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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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墨存口說“不知當講不當講”, 眼睛卻只看著沈慕銳一人。他深知, 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沈慕銳沒有異議,則底下眾人再不滿, 卻也只能保持沉默。但沈慕銳會同意嗎?畢竟自己,是不告而來, 而且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明顯是來拆凌天盟那些所謂盟規的臺。

果然, 此言一出, 眾人譁然,卻不約而同將目光對準了臺上高坐的首領。就連蕭墨存自己,心情也有些惴惴不安。他心裡迅速盤算著, 若沈慕銳以三言兩語, 岔開自己的才剛的話,那麼該如何轉換策略, 救下那個趙銘博?就在此時, 他手上一緊,卻是沈慕銳的大手,搭到自己手背上,來回輕柔摩挲,似有無盡的寬慰之意。蕭墨存心中一喜, 抬起頭,正接觸到沈慕銳溫柔的笑臉,目光中是說不出的寵溺和溫暖, 隨後,他以不為人察覺的角度,朝他輕輕地點了下頭。

蕭墨存精神一振,淡淡一笑,緩緩站了起來,朗聲道:“墨存的疑問,不知能否令這位趙銘博先生作答?”

“盟主,已然開始行刑,卻又停下,似乎不祥。”木先生站出道。

“不祥?”蕭墨存笑了起來,道:“只有令人含恨蒙冤,有違天地正氣,有違我盟匡扶俠義之道,見侮而不鬥,見私利而忘公義,是為辱也,是為不祥也。法場斬首,尚有刀下留人之說,況我刑堂乎?再則,敢問諸君,我盟規中,是否有行刑不得中斷一說?”

他話音一落,木四的臉色登時難看起來,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錯。這樣嚴格的盟規,當初制定之人想是為了起到殺雞儆猴的威懾作用,根本不會想到盟眾有誰會有膽量冒然打斷它。果不其然,那行刑的老者面無表情回到:“無。”

木先生一時語塞,臉色鐵青,然目光閃爍,顯是在想對策。那歸遠堂正堂主孫鵬遠卻是個草包,立即大聲嚷嚷道:“什麼冤不冤,才剛盟主都說了按盟規懲辦,蕭公子這麼說,是不是認為盟主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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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墨存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當下似笑非笑,淡淡地道:“盟主所說盟規,趙銘博已然在受之,堂上眾人,連我在內,無一人對此有異議。孫堂主又何必混淆視聽,咄咄逼人?墨存只不過想問趙銘博一個問題,孫堂主卻連這都不準,卻令人不由心生疑竇,不知孫堂主是真的不準,抑或,是不敢?”

他目光清冽,說到“不敢”二字時,犀利的視線掃了孫鵬遠一下,令他莫名其妙心頭一凜。聽他這麼一說,臺下眾人,不由議論紛紛起來,有本為趙銘博抱不平的數人,已經嚷嚷出口:“就是,孫鵬遠,你到底是不準還是不敢?”

“你既然篤定趙銘博有罪,又何必怕他開口說話?”

孫鵬遠臉色漲紅,青筋直冒,登時就要破口大罵,卻被木四先生扯扯衣襟,止住了他將要出口的汙言穢語。沈慕銳手一揮,止住眾人議論,對蕭墨存鼓勵地笑了笑,溫言道:“解了趙銘博的啞穴。”

那老者領命,手指在趙銘博身上一點,趙銘博登時悶哼出聲,想是肩膀刀刑,痛得受不住。

蕭墨存點點頭,道:“既如此,趙銘博副堂主,你能否告訴頭領並諸位堂主弟兄,你私自扣下的糧食用作何種用途?”

趙銘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低頭道:“給,給我家裡。”

蕭墨存道:“你家裡?你莫非不知大旱荒年,民不聊生,餓殍遍野,這些糧食,是用在粥棚救濟災民的麼?”

“我自然知曉。”趙銘博抬頭大聲道:“但災民是人,我家裡人就不是人了麼?我,我家斷炊已有數日,不拿糧食過去,難道讓我等著去給他們收屍?”

蕭墨存問道:“你家中有幾口人?可曾娶親生子?”

趙銘博道:“不曾,爹爹早逝,家中只餘老母親並弱弟稚妹三人。”

蕭墨存問:“三人?便是你要救濟,又如何用得了一車糧食?”

趙銘博忽然激動起來,大聲嚷道:“我,我只拿了一袋而已,如何變成了一車,我也不曉得。”

他話音未落,木四先生已在旁駁斥道:“胡說,我堂糧食經手均系清點核對,事發當晚,確實少了一車糧食,怎容你狡辯!”

趙銘博怒道:“放屁,老子豈是那敢做不敢當的,堂裡糧食,向來歸你們掌管,一車還是一袋,還不是你們說了算!”

蕭墨存淡淡一笑,道:“趙副堂主,稍安勿躁。這一車還是一袋,咱們稍後再論,如今孫鵬遠堂主告你私自拿了公糧,可有此事?”

趙銘博臉色頹敗,垂下頭道:“確有此事。”

木四臉上冷笑,立即朗聲道:“盟主,蕭公子請看,歸遠堂並無冤屈於他,木四懇請盟主下令,繼續行刑!”

“且慢。”蕭墨存溫言道:“木先生,小可正要問到那疑惑之處,請稍等片刻,再行刑不遲。”

他的態度如此彬彬有禮,木四即便心知不能任他問下去,眾目睽睽之下,卻也不得不點了一下頭。蕭墨存點頭微笑一下,繼續對著趙銘博問:“趙副堂主,盟內副堂主俸祿不少,你家中,如何會到了斷炊的地步?”

