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你還活著嗎小鬼！”

一腳踹開變形的木門，休李凱特彎腰鑽進塌陷的鐘樓，揮舞著右臂撇開眼前的煙塵。半垮的石牆斜撐著被署嵐砸出坑洞的屋頂，頂高的鐘塔被砸成三節，砸落在另外幾處低矮的建築上。

陽光只能透過天花板的洞口射入鐘塔下的教堂，休李凱特有些顫抖地邁了幾步，捂著自己陣陣作痛的後腰朝著有光的地方走去。

“小鬼！回話！卡西佫瓦·弗恩！你還活著麼？！弗恩！咳咳咳咳咳！”

吸入幾口渾濁的灰塵，休李凱特劇烈地咳嗽起來，他跌跌撞撞一頭栽倒在一旁的長座椅上，捂著自己如同被火灼燒一般的肺部，吐出幾口摻雜著黑血的濃痰。

“額啊……小鬼！呼……呼……你在哪？！”

緩緩昂起腦袋，休李凱特抓著前排座椅的靠背站了起來，一邊順氣一邊左右看去，嘴裡還反覆唸叨著署嵐的真名。

突然，在左前方黑的看不見的角落裡，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掉落在地板上，緊接著，又傳出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弗恩？是你嗎小鬼？！”快步衝到最前排的座椅處，休李凱特看見赤裸著上身的署嵐正嘗試著從散亂的磚塊上爬起，他趕緊一把扶起還處在半暈厥狀態的署嵐，才看見他身下的地板早已被署嵐的鮮血染得發黑。

“……啊……嗯……嗯？”休李凱特的動作讓署嵐清醒了些許，他艱難地抬起腦袋看了看休李凱特的臉，頓時又清醒了大半。

“老頭兒？怎麼……怎麼是你？”眯起眼睛，署嵐靠在座椅上，眼神有些飄忽地看向休李凱特。

“你傷的很重，快點，我帶你到乾淨的地方去處理傷口。”伸手輕輕觸碰署嵐已經僵硬的臂膀和肩胛，休李凱特伸手攙扶署嵐站起，打算帶他離開這煙塵太重的教堂。

“傷……傷？……等等……等等！！梵洛呢，拜恩斯呢？！雷電……雷電法術被摧毀了……然後我暈了過去麼？……他們人呢？他們人呢！”猛地揮手掙脫休李凱特的胳膊，署嵐瞪大了雙眼環顧四周，腳下一軟跌坐在木屑堆裡，開始逐漸能夠看得清周圍的事物。

抬頭看向休李凱特，他標誌性的外套已經不見了蹤影，雜亂的白髮和臉上都沾滿了血汙，被雨水打溼的衣物緊緊黏在他的皮膚上。署嵐就這樣盯著休李凱特看了好幾秒，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他們失敗了？”

“突然出現了來源未知的攻擊，梵洛他們釋放的法術被解除了……魔界門也進一步擴張了，他們失敗了。”望著署嵐圓睜著的雙眼，休李凱特嘴唇囁嚅了好久，低下腦袋咬牙回答他。

“……”聽聞休李凱特的話，署嵐怔了好半天，他眨巴眨巴雙眼，艱難地吞嚥下一口唾沫，旋即抓著一旁倒塌的雕像，顫抖著從地上站起來。

“烏維坎……”

“什麼？”

“是……是烏維坎！！”每說一個字，渾身的傷痛就越清晰幾分，艾卡西瑪鑽出魔界門的巨大波動，再一次引發了城中異次元魔力的暴亂。而剛好在嘗試著感知梵洛拜恩斯位置的署嵐，遭受到了第二次來自於異次元魔力的精神衝擊，直接暈了過去。

“烏維坎？你說烏維坎？”休李凱特轉眼看向署嵐，這孩子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火光，填滿了灼熱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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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洛交代我！讓我要分心盯住烏維坎，盯住那家夥的一舉一動！……梵洛早就覺得那家夥有問題了……我……我卻沒有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這一切絕對是烏維坎幹的！一定是他幹的！”

“梵洛……梵洛他們……他們還在城牆裡，烏維坎也還在城牆裡！得去，得去幫他們！”猛地直起身子，署嵐的身體卻不停使喚，痠痛的肌肉無力的萎靡收縮，讓署嵐整個人像一條抽了筋的海蛇一樣一頭栽倒在女性雕塑身上。

“別胡亂逞強啊小鬼！”趕緊蹲下身子，休李凱特抓著署嵐的肩膀，讓他遠離雕像上尖銳的稜角“你已經負了重傷了！現在你需要的是治療和休息，你幫不了他們的！”

