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郭子儀原本打算儘快修葺墓園，未曾想，請了異唐有名的堪輿大師呂頌才看過以後，卻說得半月後方能動土，否則，兒孫有血光之災。

郭子儀跟兒子們商議著，得向朝廷多請一月假，方能將事情做好。

郭曜道：“父親大人，呂天師說這祖墳的風水是甚好的，所以不用再選新的地方，只將現在的地方加固擴大，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工，父親大人不必擔心誤了國事。”

郭子儀擺手：“我不是擔心那個，只是時間越長，變數越多，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

釧兒帶了波力前來求見：

“祖父，韓王送來信函，說問過那魚朝恩親信，他表示沒有聽魚朝恩提起過安排這樣的事，想來不是魚朝恩做的。”

“我跟魚朝恩有過節，這些年一直磕磕絆絆，這幾天我將所有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最懷疑的就是他，怎麼會不是他？那會是誰？”

釧兒搖頭：“不能因他的話而相信，可也不能盲目懷疑而錯過抓住真正動手的人。魚朝恩也許沒在這事上動手，難說他沒有做幕後推手，而且老出陰招，始終與他勢不兩立。祖父，孫女覺得這裡面有著什麼謀算，可是想不出來究竟會如何謀算。風水破壞不了，那盜挖祖墳能有什麼用？”

眾人都搖頭，實在是想不出來啊。

最初的憤怒過後，大家都想到了郭家能有今天是實實在在打拼出來的，殺出來的，別人難道想不到？那麼，這樣做的背後意思，就值得深挖了。

郭子儀長隨在門外回稟：

“王爺，淮西節度使王仲透過特殊渠道送來急件。”

“拿進來。”

郭子儀皺眉看了信函，猛地將信函拍到桌子上：

“這下可以確定，定然是有人背後搞鬼。”

郭曜乃長子，享有優先發言權：

“父親大人，究竟何事如此震怒？”

“王仲與我有兄弟之誼，你們是知道的。他說各地與我有交情或者我對他們有恩的節度使都收到了我的印信發出的信函，包括他也收到了，說我請求各節度使各派兩百名軍士前來幫忙儘快修葺墓園。一個小小的墓園，我會這樣做？他們估計都在猜測我是不是有了其他心思。”

“信函中只寫了這些？”

“王仲覺得這不是我的行事風格，所以來信求證，說如果的確是我發出的請求，兩百人能有何用，他願意派出上萬人前來助我，隨後，與我共進退。”

屋子裡十分安靜，眾人只覺得脊背寒涼。

管事的到來打破了屋子裡的沉寂。

“王爺，族長說今日老宅囤積的糧食突然出現很大的損耗，後來才發現，好象老宅多了很多鼠類。”

釧兒驚跳起來：

“吩咐下去，莫動老鼠，至少這段時間莫動。”

“韓王妃容稟，若不控制，糧食耗損嚴重，其他人怎麼吃呢？”

“老宅有多少個糧食庫房？”

“十個。”

“那專門把一個庫房多堆些糧食，我保證其他庫房不會再有損耗。”

管事疑惑地看向郭子儀，郭子儀也正疑惑地看著釧兒，釧兒堅定地點點頭，郭子儀方衝管事點點頭：

“就按韓王妃的吩咐做。”

待管事出去，屋中諸人便看見一人一鼠熱鬧起來。

釧兒揪住躺在腿上的波力：“你帶了多少只鼠來啊？”

波力不懼她的威壓：“不多，也就幾百只。我這不是怕郊外不好找老鼠嗎？！而且，農村老鼠進了城，能不能分清東南西北還是個未知數。我容易嗎我？！”

“我才問一句，你就數落了一串。一個老宅就幾百只鼠，難怪這麼快就發現糧食出了問題。你招呼一聲，只在固定的庫房用餐，莫動其他庫房，否則，這麼些人都得餓死。”

“知道了。我是為了不耽誤事。韓王府、汾陽王府、東宮、國公府都召集了一些。它們全是自願的，所以，不受長老令的束縛。”

釧兒佩服：“你想的真周到。連鼠都支援我們，所以，相信我們郭家一定能度過難關。”

郭曜實在忍不住好奇心：

“釧兒，你們一人一鼠吱吱半天，你能聽懂？”

釧兒“呃”了一聲：“我們能交流。它是專門來幫我們的。我是怕萬一出現什麼不可控制的情況，比如送不了信什麼的，那郭家會失去先機。有它們幫忙，至少我們不會被困死。”

“不會吧？！現在是郭家倒了黴，受了辱。”

“誰知道呢？！”

郭子儀呵呵笑：“郭家不會有事。一個小輩都能如此睿智，是我郭家之福。”

郭唏“嗯哼”一聲：“父親大人，您看我們要不要向北方王氏求助。若出現不可欲知的情況，好歹能保住郭家。”

郭子儀堅決擺手：“若是有人想陷郭家於不義，你這不是主動把把柄送到人手裡嗎？別忘了，我們還有家人在城裡。郭家世代忠義，不能這樣毀了清白名聲。穩住，莫自亂陣腳。”

郭曜詢問：“要不要派人去攔截各節度使送來的人？”

“無法攔截。不知道他們行動路線，我們主動去迎，又會被人說別有居心。還是那句話，以靜制動。老夫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想怎麼對付郭家。讓人悄悄採購糧食囤積，來了人至少得招待，讓他們真的在墓園幫忙，然後即可送回去。”

