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偷襲竹溝張旅長暗設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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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透雨過後,草木憋足了勁瘋長,不幾天綠色重新覆蓋田野,大旱的悲慘景象正在悄悄退去。放飯場裡的災民陸續散去,他們回家收拾農具,重新點燃生活的希望。苞谷豆子全部絕收,只好補種蕎麥,蕎麥長得快。播種完蕎麥又連降兩場透雨,蕎麥長勢喜人。打發走最後一批災民,羅蓮珍和堂將收拾放飯的東西,一團興奮在心裡湧動,她拯救了很多性命,這是多大的善舉呀,哪天去西天見了師父,問心無愧了。閒下來的羅蓮珍依舊天天唸經拜佛,偶爾下到仁義堂附近的小屋,陪伴四季紅。

饑荒剛剛過去,賴毛的鐵蹄再次踐踏這片多災多難的土地。

朗山會戰後,賴毛的勢力暫時撤出去,經過短暫休整和精心策劃,出動飛機輪番轟炸,持續十幾天。與此同時,潛伏下來的二狗子通風報信,為轟炸機指引目標,致使國民黨部隊損失慘重。相比較來說,駐紮在山溝裡的游擊隊損失小得多。賴毛重新佔領朗山和驛馬鎮,以此為中心,向周圍幾個縣擴充據點。二狗子和偽軍死心塌地地充當走狗,禍害百姓,魚肉鄉里,百姓紛紛請求銅峰杆子為民除害,清閒了一陣子的賽秦瓊重新忙碌起來。朗山會戰後賽秦瓊的名聲更加響亮,簡直成了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時常有被賴毛、二狗子欺壓的百姓來銅峰,請求為他們報仇。為了銅峰的名聲,賽秦瓊幾乎每求必應,先前杆子以砸窯為主,形勢變化逼迫他不得不以打賴毛和二狗子為主。打賴毛本是十分艱難的事,但交手多了,他們總結出不少土辦法,又借鑑了游擊隊的經驗,加上杆子打仗勇敢,拔掉了多個據點。杆子的巨大潛力漸漸被國民黨認識,張旅長在李副官的建議下,改變了對銅峰的敵視態度,轉而拉攏引誘,三番兩次派人遊說,想收編銅峰杆子,賽秦瓊不答應,張旅長惱羞成怒,發誓要吞掉銅峰。

蘿蔔地裡野草瘋長起來,賽秦瓊沒時間侍弄,又不許別人侍弄,眼看野草淹沒了蘿蔔,羅蓮珍讓他抽工夫到地裡薅雜草,再不薅蘿蔔就長不成了。賽秦瓊有一段沒去菜地了,這天特意起個大早,天麻麻亮就蹲到地裡薅草,直到半晌午才薅完,捶著痠痛的腰蹲到地頭抽袋煙。賽秦瓊侍弄菜地時不光不讓別人插手,還不讓人打擾,多麼緊急的事也得等他忙完再說,這片菜地在他心目中猶如羅蓮珍對待佛祖一樣虔誠。

石猴子氣喘吁吁地爬上三天門,在蘿蔔地邊耐住性子等了一會,見大架子幹完活歇息了,才敢上前說,張旅長派人送來密信,讓大架子親啟,明天一早等回信。賽秦瓊不耐煩地說,“能有啥重要事,還不是收編?上次給山寨裡送來三百條漢陽造,封我當團長我都不幹,看他還能玩出個啥花樣?”石猴子神色嚴肅地說,看樣子不像收編,兩個送信人怪神秘,雲中蛟說有一個還是張旅長的手下副官,要不是重大事,副官不會輕易來銅峰。賽秦瓊站起身把煙鍋在鞋底上磕兩下,別到腰裡,“走,下去看看,這龜孫又耍啥花招哩?”

大小頭目都在仁義堂裡等候,大架子一進門,亂哄哄的說笑聲立刻停頓了。賽秦瓊徑直坐到太師椅上,十分顯眼的大信封擺在八仙桌正中央,信封工工整整寫著“銅峰賽秦瓊謹啟”。賽秦瓊讓人快去把字匠叫來。字匠來了,賽秦瓊把信遞過去,字匠遲疑一下,撕開信封瞟一眼,附在大架子耳畔嘟噥兩句,賽秦瓊命令說:“大聲念,讓大夥聽聽。”字匠清清嗓子念起來:

銅峰賽秦瓊英鑑:

查河南省朗山縣著匪某黨分子王國華(王老漢),自民國一十九年潛入竹溝一帶,招納亡命之徒,嘯聚兇惡勢力,為非作惡,罄竹難書。近來更變本加厲,分派黨翼四處招搖,假借新四軍八團留守處名義,非法組織各種團體,設立各種訓練班,吸收青年施以反動宣傳,與陝北某黨相呼應,殘虜民眾,毒害地方,鼓吹階級鬥爭及無產階級**之謬論,藉圖顛覆黨國。又於朗山石滾河、老爺嶺、孤山衝、半截樓、松柏回龍寺、湖北四望山等地佈置武力,東西滋蔓,搗亂後方,歷年以來朗山縣當局莫敢鷹懲,逐級申訴至中央。

