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無可厚非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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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 這是……”

“交於殿中宮人照料, 你顧好自己的身子, 無需操勞。”

趙太師雨夜抱來一嬰孩, 姚皇后驚疑不定,但剎那間彷彿聯想到什麼,清瘦的臉頰上閃過一抹震驚慌怒。

“那宮人可只有八個月,是誰下的毒手!”

“娘娘純善,不知這宮中傾軋, 向來是無所不用其極。”

趙喜佝僂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孩子從溼透的襁褓裡挪出來, 任他見識過大風大浪,也為重輝殿中的慘劇所唏噓。少帝心慎敏思, 寡言少欲,自遺精以來只寵幸過那一個宮人, 可見是放在心上的。

正因為喜歡,所以怕姚家去母留子,乃至於寸步不離地守在身邊,逼得西宮太後不得不與長子撕破臉,深夜闖進帝寢中想鳩殺這母子倆。

今夜若非高痣冒死衝進虎豹軍報信, 政和帝的這一縷血脈怕是都等不及剖出來。

姚蓁瞧著乳孃懷裡那奄奄一息的紫皮猴子, 忍不住倒抽冷氣,西宮是瘋了嗎,這可是聖上膝下唯一的子嗣啊!

但轉念思及即將押送進京的廢皇儲,中宮又無法對孟太后做出的抉擇橫加批判。聖上病重, 已幽居內苑數月,如今僅剩一口氣吊著,她清楚這是大限將至。

這個孩子的存在出乎所有人意料,誰能想到年僅十四歲的皇帝如此急吼吼的孕育長子,姚蓁猜測,怕是重輝殿本想借子嗣促成親政一事,但卻未預見自己的龍體能否捱到那時候。

鳳儀殿中燈影搖曳,身量單薄的少女僅穿了一件對襟素服,她聽著襁褓中微弱的哭聲忍不住心生憐愛,但又在即將觸碰到嬰孩溫軟肌膚的前一刻闔目退開。

“著兩班太醫守著,日後小皇子的吃穿用度一律從本宮的私庫走,內務府進上來的人事器物就交由高痣打理,其餘的,等聖上旨意吧。”

“娘娘……”高痣一身重傷,跪在殿外哀聲長嘁。這宮裡小殿下唯一能尋得庇護的地方就是鳳儀殿了,他們主僕本以為皇后有情,膝下又無子,不會不為自己打算,可如今看來,皇后之位在姚氏心中怕是根本比不過太師的分量。

趙秉安對高痣這奴才的得寸進尺極為不耐,他轉身望向殿外的電閃雷鳴,眸中閃過厲色。

趙喜矮著半截身子,心中感嘆那小狗兒作死,太師既特意趕來出手,就定然是放不下聖上的,好歹十年師徒,重輝殿怎麼就是看不明白,太師他吃軟不吃硬啊!

這小皇子留在鳳儀殿至少性命無憂,就算不得皇后娘娘垂青,那也總好過被西宮塞回娘肚子裡吧。

司禮監的宦奴捂住高痣的口鼻,將人拖去了暴室,太師日理萬機,懶得料理這狗奴才,趙喜也不敢汙了皇后娘娘的眼,只能暫時把人扣在自己手裡,等重輝殿那邊過問。

“是舅舅不好,當初,就不該把你拖進這灘渾水裡……”

趙秉安嘆了口氣,輕揉著少女的發璇,絲毫未將其看作是母儀天下的中宮鳳主,在他眼裡,阿蓁與他的親生骨肉無異。若時光回溯,他絕不會屈服於孟氏淫威而早早把這孩子送進冰冷的宮牆,他們師徒如今形同陌路,連累阿蓁都要受這恩怨牽累。

小皇后在舅舅溫厚的掌心裡蹭了蹭,頓時找回了主心骨。雖然今夜的事確實出乎她的想象,但這偌大的三宮六院,又何曾真正地風平浪靜過,只不過那些腌臢醜事舅舅不屑於知曉罷了。

