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花園裡的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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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花園裡的桑海

盤古開天地,海中通日月。

我不喜歡與世人接觸,去看他們醜惡的嘴臉,也包括我自己。

————

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三。

傍晚,四劍客又一次沒有聚在一起:蔣奧偷摸摸地消失不知去做什麼勾當了;龍小川從昨日暴露之後就越發猖狂,甚至於直接說這幾天沒我事了我去陪黃雅涵;洪格則是約好了人一起去打籃球;尚心也和幾個女生出去吃飯了。薛望不用說肯定有安排,二十三班想和她一起吃頓飯的人多的去了。所以無論是誰和薛望走近點都會被一堆兇狠的目光注視著,除了開學沒幾天就霸氣外露的張梓以及高調的龍小川。陳思雅還在教室裡坐著,今天帶了家裡人做的便當。

張梓左瞅瞅右瞅瞅,晃晃腦袋,心想下課沒幾分鐘自己就成了‘孤家寡人’,看陳思雅在幹嘛?吃飯呢!走過去說了幾句話蹭了幾個壽司吃。三四十分鍾一直待在教室是不可能的,閒聊一會兒,少年郎耐不住寂寞找個藉口就出門了。他想了想去球場還是哪裡——肚子空蕩蕩但沒吃飯的必要,運動的激情昨晚就被釋放,可是人活著就是要動起來啊!靜時若處子,動則若脫兔。男生浪漫的事情其一是萬劍朝宗,其二便是揮灑激情了。

哦!那就先去花園逛逛吧,逛完了再去小樹林的亭子裡坐坐,坐完了再躺一躺,躺完了就坐起來···

“能躺著就不要坐著,能坐著就不要站著,能站著就不要好好站著···”張梓輕聲哼著,搖搖晃晃地走向了學校的花園。

入秋的花園裡五顏六色百花齊放,讓秋天變成了春天。

遠遠地,便有了芬芳。

少年笑笑,漫步在秋高氣爽中,其人耳朵動了動,臉上的笑意,也更加燦爛了幾分。

花園裡,一個穿著花裡胡哨的短褲的男子,正靜靜地給身前的百花澆水。其人身旁池子裡的水仙葉片上,也有了宛若露水的痕跡···他就那麼悠閒地站著,給人一種和花園渾然一體的感覺——他也像是一朵花,或者說,像是花朵們的爹。可你要拿這句話來說他,他會搖搖頭,說道,“不!我桑某人是花朵的園丁呢!”

少年郎走過去,腳步輕輕,常人是聽不見了,但他相信桑海會注意到他——果不其然,大花褲感覺花園來了個人不經意瞅了瞅,見是張梓,便笑道。

“你來了啊!”

“是啊,我來了。”張梓走近了點,神色上沒有尋常學生面對校長的畢恭畢敬。

————

“你來這裡做什麼?”

“這些水仙,都是你養的?”兩人同時問道,相視一笑,由張梓先答,桑海後答。

“我來這裡玩玩——花園人少,幽靜地很,我想享受閒適時光的時候,就來此處了。當然不僅僅是我,洪格蔣奧狗小川他們也經常來這——諾,那處的竹林裡有個亭子,我們就常常坐在亭子裡,坐的久了,就躺了下去,享受夕陽西下的昏暗。”張梓先回答道,說的時候,指了指花園東南角的竹林。

“水仙,是我養的,花園裡一半的花朵,都跟我有關吧!”桑海待張梓說完,便回答了他的問題,“我覺得花壇的小池子很是神奇,水仙海棠睡蓮,都能在這裡生根發芽並且活下去。與此相似的還有綠蘿,你看那!”

桑海指了指張梓身後的土地,張梓便看了過去:土地中的渾濁小水溝裡,有一株扦插的綠蘿:它長得翠綠,似乎還有了點新芽;它有點搖晃,似乎是無根之木,僅僅是插在了渾水中,便堅強地生長著。

也許某一天渾水乾涸了,它便倒了下去,日曬風吹變得乾枯。

等著哪一天下了雨,水溝重生,它又頑強地活了下去。

又一次,變得青綠。

生命永不停息,只要它還想活下去,它就會儘可能地活下去。

“一週前,我從辦公室的盆栽中剪了幾片葉子,想著做書籤吧似乎大了點,配點花朵倒也並無不可···我漫步走到這裡,看見了水灘,水灘?綠蘿是水培植物!我突發奇想,便把幾片綠蘿葉子種了下去,輕輕地,並沒有用多少力···葉片本有點乾枯,卻在短短的幾天裡變得飽滿了,甚至於長出了新芽。我驚訝於植物的生機雖然我常年都感受著···它們的頑強,正是我喜歡它們的原因。“

“大自然的生命,是真正頑強的,只要有一絲可能,石頭縫裡,都能長出青草來。”桑海想了想,做了一個總結。

“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是猴子吧。”張梓心想著,卻是沒說出來而換了話語,“敢問閣下就是花園裡辛勤的園丁?”

大花褲聞言,搖了搖頭,片刻後緩慢而悠長地說道。

“不,我桑某人是它們的爹!”

——

花園裡,處變不驚的少年郎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一兩秒的驚訝。兩秒後,他的神色迴歸了平常,如是過往,雲煙皆已消散。

“原來你是一株植物啊!”又過了三秒後,少年郎終是笑道。

“我弔!”桑海神色精彩,片刻後搖了搖頭,又問道,“你來這裡,享受什麼?”