第三十一集團軍司令湯恩伯接上級指令後,任命該集團軍司令部少將參議耿明軒為進攻竹溝總指揮,調派松柏、沘水力量,合力剿滅著匪王國華,徹底清除匪徒經營多年之巢穴。賽秦瓊為沘水近年難得之棟樑,身居山野,心繫百姓,日寇踐踏沘水,百姓蒙難,山河哭泣,賽秦瓊深懷愛國憂民之情,不能容忍日寇為所欲為,振臂一呼,應者如雲,驅除盤踞朗山之日寇,創本縣空前之殊勳,上下震動,百姓歡欣。剷除王國華竹溝巢穴乃民心所向,抗戰大勢所趨,望銅峰各位順應民意,以抗戰大局為重,與本部聯合,釜底抽薪,清除該匪徒。此乃賽秦瓊為民除害,為國效力之大好時機,如能把握良機,參與剿滅,敝人將回明上峰,收編為國民革命正規軍,給賽秦瓊以下各位頭領加官進爵,光宗耀祖。萬望諸位能審時度勢,建立功業。

如何處之,恭候卓裁。

第六十八軍少將旅長

張旺才頓首

“放屁,王老漢是著匪,咱們不也是著匪嗎?”鐵石心破口大罵。

“一定是李副官出的餿主意,他媽的,這龜孫戴著眼鏡像個文氣人,其實一肚子壞水,百年烏龜下臭卵——老壞蛋。”雲中蛟那次見李副官,對他就沒好印象。

鐵石心說:“日他奶奶哩,光聽說這小子陰險,沒有見過,噁心人。”

“不光噁心,看一眼不吃飯就飽了,像一堆撕不爛的爛套子,他是豺狼朝羊堆笑臉——陰險歹毒。”雲中蛟說。

“帶幾個弟兄,到縣城裡把他清了算了。”雙勝把胸脯拍得咚咚響。

小白鶴噙著菸袋甕聲甕氣地說:“他想讓咱和王老漢鬥,坐山觀虎鬥,這詭計惡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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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他奶奶哩,把銅峰當軟柿子捏了。”鐵石心氣勢洶洶地說。

“走,大哥,‘喂上暗青子’,把他解決掉算了,晚上不耽誤回來喝湯。”雙勝急不可耐地要和鐵石心往外走。

“站住,啥時候也改不了急性子。”賽秦瓊吸著煙,盯著腳前面爬行的螞蟻,沒有抬頭。

誰都知道王老漢是賽秦瓊的好朋友,讓賽秦瓊去打王老漢,這個計劃真夠惡毒的,兩虎相鬥,張旅長坐收漁利,不管哪一方勝利,他都能得到好處,騰出手來收拾另一方,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賽秦瓊不會去打王老漢,他還考慮更深一層的原因,張旅長去打王老漢,為啥要拉扯上他?難道僅僅為了坐山觀虎鬥嗎?恐怕沒有恁麼簡單吧?弟兄們咽不下這口氣,紛紛叫嚷:

“把咱們當成猴耍。”

“不給他來點厲害,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咱偏不去,看那個龜孫旅長能把咱咋樣?”

賽秦瓊悶頭吸菸,和打朗山不一樣,那次是打賴毛、保家鄉,這次是窩裡鬥,削弱抗日力量,賴毛做夢都想讓中國人窩裡鬥。過了好一會,他抬頭環視一週,目光停留在字匠身上,讓他說說看法。字匠放下手中的茶碗,清清嗓子說:“論說哩,張旅長是國民黨的人,王老漢是共產黨的人,他們兩黨打鬥礙不著咱的事,咱與哪個黨派都沒瓜葛,可以袖手旁觀。”眾人暗暗點頭,同意字匠的說法。字匠接著說:“眼下是特殊時期,賴毛是國人最大的敵人,國民黨抗日,共產黨也抗日,他們既聯合又爭鬥,共產黨指責國民黨,國民黨指責共產黨,其實都為抗日出過不少力。國民黨怕共產黨發展壯大,想盡千方百計阻止共產黨發展,消滅竹溝方面的勢力,又怕落下千古罵名,就想出個餿主意,讓咱們去打竹溝,借刀殺人,咱們不能置民族大義於不顧,上張旺才的當,落下千古罵名。國難當頭,咱們要以民族大義為重,不能幫助張旺才打王老漢,削弱抗日力量,給賴毛可乘之機。”杆子對政治一竅不通,誰知道這裡面還隱藏著深刻玄機?經字匠點撥,大夥知道咋回事了,王老漢打賴毛,咱打王老漢,這和二狗子沒啥區別?杆子有兇殘的一面,也有他們的道德標準,符合道德標準的捨命而戰,不符的寧死不做。