母親常說她的性情不像姚家養出來的,反倒與舅母那等世家女子如出一轍,一脈相承的外柔內剛,只不過,舅母幸運,遇到了情深意重的舅父,而她,卻無所謂了……

對於姚蓁而言,進宮,是她為家族、母族不得不做的一件事,與其帶著一身病痛折磨雙親兄長,不如進宮,為舅舅,為弟弟們創造機會。

帝后皆是早慧的靈童,彼此間倘若不能抱團取暖就只會彼此傷害,姚蓁太決絕,不管盛家兄弟如何傾心相待,她的決定都不會有絲毫動搖。

中宮賢淑通達,從不過問朝政,與孟氏相較,無異於側目珠玉。可惜,皇后的不作為卻是對政和帝的落井下石,鳳位本該是他拉攏重臣,培植親信最重要的籌碼,予了姚家,對如今的皇室而言,反倒埋下了“引狼入室”的隱患。

現下,帝長子誕生的訊息應該已傳出宮闈,卡在廢皇儲回京的特殊時刻,不得不讓人多想。小皇后垂眸盯著手腕上系著的紅繩手鍊,心中掙扎再三,終是提了一個令她自己都匪夷所思的請求。

宮內三人的糾葛趙秉安早有察覺,但孟璋不死,他就不能因為小兒女之間的私情而打草驚蛇,所幸,當初元恪那個小畜生還知道分寸,未敢到鳳儀殿來大放厥詞,否則就憑他在西宮叫囂的那些混話,趙秉安一早就會捏死他。

趙太師踏出鳳儀殿時的臉色十分深沉,元恪在江南的所作所為早在京畿傳得沸沸揚揚,阿蓁就算避居深宮也該有所耳聞,即便如此,她還是違背原則開口為那個混賬求情,這就意味著元恪在其心裡地位非比尋常。

不可否認,趙秉安在這兄弟倆之間向來都偏愛元澈,不單是因為元恪殘疾,還因為他二人巨大的性情差異。元澈自小被推上帝位,行事向來以大局為重,早就習慣了委屈求全;而元恪則不然,因為腿疾的緣故,西宮恨不能千般彌補,對其寵溺無度,導致這孩子養成了一幅陰鬱暴戾、霸道恣睢的脾性,待人做事都十分偏激,稍不遂意便喊打喊殺,也就是在他這個亞父面前還曉得收斂一二,其他人,包括政和帝,都不被那小畜生放在眼裡。

趙太師不認為睿智的外甥女會對這樣一個混小子青眼有加,充其量不過是憐憫作祟,他回眸瞥了一眼這冷清的鳳儀殿,決定重新考慮廢皇儲的安置,防微杜漸,這兩人最好不要再見面。

而重輝殿中那母子倆的是是非非,他也不願再干涉,元澈沒有錯,只是落魄的帝王沒有慕艾的權利,他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又何來的底氣能在群狼環飼下護住那個女人。

虎豹軍並不承認這位小皇子的出身,姚鼎誠為數不多的耐心早就被政和帝的堤防消磨光了。對於中宮被迫接手這個生母卑賤的帝長子,姚家人只覺得噁心與屈辱。

次日朝會,內閣上表,恭賀少帝弄璋之喜,隨後,政和帝正式下詔改立太子,廢皇儲更立廬陵王,圈禁宗人府,這使得歇斯底里準備玉石俱焚的孟太后霎時偃旗息鼓,乖乖退回了西宮。

事實上,滿朝文武對廬陵王的歸屬也是議論紛紛,本以為太師會藉機剷除了這個隱患,但如此輕拿輕放,可真讓人為幾位公子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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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和十年冬,禁軍精銳抵京,廬陵王披枷戴鎖,暫囚於上林苑。

