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血蠱換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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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忱忱將魏尺木帶入香閨之中,摒退旁人,就連黃貞和貼身婢女也不得入內。香閨中已備好了浴桶,裡面裝著熱水,水面上漂浮著各色藥材的花葉。

謝忱忱看了看顫顫巍巍的魏尺木,輕聲道:「褪去衣衫。」

謝忱忱的聲音空靈無邪,就像是沒有沾染過塵世間的塵埃一般。

魏尺木微愣,卻又不便細問,依言而行。

謝忱忱又道:「跳入水中。」

魏尺木仍舊照做,勉強翻進浴桶之中。甫入水中,魏尺木只覺得裡面清香四溢,熱力漸漸浸入體內,惹得血脈噴張,使其疲憊不堪的身體漸漸有了一絲活力。

謝忱忱又遞給魏尺木一方絲帕,頓了頓,道:「蒙上眼睛。」

待魏尺木拿絲帕蒙上雙目之後,再一刻,浴桶中忽然激起了一陣漣漪。魏尺木察覺到有人又跳入水中,心道:「謝忱忱?」

不一時,謝忱忱便抓起魏尺木的雙手,依次用指力將魏尺木的十指指尖劃開,又將自己的十指指尖劃破。兩人十指相抵,魏尺木只覺得有許多蟲狀物猛的鑽入血液之中,開始瘋狂吸食自己的血液!

那吸食魏尺木血液的蟲子便是苗疆聖女的本命蠱蟲——血露子。這血露子共有十對二十只,原是通體透明,狀若露珠之物,被謝忱忱在血脈中細心滋養了十幾年,如今早已變得通體血色,彷彿血色的露珠一般。

那血露子不過米粒大小,擅能吸食人血,將之儲在體內,也可排遣出來。血露子藉著浴桶裡的藥力加持,其中十隻吸食魏尺木的血液,另外十隻便將謝忱忱的血液排遣到魏尺木的血脈之中。

這正是謝忱忱借用血蠱施展的換血之法,苗疆秘術!

換血何其難哉!魏尺木但覺有血脈將幹未幹,欲死不死,何其痛哉!魏尺木雖然身形枯槁,但畢竟是堂堂男兒,不肯在謝忱忱面前漏了怯,只得強忍著亙古難熬的痛苦一言不發。魏尺木透過蒙在眼睛上的絲帕,隱約可見謝忱忱露在水面之上的一對兒香肩和一雙緊縮的眉頭。

約摸過了四個時辰,魏尺木的血液已被血露子吸食交換一遍,與謝忱忱的血液也早已混合在一起,彼此交融,不分彼此。

再看魏尺木,白髮竟轉青絲,容貌也逐漸恢復了少年模樣。而那二十只血露子卻一個個的跌落在水面上,身上再沒有一絲血色,通體晶瑩,就如浮在水面上的露珠。

又過了半個時辰,魏尺木的武功和氣力依次恢復。他扯下蒙在眼睛上的絲帕,才發現謝忱忱正背對著他立在浴桶一旁。

謝忱忱衣衫完好,如玉女駐足。屋裡昏暗的燭火,映照出一道溫婉的身影。此情此景,令魏尺木宛若置身於夢境之中。只有謝忱忱髮梢上殘留著的未幹的水痕,方證適才並非一夢。

魏尺木心道:「世間竟有如此奇物,可以換人血脈……從此我身上流的便是一個女子的血了麼...」不及細思,忙穿好衣衫,一禮道:「魏尺木謝過聖女救命之恩!」

不料,謝忱忱卻輕吟一聲,忽然栽倒於地。

魏尺木連忙上前檢視,只見謝忱忱面色暗淡起來,嘴角亦沁出青黑色的血跡,想必是中了劇毒。門外婢女和黃貞聞聲進來,忙將謝忱忱扶上香床照看。

謝忱忱睜開美目,問道:「你們二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竟暗算於我?」

此話一出,魏尺木與黃貞俱是一驚。那婢女更是柳眉倒豎,怒斥一聲,拔出腰刀,逼退魏、黃二人,護在謝忱忱身前。

魏尺木便將誤入雀門,又經雀母指點來雷山求聖女救治一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那婢女早已怒不可遏:「我們苗寨與雀門乃是世仇,你們果是害人的奸賊!」說著,就要揮刀斫向魏尺木。