賽秦瓊恍然大悟,“哦,裡面還有這樣的玄機,我說哩,這信咋聽咋不對勁,龜孫張旅長做夢都想吃掉咱,信裡把我捧上了天,他媽的,哄死人不償命哪。王老漢是綠林的好朋友,讓咱去打王老漢,他想得太簡單了。”字匠繼續說:“這正是張旺才的狡詐之處,咱要去打竹溝,削弱力量還落罵名,不去打以後他就有理由報復了,一箭三雕。”要說報復沒有人怕,大夥驚心的是這封信用意太深太陰險,字匠不點明他們根本看不出來。一直沒有開口的小能人說,“是呀,咱不能不防這一手。字匠跟張旅長打交道多年,最摸他的底細,他這招棋很可能就是為今後報復作準備。常言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咱不去打竹溝,也得想個妥善對策,像諸葛亮,沒死都把身後事預料到了,才有死諸葛嚇走活仲達的神機妙算。”賽秦瓊把煙荷包往煙桿上一纏,果斷地說:“不管他,想報復儘管來!”小能人問:“明天一早張旅長要派人拿回信,咋辦?”賽秦瓊沒加考慮就說:“點了他!他媽的,差點把我繞進去,雙勝,這事交給你辦。”雙勝高興得臉上開了花。

字匠皺一下眉頭,“大架子,還有一件事。”

“啥事?”

“幫人幫到底,既然不打王老漢,咱給他送個信,讓他有準備。”

“是呀,我倒忘了。東南風,你帶領幾個弟兄去給王老漢捎信,情況緊急,現在上道,耽誤不得。”

“我和他一起去。”小白鶴想去竹溝見見禹殿文和芮天放。

小白鶴回來了,跑一身汗,口渴得冒煙,一瓢水還沒喝完,急匆匆地說:“奶奶的,張旅長先下手了。”賽秦瓊寬慰說:“別急,慢慢說。”小白鶴喘口氣說:“昨天沒有趕到竹溝天就黑透了,正像信上說的那樣,沘水、松柏的常備隊、保安隊、地方聯防隊、張旅長的二十五旅及其他部隊,少說得有五六千人,把竹溝圍攻成了鐵桶……”昨晚,小白鶴和東南風帶堂將去送信,離竹溝七八裡地就過不去了,所有進出竹溝的道路全封死,都有重兵把守,他讓堂將停下等候,獨自mo進去。堂將不讓他去,竹溝已經被包圍,送信也不起作用了。東南風說,大架子交代的事,得想辦法完成,竹溝不知道外面的情況,進去把外面的情況說清楚,讓他們想辦法突圍。堂將們攔不住,小白鶴一直掛念著禹殿文和芮天放,他說他的武功好,一個人往裡面摸摸試試,誰知,越往裡摸人越稠密越難走,士兵密集得如草叢,不留空隙,只好返回了。

“張旅長真是‘張驢長’,狡猾的老狐狸。”小能人說,“他怕走漏風聲,隊伍開過去後才寫那封信,咱們得到信後想給王老漢報信也晚了。”

賽秦瓊說:“這個龜孫太狡猾了,想讓咱替他出力,還對咱不放心。”

小白鶴說:“我在路上碰到佔天利的堂將,他們說,張驢長威脅佔天利,要是不去打竹溝,就把佔天利的人馬消滅掉,佔天利害怕,帶領人馬跟隨張驢長去了,那幾個人不願意打竹溝,偷偷逃出來不敢回家,想上銅峰,他們在一天門外等候,大架子願不願意收留?”

賽秦瓊說:“他們不打王老漢就是咱的朋友,讓他們來吧。不愧你們叫他‘張驢長’,他想在上級面前邀功,又怕留下壞名譽,哄騙各山寨去打竹溝,一箭雙鵰,太狠毒了。”

小能人說:“不知道都是哪些山寨去了?”