張梓意外地看看桑海想著他是不是問了一個重複的問題,可細想兩個問題確實不同,便道,“我來這裡,是因為厭倦了世俗的喧囂,是因為厭煩了凡塵的喧鬧。和尋常友人的交流都讓我頗感無趣,作為一個人,我想著生而為人的人性;作為一個人,我思索著生來便有的俗性;作為一個人,我追尋著需要痛苦需要失去才能獲得的神性···作為一個人,善待自己的方式就是尋找一片僻靜的地方靜靜地思索人生,思索神與人,得與失,生與死。”

盤古開天地,海中通日月。

我不喜歡與世人接觸,去看他們醜惡的嘴臉,也包括我自己。

桑海看了看他心有所感,卻見少年郎還有說的,便不打斷,做了合格的聆聽者。

···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這幾日,我的慾望彷彿回來了——極少的求勝欲、豐足的表現欲。它們將我包裹,將我圍困,讓我做一些事的時候會抬起頭看看四周,看看有沒有人關注著我,看看有沒有豔羨與靈動的目光。”

“我像是淪陷了,淪陷得很淺,也不久。我尋找著方法讓我脫困,若是找不著,便鑽鑽牛角尖吧!以木辛的功夫一個牛角尖還鑽不破?”張梓揶揄一句又繼續說道,“那一天,我確實沒有鑽破,因為那一天的夜晚我做了一個夢,夢醒後,我看透了不少,依然淪陷著,卻已變得不重要。”

少年郎回憶了幾日之前,慢慢的,說出了少年的夢。

“夢裡的我,工作了,如我以往所夢,我二十好幾,經歷豐富,”他說著,身上的氣質也變得深沉了些,“我經歷了很多,失去了很多。追逐浮生幻光註定了痛苦,可每一次痛苦後的徹悟,比玉露瓊漿更加沁人心脾——我沉醉於每一次的徹悟之中,凡人有太多的七情六慾,而我很多時候,無情無慾。”

“時間沉澱出了神性,也便讓我逐漸失去庸俗的情與欲。”

“···夢中的我工作了,從起初的點點緊張變成了自然,我只是一個人,不尋找朋友,也不需要朋友。我喜歡一個人,喜歡一個人的幽靜···我遇見了一個人,看著她,我感受到了愉悅,我知道她很優雅,但我也更知道她僅僅是一個俗人——她和我的圈子不一樣,她活在現實裡,而我活在真實的幻想中。”

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幻想?

庸俗的現實能給人多少認可?真實的幻想是不是另一座溫柔鄉?

答案,在每個人的心中。

“我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點共鳴,所以,我不拒絕和她交流。她人很好,眼眸之中有著我喜歡的靈動,但卻不夠,基於這一個緣由我便不可能為她跌入紅塵···直到夢裡的那天——那一天,我比賽著,她看著。那天的她穿的很美,黑色的短裙,灰色的淺薄棉衣,像是杏色的口紅···她很可愛,很端莊,很優雅,我很喜歡她的穿衣風格···她給我加油鼓氣,與我一起拍了照,還有一點點催促著,呼喚了我的名字。那呼聲,甜柔甜柔的···我們一起逛了街,走著走著,‘我’像是年輕了許多——被我丟棄的慾望將我籠罩著,似是要產生灰暗的陰霾。我疑惑了,不知選什麼,該做什麼。”

“我循著我的心,沒去思索,給她買了奶茶;循著我的潛意識,沒去疑惑,送了她我喜歡的···正當我要做更多的時候,我的身體產生了拒絕:我在做著和以往一模一樣的事?我,是在做著和以往一模一樣的事!我在迴歸凡塵,我在,撿起過去我所丟棄!”

“是堅持,還是放棄?”

“是主動,還是隨心地給予?”

“沒有答案。”

“因為它們,一一地,消忘於心河。”

少年郎身上的氣質又變得厚重了些,讓身旁的中年人,微微驚訝。

“忘了吧,最美的失去是忘記,最美的獲得也是忘記。記憶將去往遠方,也隨時都能被喚醒。”

···

“我享受這一段時光,我知道,我依然是一屆凡人。我的神性依在,只是因為新的經歷選擇了沉默,但當我思悟之後,它便出來了。這時我的凡性停止了活躍,沉澱入了靈魂的深處。”

···

“對她,我還是會做些事情;她若讓我做什麼,我也會一百個答應···她是幾年來第一個影響夢中我的人,她很好,所以我會享受有她一起的時光;她很美,所以我也會想著多看看···她是又一個讓我夢裡夢外的我都有收穫的人:俗性,和我近乎絕緣了,我不再輕鬆地步入庸俗,除非我是為了追尋,遙遠的浮生。”

“她,是那個人麼?”

“人間煙火飄渺,終為她,跌入紅塵。”

夢,散了。

花園裡的少年和中年沒有言語,沉默著,幾分鐘後,響起了一句。

無聲的嘆息。

————

“人活著,便難以真正的自由。”少年郎轉移了話題,“我不僅僅靠著夢來使我變得成熟,也憑藉著遇見更多的人——兼職的時候我看了各式各樣的人的嘴臉,總有虛偽,總有醜陋。如今的我太過年輕,做不得真正的工作,也便入不了真正的社會。我想我幾年後便會有所收穫,可我還是想提前知道知道···花褲男,你經歷不少,便給我說說你的吧!”

