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趙亞軒站了起來。
他慢慢地走過來,停在她的面前。
“小榛被判給江正浩了!”他看了看站在審判廳外走廊裡跟金律師說著什麼的男人,緩緩地說道,“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把小榛藏到你永遠也看不到的地方!”
彷彿意識到他和李默雅在談到自己,江正浩投過了冷漠的目光。
趙亞軒已轉過了頭去,看著沉默著的李默雅。
“不是說夜夜夢到小榛在哭著找媽媽嗎?不是說沒有了小榛就會活不下去嗎?”
李默雅抬起了頭,隱含著淚光的明眸迷茫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為什麼要放棄?”趙亞軒痛心地搖著頭,“不是為了小榛什麼都可以捨棄的嗎?就算是用我的前程,我的成功,我的榮耀去交換,也會把小榛帶回到媽媽的身邊,所以,我不能理解......”
他看著李默雅仰頭看著他的迷茫雙眼,無法置信地說道,“你,放棄了我,也放棄了......小榛!”
他可以理解她捨棄他去和江正浩爭小榛的撫養權.
可是,他不能理解,用他的犧牲換到的是她的主動放棄。
他的犧牲怎能如此無謂?
所以,很失望!
真的,很失望......
李默雅只是無言。
趙亞軒失望的指責,無可辯駁。
只有深深的內疚,彷彿要壓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對不起,亞軒!
對不起,小榛!
對不起......
吸了吸鼻子,讓眼淚不要掉下來。
因為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
只是模糊的視線裡,趙亞軒在獨自離去。
突然覺得,他溫暖的背影,變得好遙遠......
“我贏了!”
看到她終於緩緩地走出來,江正浩得意地揚眉說道。
她頭也沒回。
只是緩緩地向前走去。
“李默雅,我不會再讓你來影響我們父子的感情,我會比你對小榛更好,而小榛,也會很快忘記你,更喜歡我這個爸爸的......”
可是,她依然頭也沒回。如他之前在審判廳的走廊裡,無視張美珍的怒意,路人般,漠然地離去。
那種感覺,讓他的胸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
很想發洩出來,卻找不到出口。
所以,他的表情,顯得像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幼稚。
“總裁!”金律師站在車後座扶著拉開的車門搖頭,“您不是已經大獲全勝了嗎?”
江正浩鬱悶地上車,手肘撐著下巴煩躁地看著車窗外陌生的人流和車流,“是啊,全勝了,應該要喝酒慶祝慶祝的......”
夜色中的酒巴,是紙醉金迷的世界。
端著酒杯,看著酒杯裡鮮豔的色澤,心卻是孤獨的。
腦海中,依稀回想起,重遇小雅時的情景。
昏暗的不夜城,神秘面具下流轉的目光透著急欲逃離的慌張......
一隻LV的手包,被重重地甩在他對面的腥紅色沙發上,打斷了他的思緒。
“江正浩,你不會是特意約我到這裡來喝酒的吧?”張美珍嘲諷地說道。
江正浩拿了一隻空酒杯,放在她的面前,然*著酒瓶,緩緩地往裡倒著,眼神,卻是冰冷地盯緊她,“是感謝你呢,要不是你今天精彩的演出,我又怎麼會輕易地搶回兒子的撫養權!”
酒杯裡的酒越來越滿,直到澄黃色的酒漫溢出來,白色的啤酒泡沫沿著桌子流到她的雪紡紗裙上。
張美珍驚叫著站起來,嗔怒道,“你幹什麼?”
“那你又幹了什麼?”空酒瓶啪地一聲擱在桌子上,江正浩壓低了聲音低吼道,“假懷孕,自己摔下樓卻還誣賴別人,就因為你一句謊言,差點......差點就讓我殺了她!”
“呵......”張美珍冷笑,“如果不這樣做,你還會捨得趕她走嗎?躺在身邊的老婆,連碰都不碰,卻每晚偷偷爬上情婦的床,明著說,是要折磨仇人;背地裡,卻佔有著她的身體。江正浩,你不覺得這樣做對不起我嗎?”
“你也不簡單啊!”一疊照片甩到她的身上,“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還敢要求我為你守身如玉嗎?”
*的照片讓她的臉色陡然變得慘白如紙。怕被人看到,張美珍驚慌地撿拾著散落的照片。
“不用撿了!忘了告訴你,這些照片的原件已經發出去了!”江正浩憐憫地搖著頭,“明天,這些照片就會被放大十倍刊登在各大媒體報刊上!沒想到,你的情夫這麼沒用,只是小小地威脅了一下,就把所有的照片都發給我了!”
張美珍慌張的表情,“你真卑鄙!”