賽秦瓊說:“那不是咱操的心,我想樂山虎肯定不會去。”“白毛狼也沒去。”金山插話說。金山上山領份子,見仁義堂裡人多,擠進來看看。發份子沒有固定期限,隔一段發一次,砸窯綁票吃二饃等得到的錢財合計起來,依據各人在杆子擔當的頭目不同,領的份子也不同。賽秦瓊問他咋知道白毛狼沒去,金山說:“昨天白茅垛有個堂將來咱山寨找人,我和他聊一會,問他山寨裡情況,他說張驢長也給白毛狼去信了,白毛狼沒答應。”

“白毛狼向來好貪小便宜,這回沒有被張旅長拉下水,還怪講義氣哩。”賽秦瓊讚歎道。

小能人說:“白毛狼貪得無厭,黑眼珠子見不得白銀子,他不去說不定有其他想法。”

賽秦瓊嘆口氣說:“他不去打王老漢,就這一點也算夠義氣。王老漢,我的好大哥,兄弟不是不幫你,有勁使不上啊。”

雙勝帶領幾個弟兄守候山口。半晌午時分,在繩子般曲曲彎彎的小路上出現幾個斑點,稍稍走近才看清是幾匹馬,堂將告訴雙勝,點子印上了①。正躲在山坡上閉目養神的雙勝沒抬眼皮,嘟噥一句:“慌啥?”過了一會目標近了,一位小軍官模樣的傢伙帶領幾個士兵,跳下馬故作鎮定地往山頂望一眼,把韁繩胡亂拴在樹上,邁開步子慢慢往上爬。剛走幾步,毛裡傳來一聲斷喝:“站住!”小軍官驚愣了,齜牙一笑,反問道:“你們是哪個山頭的?”堂將橫身攔住狹窄的山路,居高臨下呵斥道:“他媽的,到了大爺的地盤,還問大爺是哪個山頭的,瓢把子裂口②了,知道啵?”小軍官見人圍攻上來,心生膽怯,收斂了傲氣,“並肩子,我找大架子有急事。”堂將垂目打量小軍官,是個花盤子③,“他媽的,我們大架子是你隨便見的嗎?”花盤子齜齜牙,拉拉軍裝,站直身子,正經八百地報告:“我是國民革命軍六十八軍二十五旅三十一團三十九營四十七連五十八排少尉排長朱肉頭,奉少將張旅長之命,來銅峰洽談聯合剿滅竹溝**一事,請放行。”小堂將憋不住笑了,“他媽的,囉嗦,就說是張驢長手下的人不得了。”堂將井方故意裝作驚訝的樣子說:“嘖嘖,少尉排長,一定是很大的官吧?”

“不大。”

“少說也得管一兩千人馬吧?”

“不多,加上我二十八個人。”

“別謙虛了,看你這派頭就像個大官,哪能只管二三十人?”

“真是管二十八個人。”

“你來銅峰不怕瓢把子挪窩嗎?”

花盤子拍拍胸脯,仰臉往上瞟井方,滿不在乎地說:“有啥好怕的,想當年老子也在杆子裡待過。”

“哦,是張驢長把你收編過去的。”

“是呀,不過現在是堂堂正正的國軍,比當杆子強百倍。”

“原來是一家人哪,等一下,我去問引全柱。”井方跑進毛裡,幾個堂將憋不住嘻嘻笑,雙勝依舊扣著頂天睡覺,聽到小堂將回報,悶聲悶氣地說,讓他過去。

井方下了花盤子的花帽子,井方問雙勝,咋讓他們進山了,不是收拾他們嗎?雙勝臉繃得緊緊的,冷冰冰地說,讓他們走。堂將只得眼睜睜地望著朱肉頭幾個人往上爬,身影在茂密的樹林間忽隱忽現,堂將急得直搓手,催促說,再不下手就來不及了。雙勝慢騰騰地站起來,抽出二十響的花帽子,緩緩舉起來,朱肉頭幾個人在樹林裡穿梭,時不時被樹叢遮擋住,很難下手。雙勝想在兄弟們面前賣弄,舉起槍平伸胳膊,架在胸前不動,暗自估摸朱肉頭出現的間隔時間。突然,手中的槍響了,視線裡並沒有朱肉頭的身影,但是,瓤子到達樹林間的空隙時,朱肉頭的身子正好出現,不偏不倚不早不晚,正中後腦勺,朱肉頭應聲倒下去。不會看的看熱鬧,會看的看門道,堂將見狀,對雙勝十分佩服,這樣高超的槍法只有一顆瓤能做到。雙勝命令手下堂將把那幾個士兵收拾了,不留活口。井方帶領堂將跑上去見幾個士兵磕頭求饒,下不了手,帶回來交給雙勝,雙勝不耐煩地說,不是說了嗎,不留活口,連開幾槍,幾個士兵翹蹄子了。去,扔到山溝裡喂狼。雙勝命令說。堂將抬著士兵的屍首往山溝裡走,暗暗讚歎雙勝槍法了得,只是太狠毒了。

賽秦瓊讀書了,成了山寨裡的奇聞。會戰後,賽秦瓊覺得不能再渾渾噩噩地生活下去了,就去找字匠,問他讀啥書,字匠讓他讀《論語》,他識字不多,遇見不認識的字記下來,問字匠,不懂的話也問字匠,天天往字匠那裡跑。四季紅笑話他說,拿槍桿子的手,也會拿書了,了不起。四季紅跟爹讀過書,識不少字,說不用問字匠,問她就中。賽秦瓊問了幾個字,果然認識,去字匠那裡少了。