聞言,桑海點了點頭。

“無數的嘗試,才能製造出人生的起起落落,”中年人說道,“相比於非同尋常的你,我做的工作就多的多了——我做過服務員,做過保安,做過行政,還當過一段時間的官···研究生的時光以及畢業後的兩年我做了不下十二份工作,覺得不喜歡,便都辭職了。辭職的原因倒不是遇見了什麼什麼人,僅僅是不喜歡——工作的意義還是有的,但於我而言卻沒有挑戰性:我是一個極其強大的人,我所做的工作,也應該具有一定的挑戰性。”

少年郎聽得模糊,見狀,中年人便簡述了這些工作:服務員的工作是在達州的康達大酒店,月薪四千,酒店老闆不錯,還看見了同樣會些功夫的人;保安是在南陌的家樂福當的,月薪也有三千,領隊是老實人,說話直接地離譜;當官麼也就是個小官,不想同流合汙就沒做下去了···來陌上桑前做的是律師,現在,四季園的家裡還存留了律師證。

少年點點頭,表示聽懂了,如是,中年人便說了下去。

“一成不變的生活只會讓人感覺到枯燥無味和生命流逝的無情,只有變,必須有了變,生活才可能多姿多彩——所以有的時候我會去冒冒險,所以,工作,我也想找一個有新意的:我找了很久,最後,來到了陌上桑,當了一名教師。”

“在陌上桑任教是挺享受的,不一樣的老師,不一樣的學生,這讓我感到了愉悅···我對應試沒有興趣,在我的心中,成才之前必須成人···”

“當教師大概當了三四年吧,我的高中老師也就是老校長桑禹城找到了我,說讓我繼任校長。我一聽,被嚇著了,我年紀輕輕當什麼校長?不行不行,我連忙拒絕···”

中年人說著,語速也漸漸提了起來,在花園裡似乎出現了熒幕——老校長找到了大花褲,不顧後者的反對,給他進行了校長考核。在校董會的見證下桑海優異地過了關,成了校長的唯一提名人選···成為校長後,桑海兢兢業業讓陌上桑變得更好,可沒做幾年他就覺得怪異,於是偷偷地,查了校董會的底子。

一查,才發現這些人原來都是混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作聖賢詩。他們像是當了甩手掌櫃,當然,用他們的話說,這是對桑海的信任。

之後,桑海進行了一些改革,嘗試有好有壞,好者居多,這也讓老領導們嘖嘖稱奇。

時至今日,陌上桑的校長聞名南陌,不過因為桑海的‘出神入化’。很多人知道他,卻是沒記住他的長相。倒是今年桑海喜歡穿花顏色花紋的褲子,也便讓一些人記住了,也便有了少年郎給他起的大花褲的綽號。

···

“人的目光就是要放的遠,永遠看著當前,就無法知道前方是彩虹還是泥潭。”聽了長篇大述,少年見中年人停頓,便是讚歎了一句。

“凡人對於我們而言就如同螻蟻,天上神龍,怎會俯瞰地上的螞蚱?”桑海點點頭,說道,“可是人比起天地,連那朝生暮死的蜉蝣都算不上!作為這樣的人若還把目光侷限於眼前,豈不是一種悲哀?所以很早很早我就宏觀地看待我的人生,我希望我的人生能讓我真正地滿足,我希望我能創造出屬於我的人生意義···時至今日,我已經走上了我所創造的道路。”

“遇見俗人也會有收穫——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風,便是俗人的嫉妒的針對!但無論他們怎麼針對我,無論他們採用何種噁心的方式,我是我,僅僅是我——我不會因為俗人的墮落而墮落,我有我自己的風格,我有我自己的原則:遇見俗人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可以印證本心,看看夠不夠格!哈哈,想想我們都是蒼天大樹,想吹動這古木的一根樹枝,都至少得十二級颱風!”

張梓正想吐槽‘我們都是蒼天大樹’的時候,想起幾日前桑海

偶然間提起的很早的工作經歷,便說道,“管他十二級還是二十四級,大花褲,幾日前你給我提過早些年的工作,今日有緣在花園裡遇見,那麼,你便給我說說吧!”

“就是那個湊巧耍耍的?”桑海回憶了幾秒,問道。

“對。”張梓徑直地點點頭,也沒去想桑海說的那幾個是不是他所想,緣來不拒,聽什麼工作經歷,都是好的。

“行。”

慢慢的,花園裡,流淌出了中年男人的過往。

————

“我讀研究生的時候時間很多,也便找了兼職——在南陌隨意地找了一家教育機構,沒多想就進去了···我與這家教育機構的校長聊了聊並做了測試,便有了籤合同的打算。合同約定了暑假是全天的朝八晚五週內輪流休息,等著學子們開學了,周內就只需要晚上上班:我心想暑假有空,研究生開學後晚上也有時間,再聽了他的待遇,感覺還行,也便籤了下去。”

“嚯!這麼草率的啊!”張梓沒忍住,吐槽了一句。

“草率個屁!”桑海笑罵一聲,伸出手指,“我雖然不是法學院的但也懂法好吧,我清楚地看了合同知道這個合同本身就有問題,再看了看那位校長是代簽的!代簽!你懂不,我想你應該不懂吧!合同的代簽需要授權委託書,沒有授權委託書這便是一個無效合同。同時合同裡面的免責條款是無效的,工資的發放與扣除、週末的雙休嚴格意義上需按照勞動法來設定。同時這個兼職合同還有一個問題:時長過長!暑假裡的朝八晚五意味著一週的上班時間超過了四十小時,而兼職類合同要求一週平均工作時長不得超過二十四小時···我籤的是一個瑕疵合同,又有什麼草率不草率呢?”