“那又怎樣?”江正浩笑得無謂,“我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高尚的人!我記得我有警告過你,跟我鬥沒你的好處,明天就等著記者的圍攻吧!”
張美珍慘白了臉。對於一個演員來說,形象是至關重要的。
如果這些照片明天見諸報端,那麼,她所有的一切就都完蛋了。
“正浩,對不起,我錯了!”張美珍在他厭惡的眼神中突然抓著他的胳膊哀求,“我知道我不該在法庭上那樣指證你......求你,收回這些照片,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的!”
江正浩冷笑,“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對於一個自掘墳墓的人,我善長做的事,就是看著她往裡跳!”
張美珍突然端起桌子上滿滿的一杯酒,潑向面前那張冷酷無情的臉。
江正浩抹了一把臉上的酒水,惱怒地扼緊了她的手腕,“你瘋了嗎?”
看到酒巴里的人紛紛看向這裡的好奇目光,江正浩又放開了她的手。
“是,我瘋了!”張美珍伏在沙發上哭了起來,“為了讓你答應跟我結婚,明明跟你什麼都沒有發生卻要假裝懷孕,因為沒有辦法自圓其說,所以找了一個男人,想要製造一個孩子,卻沒想到那個人也只是在利用我而已......”
“你說什麼?”江正浩的意識卻集中在那幾個字上。
“那一晚什麼都沒有發生?”江正浩緊緊地逼視著她。是的,那一晚,他喝得酩酊大醉,什麼都不記得了。
當他早上醒來時,張美珍就在他的床上。而李默雅推開他房間時,就看到了那難堪的一幕。
張美珍苦笑,“明明喝得人事不醒,卻哭著叫那個女人的名字。如果她知道,又會輕蔑地嘲笑你吧,看,這個男人有多愛我呢,就算是仇人的女兒,也是愛得這樣不能自拔!”
“張美珍,你知道什麼!”江正浩深深地蹙了眉,怕被人看穿,所以,總是將自己隱藏得更深,深到連自己都快找不到。
可是,那濃烈的仇恨,卻是和愛相伴相生的,它無時無刻,不潛伏在他的身體裡,嘶殺著,拼搏著,直到耗盡他所有的心力。
張美珍悽慘地笑了出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那些個無眠的夜晚,你吸著煙,站在視窗看樓下的燈,是因為你在想她;你發了瘋地找尋她,看到她對別的男人笑就大發雷霆,是因為你在嫉妒;那一天,你差點殺死了她,卻在夜裡連做夢都在發抖......你在我的眼中,是一個根本不知道要拿她怎麼辦的可憐蟲。可是,再怎麼愛她都沒用!她是你殺父仇人的女兒,這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事實!愛得有多深,就會有多絕望!”
江正浩的臉色緊繃得嚇人,“你說這些,幹什麼?”
“我是在告訴你,總有一天,你也會下地獄的!”
酒味濃烈,頭腦卻是清醒的。
因為他感覺到一種很深很深的痛。
也許,不用等到那一天,他已經是身在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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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春天潮溼的空氣中,飄浮著一股淡淡的酒味。
從不喝酒的趙亞軒也喝酒了。
李默雅緩緩地靠近,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清瘦落漠的背影。意識到身後那道如同凝滯的身影,趙亞軒握著易拉罐,唇角揚起苦笑。
“不問問我為什麼要辭職嗎?”第一次,聽到趙亞軒溫柔的語氣變得尖銳,“因為突然發現,這個世界,並不是只要努力就有用。也許付出一生的心血,都敵不過別人的一句話來得重要!”
江正浩那樣的人,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可以掌控很多人命運的人。只要他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所以,再辛苦的努力,也不如權利來得重要!與其被掌控,還不如什麼都不要做呢!”
“亞軒,我們......結婚吧!”
李默雅微微沙啞的聲音,讓趙亞軒豁然轉過頭來。
也許,是她的話語太過突然,他忘了要作出怎樣的反應,只是呆呆地看著她。
夜晚昏暗的路燈光,映得她的臉色有一些模糊和不真實。
“你還想要跟我結婚嗎?”她的眼眸靜靜地看著他。
“那麼——”很久,他終於站了起來,走到她的面前,側眸嘲諷地問道,“你能吻我嗎?”
幾乎,話音未落,她已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唇。柔軟的觸感,陡然讓他的身體變得僵硬。
他滿身的酒味,混合了她香甜的氣息。
時間,彷彿凝滯了一般,只聽得見他的心跳,擾亂了夜的寧靜。
“亞軒,請收留我吧!”她的聲音,輕輕地飄蕩在潮溼的空氣中,“我不想再流浪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