婢女刀才出手,便被謝忱忱開口攔住。謝忱忱道:「是雀母存心害我,不關他二人事...」

原來,雀母先前頗費一番功夫救治魏尺木,是為了下血毒於魏尺木體內,一為破血蠱,二為毒聖女。只因那血蠱極其神奇,可排解萬毒。

苗疆聖女生來便會被中下血蠱,再以自身精血滋養。久而久之,血蠱便與聖女同氣連枝,福禍與共。若有血蠱護體,雀門之毒便傷不了聖女分毫。可謝忱忱為救魏尺木,不惜動用血蠱換血,以致血蠱在萬分疲憊下遭雀門血毒侵害,紛紛殞命。聖女忽失血蠱,自然元氣大傷,這才輕易被血毒侵食。

縱是解了誤會,可如今苗疆聖女身中雀門之毒,已是危在旦夕,謝忱忱又怕各寨趁機滋事,便不敢聲張。魏尺木只得先以自身真氣封住謝忱忱各處要害大穴,以阻毒力攻入心脈肺腑。

魏尺木道:「聖女且稍待時日,我定取瞭解藥來還你一命!」

待魏尺木與黃貞辭別謝忱忱下山後,黃貞卻勸道:「雀母既施此計,必有後手,你不可貿然以身犯險。」

魏尺木面色寒如九冬,道:「我本便是將死之人,又有何懼。」

黃貞見魏尺木這副德行,心中微惱,又強忍著道:「聖女不敢驚動雷山各寨寨,便借不得苗人之力,此番若只憑你我兩個,又能奈雀門何?」

魏尺木凜然道:「苗疆聖女捨命救我,我豈能見死不救?不殺雀母,何以為人?!」

一句話惹得黃貞氣結。

黃貞看著魏尺木堅決無懼的面色,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惆悵。想當初,她與魏尺木在鄄城時,得知楚江開為救嶽懸秋而獨闖唐門後,黃貞曾問魏尺木「不知道換作是你,敢不敢闖唐門呀?」這句雖是隨口一問,也未言明為了誰,可如今魏尺木要獨闖雀門,為的卻不是她。

想必,緣起緣滅,早有定數。

過了一日,魏尺木便與黃貞來雀門討藥。魏尺木也曾勸黃貞留在雷山,可黃貞終究是放心不下,不肯放魏尺木獨自一人犯險。是以,魏、黃二人便結伴來到雀門。

雀門之中,雀母聞言魏尺木與黃貞在林外叫陣,哂笑不已。當下便傳令排下陣仗,好迎著魏尺木。只聽得雀門之中響起一聲雀鳴之聲,接著便有百鳥千鳥乃至萬鳥與之和鳴。一時間,林間大噪。繼而,每一株巨樹上都伸出了數根藤蔓,每根藤蔓上都裹挾著數個身著羽衣的雀門弟子。在萬鳥鳴叫之中,近千名雀門弟子飛身林外,飄落遍地,如飛鳥啄食般散落開來。

雀母則裹著一襲巨大的五彩羽衣,飛天而落。甫一落地,氣機噴張,將四周沙塵盡數盪開數丈之外。雀母被一眾貼身侍女蜂擁而出。她見了魏尺木與黃貞二人,不禁朗笑連連。笑聲之中,有不盡的嘲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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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尺木見了雀門的好大陣仗,卻是怡然不懼,開口問道:「魏某與雀門無冤無仇,雀母何故設計害我?」

雀母道:「是你小子忒傻,老身不過是略施小計,一箭雙鵰罷了。」

魏尺木道:「你可知招惹了我的人都是什麼下場?」

雀母笑道:「但憑你們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兒,還能翻騰出多大陣仗不成?」

雀母言罷,手下眾門徒便跟著吹起哨子來,夾雜著歡呼,聲勢滔天。而這股聲勢不過一瞬,便被另一股聲勢生生壓了回去。這另一股聲勢並非源自於魏尺木和黃貞,而是源自於一杆巨旗和一聲爆喝!

