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大人,熊都督聽聞雷州多縣被海盜攻佔,一縣令、四縣丞和數千官兵被俘,領大兵回援雷州。熊都督差人來信,要大人務必死守先安,阻住鄭根,莫讓鄭根大軍威脅大明邊城,他蕩平雷州盜匪,便星夜馳援大人。”正在發愁這鄭根要幹啥的黃子琦,突然接到一個衛兵送來熊文燦的口信。幫熊文燦助防雷州一帶沿海的軍兵,被海盜偷襲,縣令宋應升和幾個縣丞被俘,這無疑是狠狠地打了熊都督的臉,他不得不有所回應。
不過,黃子琦才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哈哈,還馳援我,他先找著海盜在哪裡吧。被俘的縣令都送我這裡來了,他熊文燦才得到訊息,匆匆往雷州趕,等他到了雷州,估計儋州、茂名甚至廣州又出事了。”這本來就是他黃大土司和劉香約定的計策,劉香襲擾沿海,讓熊文燦騰不出手來對付莫氏,而他和莫氏聯手,爭取假借對抗黎朝,佔幾個海岸。
雖然現在形勢發生突變,但大的方略,黃子琦並沒有打算改變,現在唯一令他頭疼的,是鄭根要幹啥,不進攻,不撤兵,在這個地方耗著,是什麼意思。
“大人,我很擔心,這鄭根要是運來火炮和投石車,以火炮和投石車的投射抵消我軍火槍和弓箭優勢,在河邊架橋渡河。這樣一來,我們不敢抵近阻他們架橋啊。”蔣宜明在帳中,透過掀起的簾子,望著南邊那並不寬的河,憂心忡忡地說道。
沒過多會,黃子琦便體會到了,什麼叫烏鴉嘴,因為前方哨探士兵急匆匆來報:“鄭根大軍後方,發現火炮五門,投石車十二架。”黃子琦幽怨地看著蔣宜明,害得蔣宜明惶恐地謝罪。
“哈,蔣先生,這不是你的錯。鄭根大軍盤亙多日,必是有陰謀,只是此前我們一直都沒有猜到。”大土司見自己倚重的心腹惶恐,便急忙打了個哈哈,故作大方地安慰起蔣宜明來,“幸好我提前讓人挖了塹壕,這種塹壕,防禦火炮的攻擊,效果是很不錯的。防投石,會有點麻煩,但也有些效果。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在這河邊,再來場阻擊戰,給鄭根大軍以重創。堅持不住了,大不了再退到安京城去,反正熊都督的大軍撤走了。”
這次不比同登之時,那時黃家土兵居高臨下,中間又沒有河流阻擋,在鄭根防備不足的情況下,韋虎帶人去偷襲火炮和投石車,可以成功。這裡是平原地區,中間還隔著條河,給鄭根造成了進攻的障礙,也一樣擋住了黃莫兩家軍隊,偷襲肯定不成,只有硬抗著了。
“兄弟們,兩個長槍、一個火槍、一個盾牌兵四人一組,藉助塹壕掩護,堅守前沿陣地。用長槍架住盾牌,防止空中墜石,塹壕前方堆土,能最大限度防住炮彈。大家不要怕,抓住一切機會向試圖架橋的敵人射擊,一定要讓這條河,變成黎朝大軍的傷心河,絕命河。”在鄭根大軍的重武器還未推到前線時,黃子琦一邊巡查前沿塹壕,一邊佈置。
黃家軍有過借塹壕與鄭根對峙的經驗,莫家軍已經成為哀兵,所以面對不斷推進的火炮和投石車,一線的士兵們雖然心中都有些擔憂,但卻沒有慌亂。將盾牌斜插入塹壕上方土中,用兩枝長槍支撐,形成一個防守形斜面。雖然知道,面對巨石,這種防護未必奏效,但這是戰爭,必須面對。
火炮和投石車,被推到離河不遠處,兩兩交叉一字排開,裝彈、填石,甚至都能看見對方指揮官舉起手。望著那高高舉起的手,一線所有士兵心都一緊。當那手重重落下,炮彈和飛石便重重砸了過來。
“卟”,“卟”,“卟”!炮彈砸在土堆上,濺起無數的泥,除了讓躲在土堆後面的人吃了滿嘴泥外,確實沒有造成太大傷亡。
“”、“叭”、“卟”巨石卻掀翻一面面盾牌,有幾支沒有架得特別穩的盾牌,抵禦巨石衝擊的力度不夠,躲在後面的人便被砸傷,哀嚎聲此起彼伏。
“快,快,撤下傷員,重新搭好盾牌,一定搭穩了!”在後邊看得著急的黃子琦,快速向前跑過去,一邊跑一邊不斷呼喊。後方迅速有人搶在第二拔彈與石落下前,快速行動,抬出傷員,換上盾牌支好。
連續五輪射擊後,鄭根大軍中,一排排人抬著事先準備好的木架,便欲衝向河邊,把架子搭起來,以便鋪橋。
“火槍手,準備!”這邊有人喊道,“射擊!”
