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要想崛起，就必須有足夠的書籍。世家要想穩定，就必須控制書籍的數量。

這就是一個死結。雖然造紙術和印刷術只是其中一方面，還有老師問題、百姓窮苦問題等等，但是這其中最關鍵的，還是造紙術和印刷術。

所以，數百年來，沒人願意碰造紙術的問題，不光是因為時代的落後，還因為世家在其中作梗。世家的勢力太大，沒有人敢得罪。

事實上也是如此，歷史上也確實如此，成熟的造紙術和印刷術都是在世家基本被消滅的唐朝中後期才逐漸成熟起來的，一直到宋朝才走向了巔峰。

而現在呢。杜構造紙，是被魏徵逼迫的，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肯定和魏徵脫不了干係。作為寒門代表，杜構相信，魏徵肯定是渴求造紙術和印刷術的。或許他是因為杜構發明象棋、炒茶和曲轅犁等等才有的想法，或者說是死馬當活馬醫，只是沒想到杜構真的應下了。

不過房玄齡可是正兒八經的世家代表，但是看他的樣子，似乎也是支援造紙術的啊？

杜構端起茶杯，剛要喝，發現居然沒茶了，沒辦法，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陷入了沉思。

好一會，杜構心裡有了數。

房玄齡贊成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長孫無忌做了吏部尚書。

長孫無忌做了吏部尚書，那肯定會大肆提拔關隴勢力的官員，天下的寒門子弟也都會倒向關隴勢力。而山東勢力本來就是一家族為主，聯姻為輔，不怎麼重視寒門的培養，一旦讓長孫無忌在吏部站穩了腳跟，那關隴勢力在朝堂將會迅速做大，到那時，房玄齡想抑制都晚了。

而杜構的造紙術卻是一個絕佳的突破口。雖然造紙術對山東世家也有影響，但山東世家一直以來就是以培養家族子弟為根本，寒門子弟只是輔助，造紙術和印刷術只能讓山東世家受點皮肉之苦，對其根基卻沒什麼影響。但是對於關隴世家而言，那可就就是至少傷筋動骨了，嚴重點，都能對關攏集團造成毀滅性打擊。

還有，現在改良造紙術的是杜構，也算是半個山東世家世家的人，這筆賬，怎麼算山東勢力都值了。而且，最後漁翁得利的是朝廷，李二肯定也是樂見其成，所以，才有了清茶館中的那一幕。

想明白了一切，杜構長長的輸了口氣。心裡卻是賊不舒服。

打死他的都想不到，僅僅是一個造紙術，居然牽扯到了大唐天下大半的勢力紛爭。這尼瑪只要把他往槍口上推啊。

“房叔，那啥，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不？”

房玄齡一怔，眼神微眯。“怎麼了？”

“您說呢？”杜構擺了擺手。“之前還沒覺得，現在聽你一說，這簡直就是要命的活啊。事關兩大勢力的生死存亡，我要是動手了，那不是把自己往槍口上推嗎？房叔，我家現在已經夠亂了，不說風雨飄搖，卻也是麻煩纏身，如今我要是再給自己找這樣的麻煩，那我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房玄齡聽罷，沉思良久，看著杜構，嘆了口氣。

“清和，說起來，咱們也是一家人。你父病重後，從來沒管過你的任何事，他這既是相信你，也是相信我，你說，我能害你麼？”

杜構沉默了。

其實，剛才他對房玄齡也有些埋怨，這件事，怎麼看都是一個要命的差事，但時房玄齡卻一點都不阻止他，這不就是準備為了山東勢力而犧牲他嗎？但是從感情上來說，杜構相信房玄齡，至少，房玄齡不會無故坑他。

杜構深吸了口氣。“侄兒愚鈍，請房叔指教。”

房玄齡笑了搖搖頭。“也罷，既然話都說開了，那也就沒必要遮掩了。清和，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

杜構認真的點點頭。

“第一，你和長樂公主，到底是什麼關係？”

杜構心中一凜，看了看房玄齡，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實話。“侄兒此生，必娶長樂！”

房玄齡心道果然，但還是掩飾不住心中的驚訝！

“第二，你以後想做什麼？朝堂還是閒散？”

杜構肯定是有爵位的，或者自己掙，或者繼承。所以，所謂的閒散，就是無官無職，做個閒散公爺！

杜構想著，其實他想做閒散，他一直都沒什麼大志向，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他畢生的追求。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退路了，無論是長樂還是杜家，都逼著他邁向朝堂。

杜構嘴唇蠕動，片刻後，吐出兩個字：“朝堂!”

“第三，你覺得你應該如何立足於朝堂？”

杜構怔住了，確切的說，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

如何立足於朝堂？千百年來，都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房玄齡看著杜構，語重心長的道：“清和，你不一樣，你和別人都不一樣。因為你父是杜如晦，是大唐右相，當你踏出朝堂的那一刻，就代表著你的不同。最明顯的一點，你沒有參加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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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構心中一震，沒有說話。

“至於怎麼不一樣，你自己去體會吧。先說說你那三個問題，先說你和長樂公主，不得不說，你小子有點眼光，如果尚公主，長樂確實是最出色的。但是你也應該知道，早在兩年前，陛下就有意把長樂許配給長孫衝，只是一直沒下旨而已，那麼，你覺得你憑什麼和長孫衝爭奪？”

杜構心裡再次一震，而且是狠狠的一震，心臟狂跳。房玄齡的一句話，就讓他有些失神。

是啊？他憑什麼？

之前他想的很簡單，他想著，如果他去藍田，把所有的自己的計劃都實施成功了，那就是大功勞，到時候順勢提出，應該就十拿九穩了。

但是他現在發現，他天真了，他太天真了！首先，他的一系列計劃是否能成功都是個未知數，最起碼造紙術和印刷術他就準備放棄了。其次，就算他成功了，真的就能得償所願嗎？聯姻，尚公主，憑的不是感情，不是功勞，而是實力！

搶皇家公主，談感情就是放屁，功勞也不穩妥，只有實力才是最穩妥的。

長孫衝的實力是什麼？整個關攏集團！

他呢？山東勢力嗎？

可是他現在不是山東勢力的人，一他年紀小沒資格。二，他沒投名狀，憑什麼讓山東世家支援他？甚至，他到現在都不承認自己是山東勢力的人。

一瞬間，杜構明白房玄齡的意思了。

都不用像其他，就這一點。杜構要想娶長樂，就得獲得山東勢力的支援。而要想獲得山東勢力的支援，就只能靠一點造紙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