趙銘博慘笑一下,道:“蕭公子大家出身,自然不曉得,饑荒之年,人人惶惶,自顧不暇。野菜、草根、樹皮都成了救命稻草,觀音土、牆灰,不得已也得吃下去。銀子有什麼用?老天三四個月不下一滴雨,地裡顆粒無收,便是家裡床下堆滿了銀子,又能變成糧食麼?況且,我是犯了殺人的罪方加入凌天盟,早已成了老家出了名的要犯,官府懸賞項上人頭,非一日兩日,若遇到急功近利的黑官,我家裡人,便隨時都會成為他們上報邀功的替罪羊。因此,我娘並弟弟妹妹,這些年來東躲西藏,又遇旱災,比之尋常災民,還要不如。”

蕭墨存心裡沉重,彷彿又見到那一張張飢渴麻木的臉孔,頓了一頓,問道:“那你為何不拿自己口糧供給,而要私拿公糧呢?”

趙銘博眼中充滿淚水,哽咽了幾下,方強忍著道:“我與他們原有兩年未見,實不知他們混跡災民當中。那一日見了,簡直肝腸寸斷。可憐我弟弟妹妹,竟然有近一年未曾吃過乾飯乾糧,我娘更是體弱多病,託人帶回去的銀兩,根本就不曾落入他們手裡。我,我怎能忍心讓他們再喝粥棚內稀得晃得出人影的粥?情急之下,正好管膳堂的弟兄押運糧車經過,我便拿了一袋糧食,交付他們好好吃頓飽飯。”

“可有人能為你作證?”

“有!”趙銘博挺起胸膛,道:“當日押糧的四位弟兄,均可為我作證。”

蕭墨存回頭看了看沈慕銳,沈慕銳眼光飽含激賞,微笑道:“既有人證,便傳來對質一番,也無不可。”

蕭墨存笑道:“如此,有勞諸位,傳紅綢姑娘。”

外面頃刻有人去叫了紅綢,不一會,紅綢進來,恭謹下跪,雙手高舉一卷紙,道:“秉盟主,歸遠堂四名弟兄未夠格上總壇,屬下命人快馬加鞭,取得其供詞在此,他們均可作證,當日趙銘博確實自糧車上拿了一袋糧食。”

沈慕銳示意那行刑老者接過該紙,展開一看,面無表情地回到:“供詞清楚,畫押完畢。”

蕭墨存點了點頭,靜靜掃視了廳內各個首領,見大多數人臉上都有惻隱之色,緩緩道:“這便是墨存心存的小小疑慮了。諸君誰能回答,趙銘博副堂主,只是想讓家人吃頓飽飯而已,怎麼就變成了視我盟俠義之名為兒戲,罔顧萬千災民生死這等十惡不赦的罪行?”

四下一片寂靜,才剛嚷嚷著要嚴辦趙銘博的人,心中難免感到有些慚愧。蕭墨存趁熱打鐵,侃侃而談道:“何為俠義?何為正氣?何為懲惡揚善?何為救萬民於水火?各位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對此自然無需墨存多言。墨存只知,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畜生如此,何況人乎?若眼見自己老母積弱而無動容,弟妹捱餓而不援手,這樣的俠義之士,又有幾分真俠義在裡頭?”

“凶年饑歲,流者填道,死者相枕,天可憐見,令這孤兒寡母倖存於世,得與親人相遇。趙銘博乍見親人衣不蔽體,飢不果腹,心中所痛,只怕是割肉喂血亦不為過,情急之下,私拿公糧,也是人之常情。諸位皆是熱血男兒,有識之士,如何體會不得子欲養親的孝道?難道說,堂堂凌天盟,容得下民生國計,卻容不下盟內弟兄一片孝心?”

他一番話講下來,人人臉上有所動容,與趙銘博一般,親人分隔,不知生死的人實不在少數,眾人便是有利益交錯,此時此刻,卻也被他說得心有戚戚焉。當事人趙銘博早已忍不住,在堂上嗚嗚地哭了起來,有性情爽快的當即便道:“誰不是爹生娘養的,就為這袋糧食,重罰自家弟兄,說出去沒得令人寒心!”

“可不是,咱們凌天盟,是對付朝廷鷹犬,可不是對付自家兄弟。”

頃刻間,廳內群眾輿論倒向蕭墨存一邊,木四與孫鵬遠臉色難看,正要說什麼。蕭墨存冷眼瞧見,立即一甩長袖,搶在他們之前躬身行禮道:“盟主,趙銘博雖有罪,但其情可憫,望盟主從輕發落。”

眾堂主見蕭公子尚且如此,忙紛紛低頭行禮道:“望盟主三思。”

沈慕銳哈哈一笑,站起下來,親自扶起了蕭墨存,朗聲道:“這才是我凌天盟的弟兄,這樣吧,念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將趙銘博的七刀之刑改為三刀。”

趙銘博臉上一喜,沈慕銳卻又冷哼一聲,道:“但其罪也難逃,這副堂主是不能再做了,行刑完畢後,便到總壇,做個普通盟眾吧。”

這一處罰已是極輕,眾人一聽,均歡呼起來。一片笑語中,沈慕銳悄悄攥緊了蕭墨存的手,笑著道:“如何,你滿意了吧?”

蕭墨存笑了笑,道:“是,多謝你了。”

沈慕銳微眯了雙眼,輕聲道:“怎麼謝?不如,床上謝我如何?”

蕭墨存笑容不變,也輕聲回他:“行啊,我在上面,不知這謝禮你滿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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