幾天後的早晨,賽秦瓊誦讀完《裡仁篇》,合上書本準備打洗臉水,石猴子搶進來說,竹溝寨被攻破了。賽秦瓊聽罷,木然地呆在那裡,“一顆瓤碎了。”

浩劫過後的竹溝慘不忍睹,街上沒人,幾隻精瘦的野狗在屍堆裡扒吃的,滿頭滿嘴都是血。賽秦瓊看不下去了,抽出花帽子開幾槍,野狗嗷嗷著倒下去了。屍體遍地,辨別不清路在哪裡,腳在屍體間隙挪動,像踩著石頭過河,稍不注意就掉進河水裡。惡濁難聞的氣息瀰漫在空中。鐵石心和秧子房的弟兄抽出腰刀,割掉屍體的順風子。他們扒下死人身上的褲子,扎著褲腿做成一條布袋,裝了滿滿幾口袋耳朵。小白鶴覺得太殘忍,捂住鼻子站到一邊說:“鐵石心,片①恁多順風子幹啥?不能當吃不能當喝。”鐵石心說:“唉,幹啥吆喝啥,你不執掌秧子房不知道,這些東西到用的時候找不到,這會有了多弄些。”“那也不能弄恁多呀。”小白鶴說。死屍堆裡有竹溝的人,也有圍剿竹溝的人,還有些人外面套著普通百姓的衣服,裡面穿著國民黨部隊的軍裝,國民黨很狡猾,既想消滅竹溝武裝力量,又怕落下罵名,裝扮成普通百姓或者杆子圍攻竹溝。鐵石心說:“二架子,你不知道,近來綁二狗子家的肉票多了,順風子能派上大用場,日他奶奶哩,過癮。”賴毛捲土重來,殺人更多,手段更殘忍,當二狗子的也更多了,山寨裡的弟兄專門打探二狗子的家,不管窮富,綁他們家的肉票。

小白鶴說:“你不怕閻王爺找你算賬?”“要害怕我就不執掌秧子房,不叫鐵石心了。”幾袋子都裝滿了順風子,鐵石心命令手下弟兄們不要再片了,堂將把沾滿血汙的腰刀在屍體上蹭蹭,別到腰裡。忽然,堂將許狗大叫起來,他準備割一個死人的順風子,不料那家夥沒死透,片子剛一挨順風子,那家夥痛得怪叫起來,把許狗嚇一跳。鐵石心跟賽秦瓊招呼過了,讓許狗掛住,在秧子房當了堂將。鐵石心笑話許狗膽小,半死的人就把他嚇成這樣,抬手一槍,那家夥瓢把子開花了。

小能人、小白鶴隨大架子走到寨牆邊停下腳步,側耳傾聽,裡面死一樣沉寂,烏鴉在空中盤旋,沙啞的聲音聽起來悽愴悲慘,沉悶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眼前是一通石碑,一人高三尺寬,上面佈滿彈孔,上面刻“竹溝關”三個大字,模糊不清,血跡斑斑。竹溝關處於朗山、驛馬鎮和沘水之間,地勢險要。關寨設東西二寨門,清代一位縣官走到竹溝寨,見寨子雄踞群山之中,扼守要塞,驚嘆不已,題寫了門額,東門稱“醜群遏”,西門稱“圉吾固”,為竹溝一景。竹溝寨還是一座繁華的集鎮,每逢單日方圓十幾裡的百姓都來趕集,而今幾乎是人間地獄進到寨裡,賽秦瓊命令手下人尋找一顆瓤,千萬不能遺漏。一百多人找了近一個時辰,翻遍屍體也沒有發現他,賽秦瓊心裡稍稍舒展開來,暗暗慶幸,也許一顆瓤脫險了,準備返回。就在這時有人說,在東寨門門樓下面看見一頭驢,像是一顆瓤的驢。賽秦瓊立即帶人過去,三白驢死了,橫在寨牆根下,黑緞子似的驢身與寨牆灰磚顏色相似,沾滿血汙,從遠處很難分辨出來。賽秦瓊命人在附近搜尋一顆瓤,有人跑過來說,有具屍首像一顆瓤,賽秦瓊跑過去一看,屍首沒有頭,屍體被打成篩子網,模糊不清,猛一看像一顆瓤,仔細一看又不像。有人驚呼說,看,那是不是一顆瓤。眾人抬頭望過去,寨牆上豎一根鐵旗杆,胳膊粗,幾丈高,頂上吊著一個牛籠頭,裡面裝著瓢把子,看不清面目。賽秦瓊後退幾步再往上望,仍然看不清楚,他說,閃開。抽出一顆瓤送給他的那把小黑驢,抬手打斷牛籠嘴上的捆龍,牛籠頭從空中墜落下來,掏出瓢把子擦乾淨細看,正是曾經令人膽寒的一顆瓤。賽秦瓊撲過去,抱住頭顱大叫一聲:“兄弟,你死得慘哪……”分別的情景歷歷在目,想不到再次見面會是陰陽兩隔……賽秦瓊脫下衣服包好一顆瓤的頭顱,又命人包裹好一顆瓤的屍體,帶回去安葬在鳳凰谷。

