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過了多久, 周望卓終於有了回覆。
一個簡單的“嗯”。
謝紫安盯著螢幕上的“嗯”，摸了摸下巴。
這是明白他喜歡曲鬱山了吧？如果再解釋，就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就這樣吧。
於是謝紫安沒有再回訊息。
時間一轉，到了農曆新年。
去年的新年，崔檸是在曲家別墅過的，今年也是。林至鳴的工作室從大年二十九放的假, 崔檸總算有了個完全的假日，他如一顆持續工作的螺絲，高度旋轉, 一直沒有停下。
大年二十九晚上，他睡得早，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曲鬱山還在睡。好心情的崔檸起床, 久違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再去喚醒他的睡美人。
曲鬱山長睫撲散開, 微地一顫，眼簾抬起, 帶著點藍的眼珠在早晨的光熹中如寶石般漂亮。
“幾點了？”曲鬱山含含糊糊地問, 他沒完全清醒。
“九點了，起來吃早餐吧, 待會是還要去超市買東西, 然後再去別墅那邊嗎？”崔檸手指在曲鬱山的臉頰輕輕拂過，剛睡醒的曲鬱山臉頰燙燙的。
曲鬱山翻了個身，把臉往崔檸懷裡一埋，“我想起床。”
雖然這樣說，但下一秒他又爬起來。
他爸在別墅等他們回去, 是早點出發。
洗臉的時候，曲鬱山問崔檸，“你這次有八天假吧？”
“嗯，但我想提前去上班。”崔檸把手裡的幹毛巾遞給曲鬱山。
曲鬱山擦乾淨臉，看向崔檸，為長期的忙碌，崔檸瘦了些。
“會會太辛苦了？”他問。
崔檸搖頭，“好，好了，洗完臉我們去吃早餐。”
這是崔檸的心裡話，他真的覺得辛苦，原來的日子在他看來更難捱，現在自從確定他對曲鬱山的心意，也明白自己會對對方鬆手後，他所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覺得有意義。
只是因為太忙，他和曲鬱山能待在一起的時間大大減少，這是他唯一難過的地方。
吃完早餐，崔檸開車帶曲鬱山去別墅附近的大型超市，路上曲鬱山跟崔檸說：“你現在那麼忙，坐車肯定方便，我車庫裡有好幾輛車，你今天挑一輛吧，或者如果你都不喜歡，那就買輛新的。”
崔檸沒有拒絕曲鬱山的提議，過他選擇買輛新的，為曲鬱山的車都太貴，適合他平時開車去工作室、學校。
去的超市是會員制，憑會員卡才可以進入，本來別墅裡的年貨買得差不多了，但曲爸前兩天跟人去了福利院看小孩，就立刻讓司機把家裡買好的年貨全部送過來。
年貨全部送出去，阿姨和司機要回家過年，曲爸就讓曲鬱山和崔檸去超市重新買，想著這小兩口反正以後要單獨過日子，正好以此看看他們兩個會會過日子。
曲鬱山很少逛超市，雖然他有這裡的會員卡，事實上他連多菜都不認識，進入超市後，完全是崔檸的主場。
崔檸推著小推車走在前面，曲鬱山走在後面，他看到什麼眼熟的，就往推車裡放。
在經過一個櫃檯時，曲鬱山對貨架上的東西伸出手，旁邊也伸過來一隻手。
曲鬱山停下手，想讓對方先拿，就聽到對方一句。
“小鬱？”
是周望卓的聲音。
曲鬱山吃驚地抬頭，發現站在他旁邊的人真是周望卓。他們上一次見面是在周父葬禮那段時間，那時候的周望卓形銷骨立，雙眼疲色且空洞。
現在的周望卓好了許多，只是白皙如玉的臉上是沒有以前的溫和笑容，他近乎淡漠地看著曲鬱山，說出的話也是平靜的，“你拿吧。”
曲鬱山不敢跟周望卓在一起待太久，沒拿東西就去找崔檸。剛剛他打發崔檸去拿雪糕，他突然想吃雪糕了。
找到崔檸的時候，崔檸在選雪糕，見到他過來，問：“你想吃什麼口味？”
曲鬱山隨意拿了兩盒，“夠了，東西買夠了嗎？”
崔檸聽出曲鬱山想離開，看了下已經堆滿的推車，心想三天肯定夠了，過兩天他再來買，“夠了，我們回去。”
一直到別墅，曲鬱山都沒有跟崔檸講起自己碰到周望卓的事情，為他覺得崔檸肯定又要吃醋，再者，崔檸和周望卓的關係尷尬，他提這件事對崔檸也好。
但沒想到的是，下午的時候，周望卓家裡的阿姨提著一大包曲鬱山在超市想拿但終沒拿的零食，說是周望卓送給曲鬱山的。
曲爸有些愣，過年送一大袋零食，若是送小孩，是沒問題，但他家曲鬱山都二十好幾歲了，怎麼被周望卓當小孩似的送零食。