少年郎被嘲諷之後想想自己的學識,暗自搖搖頭,只能道,“算你厲害行了吧!你繼續說,我儘量不打斷你了。”

“這才是長弓木辛嘛!”桑海點點頭,繼續往下說了。

“我入職的那幾天,教育機構前前後後簽了五個人——校長那廝給每個人都畫了餅:暑假好好幹,月工資六七八千不成問題,就算是學生來得不多,也還有一千二的底薪嘛!畫餅充飢,是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沒文化老闆們的通俗手段。才畢業的學子不懂社會人心險惡,很容易便著了道,比如他們,也比如我。不過我還好點,我懂法,任何時候我都不會處於劣勢。”

“暑假,隨著我們的入職正式開始了,不過招收學員並沒有開始——沒有學生的我們夜以繼日地研究教學,還做了合同外的打雜工作。沒學生,打打雜似乎也是應該的,但那廝還讓我們招生就有點過分了!對了,這個教育機構只有倆人,一個諮詢師,一個校長。你先別吐槽它是多麼寒酸,是的,它是我見過的最寒酸的教育機構了,教育機構本就算不上學校,更別說總共只有兩人的情況下還有一個校長了!看看我,或者看看南陌一二三四五中,哪個學校的學生不上萬的?兩人的教育機構就設立了校長一職,呵,真是笑話!”桑海說完人數便看見張梓有吐槽的趨勢,便先行自動吐槽了。

少年聞言,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示意中年人繼續往下說。

“入職八天左右吧,終於有了第一個學生,他學數學和英語,這也讓許美女和陳美女激動了些——她們入職後的第一個學生來了,不僅可以有課時費,也可以傳道受業解惑了。我們彼此祝賀,她們也對我說放心吧慢慢地學生會多起來的···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我們也以為一切會順風順水,可是沒成想,從大約入職的第十五天開始,我們就註定了享受不了這份工作。”

“那一天,我記得是週三,每週都會有測試但時間並不一定固定,因為測試與否是他們說了算——那天下午,我們被叫了過去,收了手機,分開地坐在了空蕩蕩的教室裡。我和楊少年做的物理,許美女做的英語,陳蕊做的數學。測試是突入其來的,但我支援這份突如其來因為我們要對學生負責——但有一點我絕不支援:我和楊少年籤合同籤的初中物理教師,而試題卻是高一物理。題目不算難,我對了八九成,一直研究初中物理的楊少年對了七成,我看了他的試卷,分數應當是有七成。哦,在那廝的亂改下楊少年沒有及格,我也只得了八成的分數。”

“測試結束,我們每個人都被約談了: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也知道那廝在說我有什麼缺點應該怎麼做。我沒去聽也沒在意,因為經歷豐富的我遠比他成熟,呵!地上螻蟻也敢指導天上神龍?巨嬰一樣的孩子,也敢對戰士指手畫腳?不過我是為了看清俗人所以我並沒有反駁,神遊物外地渡過了俗人的批評。陳蕊出來了,許美女出來了,她們的臉色都算不得好,最後一個進去的是楊少年,待得久了些,我們在辦公室議論著那廝怎麼這麼能嗶嗶的時候,他,又出來了——他擠出了些笑容,與我們道了別。”

“道別?我們聽見他的道別十分地驚訝,短時間的驚訝之後我們知道他是被勸退了——我們要去找那廝理論不過楊少年阻止了我們,他說,他本來就是來南陌玩玩,玩了這麼多天,也是時候回去了,即便現在不走過一段時間也是要走的所以不要有什麼可惜。人生相逢一場便是緣分,離別匆匆也很正常,分開常常不會給人準備的時間···我們聊了一會兒,互贈了禮物,便真正地告別了。事後的某一天我們在群裡抱怨的時候問了他,他說:他是被辭退的,辭退其實很簡單但矮冬瓜嗶嗶了很久還打了感情牌,辭退的時候也沒禮物,更別說半個月的工資了。”

“矮冬瓜,就是那校長,記不住俗人的名字便用綽號來代替吧!另一個的諮詢師戴了眼鏡,就叫四眼臭蛋吧!”桑海想了想,給兩人安排了稱呼。

“一開始,有了第一個學生,我們以為這是美好的開始,一切都會變得順利。沒成想楊少年的離開才是一切的開始,後面噁心人的事,接踵而來,紛至沓來。”

“楊少年離開的第二周,也是週三吧!這一週裡又招了一個老師所以還是五人,五人不少,矮冬瓜說為了方便管理便讓我們其中一人當教導主任。教育機構的教導主任就是比老師高一個級別的,你想想,校長都能有,教導主任有什麼不能有的?”桑海繼續說道,“看似是合理地安排工作可事實卻不是如此——陳蕊當了教導主任,出去了,被矮冬瓜‘指導’了一番。回來後她就給我們說這是在分化我們——矮冬瓜讓她管理我們,或者應該說是找我們的碴!矮冬瓜,是讓陳蕊記下我們任何可以扣工資的情況並上報給他!”

“這還沒完,很快的,我們其他四個人都被叫了出去——回到辦公室的我們說了彼此的談話內容,嗯,一樣的:矮冬瓜讓我們說其他人的缺點,然後在和每個人聊天的時候都說‘誰誰誰覺得你哪裡做的不好’。事實上,我們並沒有說彼此的缺點,對他人的寬恕是對自己的自律,人不害我我不害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經歷楊少年事情之後的我們更加團結,更是不可能對彼此惡語相向了,所以誰在說謊?自然只能是矮冬瓜了。”

“短時間內,分化了我們兩次,可我們不是小孩子,不會被隻言片語所迷惑。”

···

“入職二十多天吧,來了一個片區經理,他在我們這待了幾天——來的第一天他給我們開了長會,長篇大論地說他自己的經歷,說他多麼多麼熱愛教育機構熱愛工作,一天不工作似乎就活不下去了,說他感謝總公司的領導給了他機會···一時間我還以為我進了傳銷組織,但細細想更大可能是開會這人被洗腦了。我依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也以為他僅僅是來走個過場,甚至以為他人會好一點,沒成想,他來的這兩天,把我噁心了一遍。”

