子了。司馬五顏聽著幽影淡淡的講述，心中欣慰的想到。不管這件事的真相到底怎樣，今晚上自己都已經有了收穫了……
“事實上我所指的他的好勝心古怪，是因為這種好勝心，只是存在於和我之間的。”幽影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怎麼說呢，這其實和大男子主義很類似，寒月總是覺得他是男人，所以無論什麼事情，都要比我這個女人強一點，這樣他才有大男人的面子，有大男子的尊嚴，才會心理平衡，反之，如果有某些方面，特別是思想遊移這種戰鬥力方面，我的實力超過了他，他就心裡不平衡，心浮氣躁，覺得這是他的恥辱，於是他就要更拼命的去聯絡，去訓練，試圖能透過玩命的後天練習，縮小與我之間的差距直到超越我，否則他就會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活的跟一座山壓頭頂上似的……”
“這是什麼鬼想法?”司馬五顏鬱悶道。心想人類這種東西真是奇怪，真是無奇不有。就像他所熟識的表面上的饅頭，是那麼灑脫雍容的一個人，誰知道他和老婆在一起的時候，竟然還有這種古怪的思想，真是讓人唏噓不已大開眼界！但同時，這也充分驗證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這句話。即便是再完美的人，也會有缺點！這樣想著，司馬五顏猜測道：“我靠，你不會是說，饅頭的這種古怪好勝心，讓他走火入魔，以至於肉身飛到另一個空間回不來了吧？”
“差不多。”幽影無奈的說道。“思想遊移技能的落後，寒月表面上雖然裝作不在意，但背地裡卻想方設法的要趕超我，為了訓練他廢寢忘食嘔心瀝血，原本這種努力的訓練除了對身體有影響外，也沒什麼害處，但後來，他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理論，說是只要幻影和肉體分開在不停的空間訓練，就會受到雙倍的效果，肉體和幻影同步訓練，最後再合為一體效果翻番……對於這樣的古怪理論，好勝心促使的他竟然就信了！後來乘我不備，真的身體力行的去做實驗了。”
“結果呢？結果是弄得自己的肉身回不來了？”司馬五顏猜測道。“對了還有一點，你們所說的空間，和我們所認知的空間是一樣的嗎？寒月之舞的速度，已經可以自由穿越時空了麼？”
“不一樣。”幽影迅速的回答道。“寒月所去的空間，是專門針對於我們這種有思想技能的，意念修行者的一個另類存在。只要意念足夠強大，思想的速度足夠快，就能創造出一塊只有自己存在，只屬於自身的特殊天地，這個天地就是所謂的空間。在這樣的一個封閉的空間內，訓練的效果是平時的幾倍甚至幾十倍。總結一下就是，我們所說的空間都是封閉的，個人化的思想修行訓練所在，和你們所說的整個時空不是一個概念。”
司馬五顏點了點頭，一知半解道：“大體算是明白了你所說的意思了……照你這麼說的話，寒月的這種空間理論並不是錯誤的了？他的這種訓練方法是確實有效的？”
“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是有些效果的。”幽影接著說道。“剛開始他也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讓幻影進入一個獨立空間，和肉體進行同步的雙重訓練，這讓他的思想遊移技能進步飛快，但隨即，由於和絕瞳基地的大戰臨近，他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竟然不顧後果的，進行了多空間遊移！也就是一次性產生多個幻影，而且讓這些幻影分別進入不同的獨立空間！這種做法，如果成功了，就能達到出乎意料一步飛昇的效果，但一旦因為意念力不夠強大而失敗，那就會導致幻影和肉體，以及各個空間之間徹底亂套，導致自己也分不清哪是自己的肉體，哪是自己的幻影，最終迷失在空間中，永遠都無法再讓幻影和肉體結合！而非常不幸的是，寒月失敗了，當日和我並肩作戰的，只是他的其中一個幻影，而他的肉身，現在還不知道被困在哪個獨立空間中徘徊，就像迷途的遊魂野鬼一樣……！”
聽到這裡，司馬五顏不由的有些唏噓。饅頭啊饅頭，你這是何苦呢，爭強好勝就這麼重要嗎？何況還是和自己的老婆……
就在他替饅頭感到不值的時候，幽影繼續說道：“所以司馬，對不起，其實我早就告訴你這些，即便你穿越再多的時空去營救，也無法真正將寒月救回來。那只會是他的一個幻影，即便被拯救，也會在穿越失控時消散掉……你能原諒我的自私麼？之所以這門長時間我一直都公佈這件事，只是因為我想維護寒月在大家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不想讓大家以為他是一個好勝心太強以至於坑了自己的人……”
“理解。”司馬五顏點頭道。“不會有人怪你的。換做任何人，都會有同樣的想法。”
幽影感激的點了點頭。“那麼，司馬，不要再愧疚和不安了，該說抱歉，沒臉見你們的其實應該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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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五顏做拍打肩膀狀，勸慰幽影不要再糾結下去。然後急切的問道：“那麼，寒月就真的只能這樣了麼？我們難道一點救他的辦法都沒有嗎？難道我們就只有這樣束手無策嗎？”
“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成功率並不是很大，充其量只有五成左右。而且這個辦法只能由我自己去操作去執行，你們幫不了忙的。”幽影說道。“那就是憑藉對寒月的瞭解，也用和他同樣的方法用幻影嘗試著進入他的獨立空間，運氣好的話，就能引導他的肉體走出來。”
“否則呢？”司馬五顏擔憂道。
“如果失敗，結果就是和他一樣，迷失在他的各個空間內，不過那樣也好，至少，我們的幻影可以在在一起了，雖然那個空間裡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而且很可能大到無邊無沿，在裡面的兩個幻影數十年都無法找到彼此，但是至少，還有希望，隨時都有可能成真的希望，那樣的話，不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嗎？”
司馬五顏張了張嘴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如果真的出現像這樣的悽豔結局，實在是讓人無話可說。
兩人很久都沒有說話，空氣裡沉默著。司馬五顏想勸告幽影，卻什麼理由都找不到。而且他也知道，對於這種人來說，勸告絲毫不會起到作用。
“所以我有個請求。”許久，幽影突然盯著司馬五顏，意味深長的說道。“如果，在和變異人大戰中我不幸死去，你千萬不要用任何方式營救我，我的肉體死去，但在死亡前的瞬間，我的幻影會完成我的夙願，去和寒月在獨立空間中相會……那是我的結局，是我希望的結局……你能答應嗎？”
幽影目光灼灼的盯著司馬五顏，一雙明亮的眸子在月色下閃著水汪汪的光澤。
足足十幾秒鐘後，司馬五顏才鄭重的點了點頭。
然後，他招呼也沒打，身影便消失在了幽影面前，消失在朦朧而醉人的月色中。
而此時，從睡夢中醒來的蕭紅衣驚訝的發現，身邊的司馬五顏，竟然在流淚，一滴晶瑩的碩大淚滴，在他的腮間緩緩滑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