見到周望卓送零食，崔檸眼神迅速放在曲鬱山身上，曲鬱山心虛地從周家阿姨的手裡接過零食，隨口轉移話題：“阿姨你過年沒放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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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開啊，太太現在身體舒服，離不開人照顧。”周家阿姨苦笑一聲。
聽及周母身體舒服，曲鬱山想去看對方的想法又強烈了些。
崔檸看出曲鬱山的心思，在傍晚的時候主動提起，“如果你想去隔壁看看，就去吧。”
曲鬱山愣了下，“我……”
崔檸是個極聰慧的人，雖然曲鬱山沒說為什麼周望卓會送零食過來，但看到裝零食袋子上的超市logo，跟他們早上去的那家超市一模一樣，再結合曲鬱山突然想走，便猜到曲鬱山肯定是在超市碰到周望卓了。
那家大型超市離別墅區這麼近，周望卓去那裡買東西很正常。
下午周家的阿姨說周母身體好，崔檸也看出了曲鬱山眼裡的難過。於情於理，他該攔著曲鬱山，讓人去。
“鬱郁，你去隔壁看看吧，我真的沒關係……再怎麼說，她也是我的姨媽，我能去看，你可以去。”
曲鬱山聽到崔檸這麼大度的話，忍住抱了抱崔檸，“我吃晚飯前回來，我就去看看。”
可曲鬱山這一去，晚飯前沒回。
年夜飯變成曲爸和崔檸兩個人吃，曲鬱山給曲爸發了訊息，說周母留他下來吃飯，自己好推託。
的確不好推託，曲鬱山沒想到周母已經需要靠輪椅來生活。明明才幾個月的時間，周母的精氣神都彷彿沒了，秀美優雅的皮囊變成空殼，即使面對自己兒子，也沒有反應。
相反，周母看到曲鬱山的時候，反應大些，她會笑，會喊小鬱的名字。
“小鬱，你放學了？”周母的一句話把曲鬱山鎮在原地。
周母記憶混亂，已經記不起今年是哪年，她對周望卓沒反應的原是她認不出那是她兒子。
周望卓帶周母去看了多醫生，醫生說周母可能是遭受了重大打擊，所以不願意面對現實，強行讓自己活在過去。
在過去，她兒子周望卓在法國讀書，老公在全球開畫展，她在家裡種種花養養魚。
鄰居裡的兒子經常會來看她。
“小鬱你來得正好，阿姨去做曲奇餅幹給你吃，可惜你望卓哥哥不在，要然你們兩個可以一起吃。小鬱，今晚留在阿姨家吃飯好好？阿姨家裡空蕩蕩，都沒人陪阿姨吃飯。”
周母說這話的時候，周望卓正彎腰給周母擦手，可周母根本就沒注意到周望卓。
面對這樣的周母，曲鬱山很難說出拒絕的話，只能留下來陪周母吃飯。
另一邊，曲家。
曲爸看一眼心情好，要強行對他笑的崔檸，無情道：“想笑就別笑了，你的心情我懂。”
兩個情場失意的男人啊。
曲爸開啟特意從酒窖拿來的好酒，“過了這個年，雖然沒過生日，但也算二十歲的人，可以喝酒了，今天陪我好好喝，我們喝得醉上樓。”
曲爸讓崔檸開酒，自己去挑歌。
沒兩分鍾，只聽“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強的人也有權利去疲憊……”歌詞響起。
崔檸：“……”
周家。
有曲鬱山在，周母明顯高興許多，飯桌上，她笑了好多次，問曲鬱山最近在學校怎麼樣，提及曲鬱山和周望卓小時候的樣子。
她記得現在是什麼時候，認不出自己的兒子，但對過去的事情記得越發清楚。
“阿姨記得小鬱你第一次到阿姨家的時候，那時候你穿了件背帶褲，白襯衣，頭髮卷卷的，像個從童話裡走出的小王子。當時望卓在阿姨旁邊，阿姨問他，你說隔壁的小弟弟像不像小王子，他居然說像……”
周母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說到後面，話開始顛三倒四，神情也明顯變得疲憊。周望卓輕輕摁住周母的手臂，“媽媽，時間不早了，我扶你上去休息吧。”
周母秀美的眉頭輕輕一擰，“可是我沒有跟小鬱說完話。”
“明天再說也一樣，小鬱要回家寫作業了。”
“啊，是啊，現在應該有七點了吧，小鬱要回家吃飯寫作業了。”她剛剛留曲鬱山吃飯，現在就忘了。
周望卓見狀帶周母上樓休息，曲鬱山站起來，“那我……”
話沒說完，周望卓回過頭看他，眼神如晦，“等下，我有東西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