“應該,就是他來的第二天,衛生間的牆壁漏水了,沒有工具,沒人能修,修管道的師傅也在匆匆趕來。而且當時我們五人都在辦公室裡研究學問,不知外面的事情——唯有我聽見了水聲,出去了,主動幫了片區經理——我看見他在掃水就過去幫他,聽水聲看水色當時的我覺得是牆壁漏水,便問了他現在衛生間能倒水麼?他沒回我,像是被這一次漏水給擊潰了神志···我掃了很多水,最後也確定是牆壁的問題,我叫了同事出來讓她們都做點,這樣便不會落下把柄,我也等著修水管的師傅來了才回家吃了中午飯···沒成想,當天下午,我便被約談了。”

“約談我的是矮冬瓜,一開口,就是老陰陽人了——他說我有很多缺點,同事覺得我很差勁,他覺得我很高傲,重複了好幾次找不著新詞語他就開始批評我這次的掃水——‘片區經理說你問他衛生間的問題’、‘你看見他在掃水怎麼不第一時間幫他?’、‘公司是一個大家庭你怎麼中午就直接走了,不應該等著掃水結束麼?’。就像這樣的問題,我沒聽得仔細,但大概就是如此。”

“我去!這人真是巨他媽噁心,你問問衛生間有什麼個錯法?你問了他不回覆你才算錯!大錯特錯,這是不尊敬!還什麼第一時間幫他?我想掃水可不是合同裡的工作,幫助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你既然都幫了就應該感謝你,居然還弄出個第一時間的理由,荒謬!公司是一個大家庭他們難不成是寶寶需要抱在懷裡?修管道的師傅都來了還不讓回家吃中午飯的,就應該和他們待著一起看著師傅把牆壁修好?然後中午的吃飯時間沒了,想要吃飯,就被安上翹班的罪名?”張梓終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大篇。

聞言,桑海一點也不錯愕,而是肯定地點了點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想要噁心你,就有成千上萬個理由。他們只會覺得他們是對的,其他人做什麼,只要他們覺得不好,他們便總能找到錯的理由。

“這,便是庸俗的世人。”

“這,便是虛偽的小人。”

一少年一中年對視一眼,皆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風,起了,吹了花園裡的落葉。風還沒停的時候中年人又繼續說了下去,風靜了,中年人又是說了很多,說到了中途。

——

“八月十五號,發工資了,畢業後的第一桶金原應該讓我們每個人歡喜,結果卻讓我們大跌眼鏡。七月沒有課時的我拿了八百,七月上了七百課時費的許美女工資不到八百,陳蕊也不過一千多。我倒沒什麼就是來經歷的,幾百塊錢,對於我連零頭都算不上,大學時候當一天教練就能賺一千,出去冒險一次購物就得花幾千,所以又怎可能在意八百呢?我是可以在意但因個人原因沒在意,我的同事自然就在意了——畫餅的六七八千變成了泡影,一千二的底薪變成了四百,七百的課時費被除以了二···這一次我們和矮冬瓜產生了爭吵,礙於壓力,他給有課時的人加了幾百的工資,雖還是少,但也算緩和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就越發地離譜了。”

“大約八月二十三日的時候吧,嗯,應該是這天···”

“之後片區經理又來了一次,這一次他又給我們開了一個會,會里他說讓我們每個人提提意見,哪裡可以改善啊哪裡需要補足啊!比如說衛生間可以再乾淨點,辦公室裡,可以放個書櫃嘛,每個人帶幾本書來···我們腹誹這是在說屁呢但後來的大兄弟個性有點直,便說衛生間確實髒了點,說辦公室要是有個書櫃就可以多放幾本書了,還可以買點盆栽···於是,這個大兄弟當天就被約談了,沒過幾日,他湊巧找到了另一份工作便辭職了。”

“這兩個月裡,本是初中數學英語物理老師的我們,額外地當了高中數學老師、高中物理老師,還當了小學語文數學老師···”

“九月份,是我做的最後的一個月,也沒有做完便告辭了。上旬的中秋節沒有假期沒有額外工資算不得什麼,中旬的大概十七十八十九號連續發生了兩件噁心人的事,讓我沒忍住,結束了這一份辣雞的工作。”桑海不知從何處拿了藍色的玻璃杯喝了水,又慢慢地說道。

“十七號,也是週三。暑假沒有招收到幾個學生的矮冬瓜開始作妖了,想方設法剋扣我們的工資,或許不僅僅是他而是整個教育機構——這一週的考試卷子不僅僅是高考卷了,而且是經過彙編之後的高考卷,我看了看,其難度在歷年的高考數學之中都能排上名號!這是幹嘛,不就是想把分數拉低好剋扣底薪唄!我覺得有趣,還是做了,研究生學歷的我即便四五年沒做高考題但方法還是記得住,做完之後我估摸得個120絕對沒問題。然而,分數下來之後,我驚訝了——我只得了九十。”

“我去對了答案,發現一道選擇題的答案出了錯,一道填空題印錯了,以我的答案是對的。除此之外,還有二十分鍾的亂扣——選擇填空固定答案他們做不了手腳,於是只能教小學生的矮冬瓜和大專文憑的四眼臭蛋開始在大題上做手腳:與標準答案的步驟有些出入,就能扣個幾分;一道四分的小問,坐標軸點共六個,四眼臭蛋在我一個座標點下劃了一道紅線便是扣了四分!而且我的座標還設定對了的!即便錯了,一個座標點扣四分,六個豈不是二十四分?比單道大題的總分高了一倍!寫了步驟不給分我勉強理解吧,可連我完全對的小問分都不給全!120分是我往低了算,沒成想,這一次改卷,拉低了我想象的下限!”

