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對話瞿式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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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得勝,大土司卻屁股開了花,被抬到後方養傷。黃子琦堅持要與大隊人馬呆在一起,不想在戰事還未完全平息的情況下,自己先回到思明府去,所以這一片營帳,暫時成了黃莫聯軍的指揮中心。不過,主力軍隊,卻在南邊追蹤著鄭根退軍,緩慢前推,一直推到海河縣城,鄭根因為後方錦普被攻佔,並沒有在海河駐紮重兵。所以海河城,也被佘江給拿了下來,但拿下海河,佘江卻不再繼續前進了,這令莫家軍非常困惑。

莫敬軒和高天則,還算能理解佘江的決定,畢竟海河南邊,有一條大河,河兩邊崇山峻嶺,地勢險要,易守南攻。如果再往南,便離錦普很近,錦普過去,就接近黎朝腹地,黎朝很容易便能聚合大軍攻過來。如果扼守海河,黎朝要攻打過來,卻因為山河阻隔,困難得多。所以,即使心有不甘,兩人也沒有責備。

但莫敬宇卻不一樣,眼看著大軍往南,收復了許多過去控制在莫氏手中的領地,他的慾望便有些膨脹了,聽聞佘江命令全軍止於海河,也不顧莫敬軒和高天則的勸阻,便跑過去質問佘江,“為什麼不趁勝追擊?即使不能將鄭根軍全殲,至少也能讓他損失大半,並順勢收復錦普以北山區。”

“小主,你知道再往南,是什麼樣的地形嗎?你知道錦普城現在情況怎樣嗎?你知道黎朝會派多少人去收復錦普嗎?”佘江連續幾個追問。

莫敬宇當然不知道,他只是看著大軍推進很順利,想當然地以為一直向前推,收復失地越多越好,聽得佘江這樣追問,一陣囁嚅,卻答不出來,但還是要嘴硬一番,“不管他多少人,現在他們士氣低靡,我們追擊他們,多殺傷一些總是可以的吧?”

“小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小主你應該很清楚,你們莫家軍連番作戰,已經疲憊不堪。我們黃家軍,大多數並非訓練有素的老兵,而是匆匆聚攏來的民兵。這些兵士,一路追敵,單是跑這麼遠路,便難以承受。鄭根宿將,鄭莊梟雄,只因錦普重鎮丟失,暫時亂了陣腳,待他們知道攻打錦普的人馬已經離開,他們的眼光還是要盯著我們的。以我們這或疲憊,或生疏的軍兵,你以為真能和鄭根大軍正面敵對呢。”

“可是,劉香他們難道不會守錦普嗎?他們堅守錦普,我們從外面夾擊,錦普城下,不就是鄭根大軍葬身之地了嗎?”莫敬宇很不解。

佘江對這個小屁孩很是無語,不過身份原因,又不能太不敬,便耐心解釋道,“小主,劉帥才多少人馬?許多得力兵馬,都被派去廣東沿海襲擾去了,他們能攻下錦普,純粹是鑽了空子。劉帥這麼做,並非要長久佔著錦普,只是圍魏救趙而已。”

佘江這麼解釋,莫敬宇差不多也明白,雖然心中還是不爽,可是經過幾次折騰,他也算明白自己幾斤幾兩,也搞清楚了,現在的莫家軍,沒有黃家的庇護,根本不堪一擊,便不再堅持,神情黯然離去。佘江對付完這個小主後,便安排軍士,沿江佈防,勢要把海河打造成一個攻不破的保壘。

瞿式耜本來想隨大軍一同,到南邊走走看看,可是聽得軍士們說黃大土司受了傷,被抬到後方治傷,心中一驚,打消了去南邊看的想法,領著張同敞,回到後方,去看望黃子琦。

趴在大帳中,應付了幾拔看望、報信和商議事情的人,黃子琦正閒著,與黃一苗和盤夢芸聊天,卻看見瞿式耜領著張同敞進來。見到張同敞,黃一苗臉便紅了,太羞了,當日她居然用嫁給張同敞,來威脅哥哥。盤夢芸在一旁,見黃一苗突然臉紅,有點莫名其妙,“苗苗,你怎麼啦,臉這麼紅?”

“沒什麼,沒什麼,剛才累了,休息會就好。”急忙坐凳子上,假裝休息。

瞿式耜上前見禮,“黃大人身先士卒,令人敬佩,瞿某有禮了!”