休李凱特話語中帶著淡淡的焦急，除了梵洛和拜恩斯，雷倫也還留在城牆裡待命，他需要指揮和命令，而且解放雷倫全部力量的唯一手段，也只有休李凱特一個人知道。休李凱特再三思考，還是決定先來搜尋署嵐，眼下，只有安頓好署嵐，休李凱特才能放心回到城牆中參戰。

“……我……負傷？”緩緩扭動自己的身子，署嵐看到了佈滿自己臂膀的烏紫腫塊，還有四處開裂湧血的傷痕，這時他才回憶起來，自己剛剛才和波利斯戰鬥部隊發生了一場惡戰，過度使用影子和戰鬥留下的惡果讓他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

“對……這樣不行……這幅樣子，根本幫不上任何忙！”執拗地掙脫休李凱特的拖拽，署嵐用盡全力翻越攔在腰間的雕像，任憑地板上四散的尖銳物體劃破自己毫無知覺的腰腹，一把把自己上身的衣物從座椅底下拽了出來。

那是他自己處理傷口時，脫掉扔在椅子下面的。署嵐拉扯著自己的衣袖，一點一點的拽到自己身邊。從衣服的內兜裡翻出好幾個裝著各色藥丸的小玻璃瓶，顫巍巍地抓起了其中一個，將那枚褐色的小球取了出來。

“你打算幹什麼？！”看到褐色藥丸的一瞬間，休李凱特的臉色鉅變，一時間，諸多異常痛苦的回憶湧上了他的腦海。

署嵐無視了休李凱特的質問，兀自將藥丸拿到了眼前，在盯著它看了好幾秒後，橫下心決定要塞入口中。

而就在這時，休李凱特突然一把鉗住了署嵐的左手腕，額頭上青筋暴起。

“你才十幾歲！！！你不要命了麼？！！為什麼你身上還有這玩意兒？！剿滅卡西佫瓦最先抹除的就是這些東西的存在，你究竟是跟誰學的這些？！！！”

目眥欲裂，休李凱特似乎是忘了署嵐還渾身是傷，他掃了一眼署嵐衣服裡還藏著的幾顆藥丸，越看越覺得觸目驚心。

“放手！我的命不用你管！少他媽來教訓老子！”署嵐同樣惡狠狠地看向休李凱特，企圖想要掙脫休李凱特的鉗制。

“我也不想管你這頭該死的畜生！”徹底憤怒，休李凱特一把搶過藥丸丟在地上，連同其他的瓶瓶罐罐一起踩的粉碎“畜生！米拉卡修為了你，為了能讓你脫離卡西佫瓦這個魔窟犧牲了他全部的人生，你卻把這些最惡毒的東西用在自己身上！要不是那家夥叮囑過我！我現在就把你弄死在這兒了你知道嗎！”

休李凱特恨鐵不成鋼地怒罵署嵐，一邊把所有的藥丸都碾進沙土之中，又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倚靠在一旁的座椅上大聲大聲的喘氣。

“你這畜生！你怎麼就學了這些東西啊！”

從一旁看去，休李凱特眼角隱隱似有淚花，署嵐呆呆地看著休李凱特因為氣憤而扭曲的面孔，他不由得愣住了神。

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樣對他說話。

他自己也明白，如果吃掉了這顆藥丸，自己一定能幫到梵洛，但同樣的，自己也一定會死。他自認是一條爛命，死了無所謂，但他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似乎有人真的不願意自己死掉。

這還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休李凱特長出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他偏頭看向署嵐，才發覺那個向來囂張跋扈的小鬼此時眼中充滿了迷茫，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休李凱特流露出來的情感，也不知道除了犧牲自己還有什麼辦法能幫到自己的夥伴。

“畢竟……還是個孩子啊……”休李凱特無奈搖了搖頭，在心裡默唸“你的兒子簡直就和你一樣，對情感太過執念了……不過，既然以後在一個團隊裡，又是米拉卡修的兒子，也能算得上是“家人”了吧。”

“這樣，就算用“那個”……也不違反我和你的約定吧？”

輕輕點頭，休李凱特慢慢靠近署嵐，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東西。

“小鬼，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今天救了你一命。我也可以幫你暫時恢復部分魔力和體力，但一旦時限結束，你可能得癱瘓上好一陣子。”

“不過我奉勸你，別在這段時間裡再壓榨自己的機能，否則落下殘疾可別怪我！”說完，休李凱特手中形狀怪異的物體開始閃爍乳白色的極光，休李凱特握著把手的位置，將物體對準了署嵐的腰間。

“會很難受……給我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