“我去找了四眼臭蛋,他說我的步驟和標準步驟不一樣,我解釋道就沒有和標準步驟一樣才能得分的改法,他不聽。於是我又去找矮冬瓜,給他說改卷有問題題目也出了錯,他說他沒權利,說改卷就是這樣的題目出了錯對大家還不是一樣公平。我說讓他向上面反映,我要求重新修改試卷要求按正常的打分機制來打分,他聽了就是不做,還一直說改卷沒問題一直說這是公平的說我有問題。我心想他改不了,得了,不聽他多嗶嗶,回辦公室了。”

“研究生學歷的你被一個大專生和小學生如此對待,確實是夠噁心人的。”張梓饒有感觸道,“換做我,我當場就發火了。”

“也算是發火了吧,畢竟矮冬瓜還在那長篇大論,我就直接回辦公室了,”桑海笑道,“以我們的神性自然不會被這種小事影響了情緒,按理說應該如此——看清俗人,印證本心,不帶有半點情感,遑論抱怨或是暴怒!”

“可是,第二天發生的事情,徹底把我激怒了。”桑海說道,聲音也變得略微嚴肅了。

少年聞言,認真了些,聽了起來。

“開學了,上班時間也就發生了變化,周內,算是兼職了:每天工作倆小時,由他們安排,而因為剛開學幾乎沒招到學生所以我們都是下午三點到五點上班,而十八號的學生臨時下午五點到七點要來,那一天的工作時間也應是變成五點到七點。當天中午通知的,被安排了工作,我本來十七號就對改卷不滿,心想周內每天只上兩小時所以下午三點到五點就沒去了,何況,合同裡面明確寫了周內以課表為準!十八號,我五點到七點去的,上完課我收拾東西就走了,讓我意外的是,第二天也就是十九號,我被四眼臭蛋約談了。”

“他一見我來就把我叫了過去,說我十八號下午三點到五點曠工的事,我說你給我安排了五點到七點的工作那為什麼還要來呢?他啞口無言卻強詞奪理說我這就是曠工!我懶得和他爭論,便問他怎麼看待做題需要和標準步驟一樣才能得分的改卷方法,我問他他這樣能得多

少分,我問他他參加過高考沒高考多少分,我問他參加過多少次月考期中期末。他又一次被我逼的啞口無言然後滿嘴噴他自己!我揮揮手,徑直回了辦公室,瀟灑得很。”

“沒過多久,他又來找我,我第二次給他面子沒成想他說的一樣的問題,我沒當復讀機只是簡單重複了我的看法,他啞口無言,繼續強詞奪理,於是,我就又回辦公室了。”

“第三次,他又來了,我沒理他了,做著自己的事,等著下班了我就準備回家了——這個時候,他把我攔著,聲音很大!他很大聲地說改卷沒有問題,說我怎麼怎麼滴···還有些話我記不清了,大概,他在罵人吧!具有神性的我淡淡地回過了頭,大概說道,‘我,畢業於陌上桑中學,就讀南陌大學,如今是南陌大學研一研究生,高考數學我考了一百四十多···’,我問他是我學習好還是他學習好,問他誰有資格來評分,問他教育機構裡有學歷比我還高的麼,問他出題人有沒有我會做題!他很驚訝,第N次啞口無言了——俗人只會用辣雞的方式發洩自己的不滿,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桑海說了一大通後,看著少年,笑著問道。

“不就是把你攔著麼?”少年攤攤手,道,“難不成還敢打你?以大花褲你的實力,他若動手,你得上明日頭條吧!”

“真不愧是長弓木辛,”桑海讚歎一聲,也不藏著掖著了,“他把我攔了下來,說這件事不解決不準我走,我無語了,讓他好好解決他不解決直說是我的問題,這能解決?不能吧,既然不能解決我就不可能浪費我的時間,所以,我依然往外走去——他也依然攔著我,如此三番五次之後我動了真火,我的眼神變得冷了,看著他,我知道他想動手了但我也想動手——這個時候的我散發出了恐怖的氣場,也帶有了淡淡的殺意,他若敢攔著,我便讓他做那溜溜球!我看著他,如同俯瞰地上的塵埃,我走過去,他不敢阻攔,我便回家了。”

“當天晚上,矮冬瓜給我發了訊息,說我被解僱了,第二日,我去解除合同,倒是有些有趣。”桑海說著,見少年微微出神,便停了下來等待後者出神結束。

聽聞桑海所說,張梓有所感便將自己代入——他彷彿置身那般場景,身前,有一小人阻攔。阻攔多次讓得他動了真火,他,準備動手了,身上的力量開始凝聚,但凡出拳便能···出手前的少年散發出恐怖的氣場,這氣場,便會讓大多數人,膽戰心驚。

若辣雞不讓,便廢了辣雞。

地上的螻蟻,何以與神龍為敵,爾等若無知,便化作塵埃吧!

幾秒後,少年回過神來,衝著桑海笑了笑,攤攤手後又將手抱在了身後,好像在說現在我又是聽眾了。

少年的臉上,彷彿多了一株,悠閒的蒿草。

——

“十九號,我去解除合同,這一日,矮冬瓜和四眼臭蛋都在——三個臭皮蛋頂個諸葛亮吧,他們一人一個半加起來就是三個,所以也有恃無恐了。一去,又開始說我有什麼什麼問題···我沒讓他們說下去,直接告訴他們今天來解除合同,搞快點別墨跡合同拿出來。嘿,那矮冬瓜一聽就笑了,說合同在南陌總部現在拿不出來。對了,這裡得先說說——我們入職的時候這個教育機構還沒有辦學許可證,籤的第一份合同自始無效所以簽了第二份南陌總公司的合同,第二份籤的合同被找了藉口收上去了,所以當時我的手上是沒有第二份合同的,倒是有第一份合同。”