與此同時,太師世子降服鵝湖書院,連下松州、太常、吳興三地的事蹟也從兩江傳入京都。虎父無犬子!誰能料到被太師折去羽翼的世子不過短短兩月便又東山再起。

就連顧椿,都為趙鳳舉的果斷而失聲。畢竟在沒收到次子家書之前,他對江南的境況可是憂心忡忡,如今,好歹兩江兵禍已消,剩下的事都可以坐下來慢慢談。官場上最精妙的藝術便是妥協,世子雖年少,但就其所作所為而言,已得其中三昧。

盛元恪把江南逼到窮途末路,這時候趙鳳舉採取的懷柔政策無疑倍得人心,由始至終,世子的目的都是將江南士族收歸己用,而遭受重創的蘇南六道如今正處在歷史的岔路口,要麼屈膝趙氏父子,於兩江推行新政,要麼,自此退出官場,遠離權勢紛爭。

值此風雨飄搖之際,蘇州曉莊別苑又給趙氏兄弟送了一份大禮。

常阿慶餘道瞿氏族老瞿罔親入松州,投誠於世子,瞿家最不爭氣的瞿國梁都能在朝中高居吏部侍郎之位,這個古老家族的底蘊可想而知。瞿罔的投誠,是蘇燃與顧彥郴喜聞樂見的局面,畢竟世子身邊湖湘的分量太重,僅他們二人,是守不住江南這塊祖地的。

而且,就明面上看,蘇顧二人背後都缺乏家族的支撐,首輔與次輔在朝中的勢力他倆能看不能用,而瞿罔的倒向卻使局面有了逆轉。兩江士族最擅長的就是投機倒把,當他們撿回一條命之後,瞿罔的動作卻又給他們指明了另一條康莊大道。

太師執意推行新政,少帝幼儲註定都是傀儡,那若是新法大成之後呢,太師難不成會傻到還政於盛氏嗎?天下人可都清楚盛家那哥倆一個是病秧子另一個既瘋且殘,若不是宗室死絕了,皇位花落誰家且還兩說呢。

一百五十年前,兩江押對了一回,澤遺後世,受用至今,眼下,世子重兵在握,聲名在外,如何不值得他們再賭上一把,不看世子,就看太師如今在民間的威望,他們就覺得若趙氏反,至少有六成勝券。

怪不得,怪不得蘇、顧兩家都那麼湊巧,欽定的繼承人齊齊出走,現在看來,首輔與次輔兩位老大人怕是早就洞悉天機,故而一開始就給自家留了後路啊。

瞿罔也是這麼以為的,所以他對蘇顧兩位故友吃獨食恨到跳腳,你倆吃肉不吐骨肉,要不是他費盡心機撬開沈一鳴的嘴,連點湯水都沒得喝,這還是老戚,幾輩子的交情呢,簡直不能更過分。

有了人帶頭,投降就不再那麼難堪,為了在世子面前爭得一席之地,江南六道倖存的大小士族可是把看家的本事都使了出來,這就漸漸引起湖湘一派老人們的不滿。外人不清楚,他們可都知道太師對世子寄予怎樣的厚望,當初好不容易將世子從邵柏博那群宵小之徒中摘出來,怎麼才到江南兩個月就又與瞿罔這等老賊廝混到一處?!周瑞濤是個暴性子,他看著府衙中捉摸不透的世子,嘴邊的□□怎麼也壓不住。

世子不是太師,樸士淼絕不會放任周師弟胡來,他之所以一直沒有動作,不只是忌憚顧彥郴,還有臨行前馬師兄的暗示,太師大業將成,世子為繼,日後前途不可限量,湖湘雖於太師掌中整合,但實際上派系印記猶在,寒門與關北士族對世子早就虎視眈眈,不過礙於太師與湖湘之間的深厚情誼,誰也不敢挑露罷了。

未雨綢繆,湖湘若是一家獨大,那總有一日會重蹈江南覆轍,百花齊開,藏鋒若拙,識得時務方能長久,太師把兩江布政使給了顧彥郴,不也是暗示他們不能對瞿罔這些人趕盡殺絕嗎。世子自行領會馭臣之道,他雖痛心,卻也明白這是情勢發展之必然,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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