回頭看著釧兒：“釧兒，你約束好你的鼠朋友。”

又告訴郭唏：“吩咐下去，老宅周圍一里內，莫動老鼠。”

“是。”

“吩咐已經趕到的郭家軍，從現在開始，輪班日夜巡守。無論怎樣，有什麼話也得留到去聖上面前辯解。”

不說郭家老宅開始警戒，京城更是一片惶恐。

郭家驍勇善戰，威望極高，若是因怨恨生了反心，任何人都沒有絕對的勝算把握。

平日低調的鄭王主動站出來：

“父皇，兒臣平日雖然致力於學問一道，可是國家危難之時，兒臣願意站出來，願領天下兵馬大元帥一職，安天下。”

李豫又是欣慰又是煩躁：

“現在還沒有準確訊息，郭家不一定反。”

“已經從各節度使那裡調了兵，還用懷疑麼？”

“城中守卒不足五萬，調兵必會引起民心大亂，信誰投靠誰還不一定，如何戰？還是看清楚了再說。”

“父皇，想來這些年郭子儀早有怨恨之心，這邊先防禦著，那邊派人出京送信，讓他們前來護駕。”

太子匆匆而來：“父皇，萬勿召集兵勇前來京城救駕。這樣坐實了郭家的反意，其實也把異唐推到了危險邊沿。”

“你有何良策？動也不行，不動又不甘心。”

“父皇，郭家祖墳被盜挖，可您還沒有派出大臣前去表示慰問。兒臣認為，應該先派人去，順便探探，同時封贈郭子儀的父親母親，將陵墓建制提高，派遣御用工匠幫助郭家儘快修復，郭家若聽從，陵墓修復即刻回京謝恩，那還用擔憂什麼？”

“可是......”

和政公主翩翩而來：

“皇兄，我聽說了這事，就怕您輕舉妄動，這才趕著進宮。我們應該相信郭家。”

和政公主瞟了一眼李邈：“二郎一身戎裝，這是要幹嘛？我們如果動郭家，軍心民心盡失，那就真的有亡國之險了。若郭家真的反了，我們再動，他們就落了下乘，我們也不會被天下人數落。”

李邈冷笑：“姑姑，我可是一片忠心為我李唐天下著想。試想，若真的只是為了陵墓惱怒，怎會調集軍士？藩鎮擁兵自重，所缺的只是一個藉口，郭家以屈辱起兵，完全可能。”

和政公主撇嘴：“據我得到的訊息，各節度使只是派出兩百名軍士儘快幫助郭家修復陵墓而已。他們敬重郭令公，也是警示朝廷，莫要不把功臣不當人。我是同意太子殿下的提議，儘快派人慰問郭家，封贈其先人。”

李邈臉色一沉，正想說話，看李豫點頭，只好把要說的話吞進了肚腹。

李豫對胞妹的話最是信奉，常常稱讚，若和政公主為男子，估計這李唐天下就沒自己什麼事了。

自己的親妹妹能主動站出來幫忙，而不是自掃門前雪，李豫高興都來不及。

從內心來說，李豫是不肯相信郭子儀會因為這點屈辱就反，當年自己掛著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職，郭子儀對自己的幫襯，那是無法用言語說出來的。

李豫沉吟片刻，招了人來：“擬旨，贈郭敬之為定山王，兵部尚書，實封五百戶，子孫可世襲；贈其妻向氏為平安夫人，夫貴妻榮，永饗仙福。”

又令太子：“令工部譴五十工匠，務必最快的速度將郭家先人陵墓按規制修葺完畢。同時，命各城門晚開早閉，嚴加盤查。與郭家有關的資訊和人，不能輕易放出。雖然我信任郭愛卿，卻不能拿李唐江山冒險。以前，是我做得不周到，疏忽了，若能度過此關，定然善待郭家，絕對不再聽信他人讒言。”

李邈回到府中氣怒交加，將身上的盔甲扔到一邊，執了酒壺便灌。

竹汐前來伺候：“王爺，這是怎麼了？”

李邈嘆氣，怒氣消散了一些：“本來以為能立個大功，沒想到父皇顧忌太多。想恩威並施，也得看來不來得及。”

“您是說郭家祖墳被盜挖一事？”

“是。這樣的屈辱，有幾人能受得了？郭家必反。若我能抓住機會把郭家制住，這李唐江山遲早是我的。”

“王爺，妾以為郭家不會有那樣的心思。而且，您也得想想，蕊娘嫁到了郭家，若郭家出事，蕊娘怎麼辦？”

“婦人之見。她是尊貴的公主，郭家怎樣也傷不了她。到時候，天下俊才任由她選。”

“那個位置就那麼重要麼？”

“跪在人前伺候著好，還是看人跪在自己面前伺候著好？我不想永遠低人一頭。別忘了，我才是嫡子，正宗。”

竹汐有些難過，為了自己愛的人，上次自己就順從林墜兒推波助瀾，現在，要眼睜睜看著郭家消亡麼？

李邈看著竹汐難過的樣子，心下一軟：

“行了，這個立功的機會失去了就不會再輕易回來，你難過什麼？我是你夫郎，還比不過一個釧兒？你先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竹汐剛退出去，總管前來稟告，有客人上門拜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