一顆瓤喜歡別人叫他“一顆瓤”,這是綠林好漢給他的至高無上的榮譽,到竹溝後別人問他姓名,他說叫一顆瓤,人家一聽就知道是報號,共產黨部隊不興這一套,讓他改改,他不得不改回聶二娃的本名。聶二娃是軍事訓練科的教員,別人都叫他聶教員,他不習慣,聽起來有點像教書先生,可他不識字,咋敢稱先生哩?不管是學員還是當官的,都這樣叫他,叫了很久他才習慣。聶教員孤僻高傲,寡言少語,沒有笑容,學員們都怕他。聶教員的名聲在竹溝相當響亮,他培養的學員個個是神槍手,走上敵後戰場發揮了重要作用。閒暇時聶教員喜歡獨自坐在東門外小河邊,望著潺潺流水和巍巍群山發呆,一動不動,像廟宇裡的泥胎神像,個別學員上前和他套近乎,常常碰釘子,對他又畏懼又敬佩。聶教員對學生要求極為嚴格,時常告誡學員說,人活臉樹活皮,我教的學員個個得讓人瞧得起,不練到“槍吹燈”的程度,別說是我的學員,說出去丟人。他對自己的名聲極為看重,好像他是皇親國戚,不能容忍別人損毀他的名譽。他對學員嚴格得近乎殘酷,讓人生畏。聶教員教學員沒有固定套路,都是實戰經驗,想到啥就教啥。一次練習胳膊穩定性,讓學員在手腕上吊石頭,幾位急於求成的學員覺得枯燥無味,偷偷跑到山溝裡摘野葡萄。聶教員發現後,讓他們幾個人站在日頭底下補練,不讓吃飯。中午日頭毒辣辣,幾個人出了一身汗,衣服溼透,都快暈過去了。訓練科長看不過去了,從中說情,聶教員白一眼訓練科長說:“我的學員我當家。”

訓練科長說:“你當家不假,可也得分個時候吧,你看,日頭恁毒,熱壞學員不是鬧著玩的。”

聶教員強硬地頂撞道:“要讓我教你就別管,不讓教,我立馬走!”

“共產黨領導的隊伍不讓體罰士兵。”

“我的學員我有權!”

“共產黨員一切行動聽指揮。”

“我不是共產黨員!”

“你是抗日游擊隊的一員,要服從指揮。”

“我不聽指揮,咋了?”

“我是訓練科長,下級要服從上級。”

“狗屁科長,混飯吃。”

“你、你……”科長氣得臉色鐵青,說不出話,“你連我這個科長的話也不聽了?”

聶教員輕蔑地說:“科長咋啦?上戰場說不定是個熊包。”

訓練科長戴一副高度近視鏡,是文弱書生,聶教員的話把他噎得說不出話,氣呼呼地去找上級回報。學員都為這位令人欽佩而又生畏的教員捏把汗。眼鏡科長告到留守處主任王老漢那裡,王老漢深知聶教員的脾性,派人把婦女生產隊長敬淑雲找來,讓她去勸說聶教員。敬淑雲就是剃頭嫂。敬隊長走到訓練場,把聶教員悄悄拉到一邊,說了幾句話,聶教員乖乖地命令學員解散,剛走幾步,五個學員暈倒三個。從那兒以後,誰也不敢拿聶教員的話當耳旁風。有人說王老漢厲害,杆子見了也害怕,卻對聶教員忍讓三分。

聶教員天天板著臉,像誰欠他的錢似的,不過,也有讓學員們開心的時候,要是聶教員心情好,膽大的學員便請他表演槍法。聶教員帶領學員來到山野,有人指啥他打啥,沒有打不中的,而且只一槍。天上飛過一群大雁,一個學員說,打第四只,話音剛落,第四只大雁墜下來。又過來一群雁,學員說打領頭的那只雁。聶教員瞪著那位學員看看,氣咻咻地怒斥道:“滾!”那位學員不明白哪裡說錯了,不敢吭聲。聶教員把槍往腰裡一別,獨自走了。

國民黨部隊和地方武裝對竹溝恨之入骨,先前國民黨方面曾下令解散八團留守處,又巧立名目去檢查,都被王老漢巧妙化解了,為了不落下把柄,上級指示分期分批轉移,把集中在竹溝的大批幹部輸送到鄂豫邊區和豫皖蘇地區,竹溝只留有少部分兵力。國民黨方面不甘心,經過長時間密謀,終於下手了。