“!”一排子彈打出,射擊完後,第一排火槍手迅速後退,後方裝好彈的火槍手迅速搶過來,繼續射擊。這時候又迎來對方一排炮彈和落石,雙方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不過畢竟火槍手射擊更快,也更密集,鄭根第一批欲搭橋的人馬上百人,幾乎全軍覆沒,也沒有把木架伸到河裡。
鄭根並沒有停止他的架橋行動,一批人倒下,便換另一批,雖然每一批人,只是把架子往河邊推進一點,但在倒下五六批人之後,幾排架子終於被推進了河裡。黃子琦一看,實在忍不住,從後方跑到前方,“火槍手,前出射擊,阻止他們鋪板!”他知道,一旦敵人往架子上鋪上板,就意味著這防守失敗了。
正在這時,又一排炮彈和投石砸了過來,本來投石射程,並不能砸到在稍靠後一些的黃子琦,無巧不巧,一塊並不大的石塊,砸到地上既有的石塊彈了起來,竟直直砸向了正呼喝的黃子琦。黃子琦注意力根本沒有在空中,而是在觀察射擊的火槍兵,眼看石塊就要砸倒他頭上,一旁護衛他的一個士兵,迅速撲到他跟前,把他撲倒在地。石塊擦著黃子琦屁股而過,卻砸到了那士兵腿上。
蔣宜明、袁承志、莫敬軒等人,都被這情形嚇得愣住了,還是佘江反應快點,迅速向黃子琦跑去,邊跑邊大喊道,“快,快,來幾個人,把大人抬出來,保護好人。”幾個護著諸人的土兵,急忙跟著他一起跑過去,抬起黃子琦快速回撤,“莫郡王,趕緊命令全軍交相掩護,以撤退陣型,緩慢向安京城方向撤退,對方已經鋪上木板,很快便能渡河過來。”
莫敬軒這時才回過神來,也意識到形勢不妙,便衝到前方,大聲喝道,“火槍手,變撤退陣形,交相掩護,邊打邊退!”
“蔣先生,你護著大人,讓聖女和大小姐跟著一道,直接退回安京城,中間不要逗留!”佘江很少參與黃莫聯軍的決策,大多數時候,都只是站在袁承志身邊,聽著諸人討論,但這時,黃子琦受傷,最鎮定的反而是他了。蔣宜明雖然是思明府首席謀士,但大多數時候只是在府中幫助籌劃,陣前對敵撕殺並非所長,聽得佘江這麼說,想著佘江畢竟曾是袁崇煥身邊的旗手,不知經歷過多少回這樣的危急情景,便也不多懷疑,領命而去。
“莫郡王,從這裡到安京,還有兩道溪流,可暫時擋住鄭根大軍。你令一隊士兵,搶先把住溪上木橋,準備好炸藥,望我軍撤退過橋後,便將橋炸燬。此處阻擊,我暫代你指揮,切記,第一道溪擋不住鄭根多久,第二道溪流兩岸多丘陵密林,此前挖有一些塹壕,可再佈置一道防禦,能拖點時間。若此處再防不住,便只能在安京城,依託北侖河防守了!”
當黃一苗和盤夢芸看見蔣宜明親自帶著一隊人,抬著一個擔架往她們所在的後方匆匆跑來的時候,兩個人心都一緊,猜想肯定是哪個重要人物受傷甚至是戰死,急忙迎著跑過去看。走近了,黃一苗卻一下嚇住了,掩著嘴驚叫道,“哥哥?”
“黃大人?”盤夢芸也看清楚了,躺在擔架上的,可不就是黃子琦。
“哥哥,哥哥,你沒事吧,快,快把擔架放下,我來看看!”黃一苗沒多遲疑,忍住想哭的衝動,和抬擔架的人喊道。
“不行,大小姐,聖女,我們必須先撤,前方快擋不住了,我們在這裡多耽誤一刻,便多一分危險。大人是被投石擦傷,性命無礙,我們必須速速退到安京城才行。”蔣宜明大聲說道。
看著前方軍陣越來越亂,槍聲、呼喊聲、哀嚎聲響成一片,黃一苗知道情勢確實危急,便也不再多說,拉著盤夢芸便往回跑,“芸姐姐,我們快收拾藥石和器具,隨蔣先生他們退到安京去。希望前方能多擋住一刻,這樣我們在路上也好給哥哥做包紮!”
黃莫兩家人馬,就此分成幾拔,大隊人馬,在前方且戰且退,為後方撤離爭取時間。小股人馬快速退到後面兩道溪流附近,護住溪上木橋,幾十個精幹土兵,則護著受傷的黃子琦,匆匆向安京城方向退去。
黃子琦和那個救他的傷員,被輪換抬著,快跑五六裡地,過了第一道溪流,卻不見後方大軍跟著退回來,反而在那邊對峙住了。蔣宜明等人感覺不對勁,便吩咐黃一苗道,“大小姐,情況不對,後方大軍沒退回來,不知出了什麼問題。你們先在此給大人包紮治傷,我去打探一下。”
“好,好,蔣先生,你注意安全,千萬不要冒險,一有不對趕緊退回來。”黃一苗一邊說著,一邊急忙趕到擔架邊,讓人把黃子琦放下,“哥哥,你沒事吧,我這就給你消毒,包紮!”說著,擦乾眼淚,便在盤夢芸和其他醫生的幫助下,開始救治黃子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