雀門聲勢甫起,天外便飛來一杆巨旗,裹挾著無匹的勁風,以雷霆乍洩之勢,直插在兩家之間,頓時激起沙石紛飛,入地足有數尺之深!杆頂大旗迎風飛舞,上面印著三個大字——百家盟!巨旗落地之前,便有一聲猛喝傳來:「犯我百家盟者,雖遠必誅!」接著,隨聲落地一人,頭裹紅巾,腰繫綠絛,不是兵家傳人祖梁又是誰來?

雀母見了來人心底微詫:「怎麼又冒出來個百家盟?」

雀母心底有些踟躕起來。畢竟,百家盟先滅唐門,又滅鹽幫,與摩尼教兩分武林,可謂是天下間最強大的兩股江湖勢力之一。雖只來了一人,亦有十分力量。

祖梁看向魏尺木,道:「魏尺木,此番又是我來助你。」

魏尺木道:「祖兄兩番援手之恩,魏某終身不忘。」

祖梁暢然大笑道:「你我俱是百家傳人,便如兄弟一般,不必見外!」

魏尺木聞言亦展顏而笑。

兩人寒暄才過,便有一道稚嫩憨純的聲音響起:「鉅子大人,鉅子大人,阿乙也來了!」

言未畢,只聽得轟隆之聲大作,接著便是一陣狂風轉過山腳,天外一個巨大的物什飛撲而來。那巨物長約兩丈,高有十尺,雙翼若垂天之雲,一舉落在了魏尺木身旁,正是墨家兩大機關獸之一的金刀螳螂!

金刀螳螂甫現,氣勢之盛,生生將雀門一眾人等逼退數步。雀門眾人盡皆被這龐然大物唬住,俱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金刀螳螂的雙翅之上還各坐了一男一女。那女子自始至終一臉的冰寒,直到見了魏尺木與黃貞,才終於微展冰顏,輕喚道:「師父,師孃。」雖是輕言淡語,亦可見其內心喜悅之情。

那男子亦開口道:「魏兄,別來無恙否!」

這一男一女正是先一步從日本折返中土的金晃和小洛俠。黃貞聽見小洛俠喚她師孃,心中不禁又是歡喜又是悲傷,只得微微點頭示意。

坐在金刀螳螂中樞的阿甲則是一臉憨笑,打量著久違的魏尺木。如今,魏尺木乃是墨家鉅子,便是他的尊長。阿甲之所以稱呼魏尺木為鉅子大人,卻是說來話長。當初項吾與魏尺木初見面時,便要他做墨家的鉅子,而魏尺木卻一口回絕。再後來,金晃帶著小洛俠從日本返回中土,到百家盟裡安身立命。臨別前,魏尺木曾囑咐小洛俠,若項吾為難於她,便言說魏尺木願歸順百家盟,以項盟主為尊。果不其然,項吾原先聽了小洛俠三個字,心中便惱起無名火來,以為魏尺木仍對洛俠賊心不死,在向他示威。而後,項吾聽罷小洛俠的話,便釋懷而笑,也不管魏尺木的意願,便將墨家鉅子的名號生生塞給了魏尺木。

從此,魏尺木便是墨家鉅子,統領墨家一脈。

這邊才敘完師徒故友之情,那邊又起了一陣狂風,只見烏泱泱一片人馬飛奔而來。那當頭之人一邊催馬,一邊喚道:「師祖,我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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