鋪墊了背景,桑海便開始秀操作了,只見他的神色上多了驕傲,話語也更加洋洋灑灑。

“合同拿不出來,沒問題,我笑笑說合同一式兩份,甲方乙方各一份是必須的。現在合同都在你們手上本就是違法的事,合同拿不出來好啊,這樣的情況有人巴不得看見——我只需要打個電話,局裡相關人員一來查證,查證屬實就要追究你們的締約責任···我還沒說完他們就怕了:矮冬瓜去了他的辦公室,從辦公室裡找出了傳說中應該在南陌總部的合同。”

“合同找出來了,又開始說錢的問題了,矮冬瓜沒發話,四眼臭蛋倒是說了:說這個月我曠工一天扣了多少,算來算去總共給我發400。400?寒酸人?我問了幾次他們居然都是點了點頭,感情他們看不出我的不屑和反問?我沒被氣著,又開始了給他們普法——南陌的最低工資標準是一個月1650,在這裡做了七月八月九月的一半以上,算下來應該總共發5000至少,七月發的少八月發了兩千,所以九月發個兩千也便夠了。他們聞言便搖搖頭,說我是獅子大開口,不僅打斷了我,還又開始說我有什麼問題。”

“打斷別人說話我可是祖宗好吧——我被打斷了便打斷了回去,繼續了普法——我說先不談合同,七八月份,平均一天工作時間在七小時以上,一週四十小時以上便是全日制的工作。全日制工作算的是時薪而時薪最低是17元,一個月打200小時,七八月份的工資加起來總共便是七千,九月份就算一千吧三個月總共應該發八千至少。除此之外還有節假日以及加班的問題,根據勞動法···我普著法,他們懵比了,還開啟電腦去查,卻找不到半點反駁的理由。”

“說著說著,四眼臭蛋像是要說什麼,我便又發話了——我感覺他是想說我怎麼證明的問題,於是我給他說這樣的情況就算舉證責任不倒置,也可以申請對教育機構的監控進行調查,只要有證據證明我在這裡工作多少時間,那麼工資就應該發多少···我一環接一環,讓他們接不了嘴,不過俗人確實是我難以想象的,他們說不過,就開始了噴人。”

“我笑笑,直接撥打了一個電話,開了擴音——我問電話裡的人,如果一個教育機構沒有辦學許可證就招生教學會受到什麼處罰,電話那頭想了想,給我說現在教育領域是個香餑餑誰都想分塊蛋糕,若是被同行知道了沒有辦相關手續即便事後補辦了也會被狠狠地砍一刀···我又問如果這樣的情況還籤了合同呢?電話裡的人又對我說,沒辦手續說不好聽的連機構都不存在,這樣的合同自始無效還可以追究違約責任···我打電話的人是我的朋友,事後還問我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反正打了這個電話後他們倆徹底懵了,從一開始的暴躁變成了色厲內荏又變成了擔驚受怕,問我想要怎麼解決。我說,就三千吧!他們搖搖頭說沒這麼多錢,我一聽,知道他們是在浪費時間了,撂下一句勞動局教育局見,就直接出去了——我當時還邀請了友人一起,友人長得孔武有力,他們也沒敢阻攔只是讓我留下來商量商量,反正我是沒留下來的,有這個時間,我和友人去浪去了。”

“當天傍晚,我的手機便有了數十個未接來電···”

“嚇了他們幾次,我倒也沒真的舉報他們因為我的同事還在,最終的的解決還是三千的方案,自此之後兩清了,但兩清可沒有記錄下來,也就是說我隨時可以找他們的麻煩。”桑海說了很多,又拿起了杯子喝了水,大概說完了,也便長舒了一口氣。

——

“後來呢?”張梓等桑海喝完水,問道。

“後來?還什麼後來?後來我就和這個教育機構絕緣了啊,難不成,我還去關注這種垃圾教育機構不成?”桑海略帶疑惑,回覆道。

“我是問你當時的同事後來怎麼樣了還在那裡做了多久,而你結束了這個工作之後,又去做了什麼?”張梓想了想,補充了自個兒的問題。

“後來,嗯,”桑海回憶了一會兒,說道,“記得沒錯的話,許美女是在十月末就走了,她倒是想早點走不過當時帶了一個小學生,時長兩個月,要等著教完了走;陳蕊是等著公招,十一月底吧,也辭職了···話說我走的時候也正好來了一個女生,準備籤全職合同的,但在發生我這件事後她就籤的兼職,兼職了一段時間,就沒做了。”

“那感情你還做了好事咯?”少年笑道。

“當然,”桑海點點頭,“前車之鑑,後車之師,十七十八十九號那個女生都在,我還幫了她不少,她也看了我的試卷與我聊了天,或多或少知道我的優秀吧!想想啊,陌上桑的天才南陌大學的高材生都被如此對待,這教育機構是得有多麼辣雞!所以她從矮冬瓜的畫餅中跳脫出來了吧!看清了俗人的本質,找個藉口做了兼職,再找個藉口就走了——畢竟兼職的合同幾乎沒有違約的可能性,工資結算快,想走的時候也就可以離開。”

“有點道理,你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張梓說道,“所以,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就去和朋友浪去了啊,工作三個月還讀研確實有點累,所以我和朋友尋了有空的時間去仗劍天涯,爬了很多山渡了很多水,看了許多花蟲草,摘了幾千牽牛枝···我們都是寄情山水的人啊,一有空,就喜歡去少人的山裡走走,就喜歡去無人的野外逛逛,去尋尋山間的謫仙,去訪訪世外的神靈···待到寒假,我與友人去了達州···說起來達州的康達大酒店很不錯,不僅菜不錯人也很不錯,所以之後我去達州遊玩的時候在那當了服務員,我給你說啊···”

“這個教育機構怎麼樣了?”張梓聽著桑海的長篇大論暗道不好,後者若是說了‘我給你說啊’便鐵定停不下來,所以適時地打斷了他,“倒閉了麼?”