凌晨,竹溝軍民正在睡夢中,聽到倉促的槍聲,匆匆忙忙登上寨牆投入戰鬥,國民黨部隊和地方武裝把竹溝包圍得嚴嚴實實,進攻多次,卻沒能靠近寨牆。大部隊撤退時留下的唯一一件新式武器——蘇聯轉盤機槍發揮了重要作用,在寨牆四周流動射擊,多次打退進攻。聶教員培養的神槍手派上了用場,聶教員那杆槍更是神鬼莫測,把敵人打得心驚膽戰。有位剛到教導隊的學生,留分頭,還沒學會打槍,被聶教員的神奇槍法吸引了,看了許久,溜過去悄悄說:“聶教員,你的槍法真厲害。”聶教員從槍眼裡往外射擊,還不耽誤閒聊,“算不上厲害。”

“我看好大一會了,你一槍一個,真是神槍手。”

“你說神就神。”

分頭學生指著棗樹邊端槍的士兵說:“射那個。”

“看好。”上了戰場一顆瓤感覺渾身得勁,心情也好了,和素不相識的學生聊得對勁。

分頭瞪大眼睛盯著那個士兵,忽聽耳畔一聲槍響,額頭上中了一彈,“今天我才見識了真正的神槍手。”分頭情不自禁地讚歎,“聶教員,你的槍法咋恁神奇?”

“練的唄。”

“那還用說,肯定是練的,別人咋練不到恁麼高的水平哩?”

“他們沒下工夫。”

“下工夫就能練成麼?”

“嗯。”

“你看我能不能練成?”

“能。”孤傲的聶教員不知不覺竟喜歡上了書生氣十足的學生。

分頭討好似的給聶教員壓子彈,三杆步槍並排放在一起,分頭壓好子彈放到聶教員面前,聶教員射擊完把空槍傳過去,二人配合默契,行動迅速,槍口前方形成一片扇形屍堆。總指揮耿明軒惱羞成怒,大罵手下人無能,想不到費很大氣力竟拿不下小小的竹溝。一位在杆子裡待過的士兵,臉上有條半拃長的刀疤,諂笑著接過望遠鏡看看說,那位射擊手叫一顆瓤,是赫赫有名的神槍手。耿明軒號叫說,攻破寨門把他碎屍萬段。刀疤附合道,對,碎屍萬段。戰鬥從凌晨進行到深夜,寨內人員傷亡嚴重,聶教員身中數彈,仍然堅持戰鬥。分頭肩膀被射穿一個洞,血流不止,奄奄一息,這是他第一次經歷戰爭場面,開始有些怯陣,負傷後反而放鬆了,不再縮手縮腳。分頭流血太多了,壓子彈變得很沉重,他咬緊牙堅持。突然,一顆子彈射中了聶教員的脖子,他摔倒在地。分頭艱難地爬過去,喊道:“聶教員,你醒醒,醒醒。”聶教員沒有醒,缺乏經驗的分頭以為聶教員死了,放聲大哭……他來竹溝是學習軍政的,此刻改變了想法,等戰鬥結束後要跟聶教員學槍法,好槍法才是消滅敵人的有效途徑戰鬥間隙,他向聶教員談了自己的想法,聶教員問他有沒有信心,他說有。聶教員問他叫啥,他說姓信,叫信當中,“只要能練成你這樣的槍法,再大的苦我也能吃。”

“好,我就喜歡有骨氣的人。”

“我跑幾百裡來竹溝,就是想學習打日寇的本事,今天才算知道啥叫真本事。”

“學槍可不是好玩的,在彈雨裡穿梭,弄不好就要掉瓢把子。”

“瓢把子是啥?”

“腦袋。”

“不怕,日寇洗劫我們村子,一家人只有我和姐姐逃了出來,學好本事打日寇。”

聶教員見過很多從屠刀下逃出來投奔竹溝的人,不過,聶教員從不當面表示同情,光說安慰話沒用,想報仇還得靠手中的傢伙。

“聶教員,你可得收我當徒弟呀。”

“嗯。”

“一言為定呵。”信當中怕聶教員反悔,加重語氣說。

“嗯。”

突然,一顆炮彈在不遠處爆炸,聶教員被震醒了,見信當中哭哭啼啼的樣子,臉上現出罕見的笑容,“當中,男子漢不能哭,鳧水的死在水裡,爬山的死在山崖下,玩槍的早晚死在槍上,沒啥難過的,我早準備好了,只是可惜你,小小年紀,唉……”

“聶教員,你不能走哇,我還得跟你學打槍哩。”

“唉,這輩子恐怕不中了。”

“聶教員,你千萬不能走哇,唏……”