“倒閉不倒閉還真不清楚,”桑海摸摸頭笑笑,收住了長篇大論的趨勢,“畢竟,如你我之人不可能關注俗人的,自然也不會關注俗人所在的辣雞教育機構了。”

“至少,”桑海想了想,“我在南陌可沒聽說普尼瑪的眾教育了。”

“作為陌上桑的校長沒聽說的話,那大機率它在南陌絕版了吧!”張梓說道。

“嗯?”桑海不置可否,神色上卻是有些誇張的笑意。

誇張?少年想想,回味了自己的問題,又說道,“不是大機率,而是一定?百分之一千,十分之一萬?”

雖是疑問句,卻是比肯定句肯定肯定。

“嗯!”

“張木辛,年少有為者也!”

“大花褲,與我同神人也!”兩人相視一眼,皆是笑了起來。

————

風,又起了,伴隨著笑聲。

笑聲漸漸消失,風,還在輕拂。

“這就,講完了?”少年郎看了看中年人,試探地問了一句。

“對啊,雖說個中事情很多,但我已說了我能回憶起得了,此間其餘,都消失在了時間長河之中,沉澱入了海底···”桑海拿出水杯喝了一口水,一直都是他在說偶爾少年吐槽吐槽,說了這麼多也是累了,兩人談話,又怎麼可能一人為主?

“我說了我的,也是時候聽聽你的了,這是交換,是禮尚往來,是來而不往非禮也,就如那千里送鵝毛,也得有鵝毛啊!”桑海繼續說道,說著說著就笑了,因為他看見少年有些無奈地摸摸頭,像是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我的工作經歷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張梓開口之時就摸了摸後腦勺,想了想,又組織了話語,“雖說和你一樣也是遇見了噁心的人吧,但比起你來算好的了,最差的也不過是不發工資——我一告,工資也就發了,沒你那麼曲曲折折···”

“稍微有意思的就是當教練陪練還有家教了——教練陪練不用我解釋吧!”張梓與桑海都是習武之人,便不浪費口舌,“當家教的那段時間我覺得很棒——學生很聰明,比我小點,智商足夠就是容易犯糊塗。我呢,天才得很,看一遍書什麼都懂了···我就像是一個小老師,把我的思路給他們說了,還一起討論做題方法···年齡相仿的我們不僅僅在學習上交流地好:小男孩們想要和我一起玩,初一初二的少女還打聽我在哪讀書···我收費收的低,尤其是熟悉之後就沒怎麼收費了,不過家長該給的給,說我比起那些大學生還上的好···”

“喲!看起來你當家教的時間不短啊,高一生!”桑海揶揄一句,在高一生三字上加重了語氣。

“那是!”張梓自是知道桑海在揶揄什麼,略帶自豪地說道,“以我的實力、我的氣質、我的心性,裝作成熟一點實在是簡單。就算沒有這些,我不還認識一會化妝的女生麼?讓她幫我化化妝,小學時候的我都能被當成大學生。”

“陳思雅?”桑海猜測道。

“對頭。”張梓點點頭,不置可否,想了想剩餘的,便又說了下去。

“當家教的經歷是斷斷續續的,裝作高中生裝著裝著也便露餡了——我沒藏著掖著承認了我是南陌中學的初中生,不知道不要緊,知道了,家長們表示驚訝說遇見寶了,學生們則是說要轉學或者認識我這個學長。嗯,我的學生裡有南陌中學的,還有一中五中的···我初三畢業的時候,兩個初二的少女還嚷嚷著說也要讀陌上桑呢!以她們年級前五的成績,讀陌上桑鐵定沒問題。還有幾個少年說他們會努力保持年級前三十,爭取進前十···過一年,我就能多了兩個熟悉的學妹。過兩年,又多三四個熟悉的學弟···”

“那你很棒棒咯!”桑海待張梓說完,笑了笑。

“當然!”張梓肯定道,“當家教的經歷到此便告一段落了,如今我諸事纏身,做不得長時間的家教。過去的經歷我已有足夠的收穫,說與不說,想與不想,都差之不多——它們雖美好,卻也像是瑣事,不會被我放在心上;未來的經歷更加豐富多彩,我很期待。我的工作經歷相比於你實在是沒什麼說的,年紀輕輕的我還有著大把的時光可以任性——我做什麼兼職只要感覺不爽了,都可以隨時甩甩手走人,因為我並不在意,做事我只要對得起自己,那便絕對地勝過了公平。”

“也對。”

···

兩人聊著,繼續在花園裡走。學校的後花園本來就少人,時至傍晚人更少了——兩人在花園裡待著的時候只有幾個少年郎過來瞅了瞅,見兩人洽談,便悄悄地離開了。

走著走著,清脆的鈴聲響了起來。

走著走著,聽見了他們的聲音,聽見了她們的笑語。

走著走著,到了花園與主幹道中間的路上,張梓忽然瞅著一處,撿起了什麼。

————

“這一路,你送了我一個故事,如你所說的禮尚往來,我也送你一個禮物。”張梓直起了身子,看著桑海輕笑道。

風裡,響起了少年的話語。

“一花一須彌,一葉一菩提。花葉若一體,予你一世界。”

“送你了。”

葉子,從樹枝上飄落,沉澱了安好時光。世人都說芥子納須彌啊,一朵花,是一個世界。一片葉,也是一個世界。世界中的生靈在世界中生活著,縱使朝生暮死,也度過,它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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