聶教員艱難地伸出手,愛撫地揉一下信當中的頭,“你是我最好的徒弟,唉——娃,徒弟,到那邊師父一定用心教你……”聶教員教了不少徒弟,沒有中意的,卻在人生最後關頭遇到了中意徒弟。

“師父……”信當中激動地叫一聲,把聶教員的手握得更緊了。

“我、把、平、生、本、事、教、給——你……”遇到最好的徒弟卻不能傳授技藝,聶教員滿懷愧疚地走了,走得平淡安詳寨子被攻破了,耿明軒在眾人的簇擁下登上寨牆,迫不及待地搜尋一顆瓤,刀疤殷勤地挑著燈籠在前帶路,約莫到了一顆瓤射擊的位置,發現了一顆瓤的屍體,兩隻手和信當中緊緊握在一起。耿明軒惡狠狠地抓過衝鋒槍向一顆瓤掃射,這支隊伍是他升官的資本,沒想到一顆瓤一個人就消滅了近百人,他要為死去的手下報仇。一顆瓤的身子成了篩網,耿明軒還不解恨,讓刀疤割下一顆瓤的頭,吊在旗杆上示眾。

賽秦瓊一個人坐在一顆瓤和山林寬墳前,一袋接一袋地抽菸,眾弟兄悄悄退到一邊。美麗的鳳凰谷靜悄悄,如血的殘陽掛在山頂,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裡,似乎發生在眼前,又似乎是遙遠的往事。

合圍竹溝開始後,賽秦瓊一天派出十幾班人踩盤子,竹溝與山寨有千絲萬縷的聯絡,他不得不關心。昨天一大早,接連幾個堂將報告說,竹溝寨破了,賽秦瓊想,以一顆瓤的� �氣,吃軟不吃硬,必死無疑。又有堂將報告說,攻破竹溝以後,國民黨和地方武裝怕落下壞名聲,連戰場也沒打掃就撤走了。賽秦瓊心情沉重地說,得去趟竹溝。小白鶴說他也去,順便把禹殿文和芮天放的屍首也收回來。百十個人把竹溝寨內的屍首翻了一遍,沒有發現禹殿文和芮天放,小白鶴抱有一線希望,也許他們突圍出去了。

賽秦瓊蹲在墳地裡心情苦悶。外部的壓力讓他難受,內部的壓力也不輕,約法三章大部分人能遵守,但也有小部分人不能遵守,剛開始他讓黑彪處罰,但是,慢慢地他感到了危機。處理違反局規的幾個人以後,杆子沒人敢掉以輕心,但是,杆子畢竟是杆子,多年養成的惡習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對百姓秋毫無犯不可能,有些人迫於山寨規矩太苛刻,偷偷溜下山寨逃跑了,有些人則對大架子不滿,隱藏著抵觸情緒,賽秦瓊察覺到了,不敢過分管束,只要不是嚴重的事,睜只眼閉只眼算了。為了周圍百姓能夠安居樂業,他付出了多少心血頂住多大壓力承受多少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賴毛入侵以來,他順應民心,以打賴毛為主,得到了百姓和杆子的讚揚,山寨內部空前團結,鞏固了大架子的地位,他自視為百姓的大救星,所到之處得到一片讚譽,也使斷絕了十幾年的母子關係得以恢復。朗山會戰後,他感到了更大壓力,杆子急劇分化,有的拉他去當二狗子,有的勸說他投靠國民黨,張旅長三番兩次派人收編,竹溝方面也加緊了對他的改造,賴毛的鐵蹄再次踐踏過來,單憑銅峰的力量無力維護樂土,百姓慘遭凌辱,銅峰走向哪裡還能堅持多久,他心裡沒底,陷入無盡的迷惘之中。越來越多的事讓他想不明白,他深感自己讀的書少,懂得的道理少,想跟字匠學讀書,探求人生道理。當他羞澀地道出想法時,字匠鼓勵他說,只要有決心,沒有念不會的書。說幹就幹,他拜在義兄門下讀書,學習做人的道理。字匠說當年趙匡胤的宰相趙普,半部《論語》治天下,你能讀通《論語》就能把銅峰周圍治理成一片樂土。從此,他天天跟隨字匠讀《論語》,專心致志,像他種菜一樣,再急的事也得讀完書再說。他的思想悄悄發生了變化,對杆子對百姓對時局有了新看法,義氣色彩淡薄了,仁愛思想濃厚了,辨別是非的標準變化了,為先前的所作所為而自豪,孔子提倡仁政,只是紙上談兵,而他用實際行動實現了《論語》中部分理想。然而,逐漸深刻的思想與所處的環境格格不入,杆子多是粗莽之徒,對他的想法不理解,實現理想的行動受到束縛,放飯是明顯的例子,他可憐那些災民,想伸出手幫一把,但又縮手縮腳,生怕引起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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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苦惱,亂世之中哪裡是淨土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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