“哈哈,瞿大人見笑了,見笑了。唉,戰場兇險,彈石無眼,我這次算是僥倖,沒有為國捐軀,不然少不得瞿大人一封奏書,給我表個功啊。”黃子琦笑道。

“大人乃有福之人,豈是屑小能害,只是大人以後,還是要更仔細些,切莫輕上前線,保重千金之體。至於奏書,瞿某還是要寫的,鄭氏猖狂,欲將莫氏趕盡殺絕。莫氏一亡,鄭氏之心,豈能不覬覦大明南疆?幸賴大人挺身而出,重創鄭根,力保莫氏不亡。如此一來,不但解了廉州莫氏潰兵之難,也令大明南疆邊陲,可得一時之安。如此功績,我豈能不報。”

“哈哈,那謝過瞿大人了。”黃子琦趴著報拳謝道,雖然他並不在意朝庭會怎麼對待他這事,可是被人誇總是高興的,而且聽黃一苗說這師徒兩的事情之後,他對這兩師徒,還是非常願意親近的,“瞿大人,此間戰事平息,短期內應該不會再燃戰火。不過,黎朝那邊,你去還真不合適,我也會上書朝庭,為你辯解。你趁著來這裡一趟,可到處走走看看,也為我思明府的治理,出出主意啊。”

“謝黃大人,此番戰事,我也需寫一些東西記錄呈報,待寫完上報之後,便依大人所說,到處走走看看。唉,大人偏居一隅,卻能將我等視為蠻荒之地的思明府,治理得井井有條,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可嘆我中原士子雲集,卻四方紛亂,朝政失序,英雄無用武之地,智士無治國之途。”對比思明府所見所聞,回想中原亂象叢生,朝庭黨爭不止,大明朝大廈將傾之險,瞿式耜不由感慨。

“哦,瞿大人,聽你口氣,大有懷才不遇之感慨啊?”黃一苗聽他這話,卻接過話頭,很不客氣地說道。

“唉,懷才不遇,又何止我一人?我之際遇,僅萬千士子冰山之一角而已。”

“哈哈,瞿大人,你知道嗎?雖然你們都在感慨懷才不遇,我卻一點都不同情你們,反而覺得,你,還有復社那上千自認為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只恨朝庭不用,不得出頭的所謂高士們,書都白讀了。”

瞿式耜一聽,眼中精光一閃,抬頭望向黃一苗,心中驚道,“這位大小姐,口氣好大,鄙視我一人也就罷了,竟將我復社上千高士,都給鄙視了?”旋即想道,不對啊,出聲問,“大小姐,你也知復社?”復社成立不久,在江南、中原和山西、山東一帶,雖然多有學者響應,但更多只是士林中人互相傳言,普通人瞭解並不多。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蠻荒化外之地,肯定不是士林中人的黃家土府大小姐,居然知道復社,甚至還知道復社有上千士子參加。

“哈哈,我不但知道復社,還知道你是其中骨幹,威望甚高。與首倡復社之二張關係密切,他們很是器重於你。”

“哦,大小姐既知復社高士上千,鄙視我一人便罷了,怎地把他們也都鄙視了。復社士子,雖不說人人驚才絕豔,但讀聖賢書,憂家國事,倡大義,斥臣,為民請命,從不落於人後。”

“然後呢?你們倡的大義,伸張了嗎?你們要逐的臣,逐掉了嗎?是不是反而把你給逐到這邊陲蠻荒之地來了?”

瞿式耜很尷尬,臉憋得通紅,打人不打臉啊,有這樣直接揭人短的嗎?不過他還是有城府的,心中不爽,卻也不想與黃大小姐撕破臉吵架。然而,他身邊的張同敞卻不幹了,“大小姐豈可如此羞辱吾師?吾師之學識,吾師之品行,士林皆知。若非遭遇奸讒害,吾師又豈會落到這般境地。”

“哈哈,小屁孩,還挺能維護師父的嗎?”黃一苗這會看著張同敞,倒不羞了,便想藉著張同敞,還刺激瞿式耜,“我問你啊,你是不是覺得你老師飽讀聖賢書,學富五車,才高八斗?”

“那是當然!”

“嗯,那小屁孩,剛才你師父言語中,是否有懷才不遇之哀怨?”

“這……”小東西有點為難。

“敞兒,為師確實有哀怨,不必避諱!”瞿式耜還是比較豁達的。

“哼,老師為民請命,卻遭逐斥,些許哀怨,難道不該嗎?”張同敞維護老師的決心,異常堅定。

“好吧,小東西,那我問你,聖人書中有一句話,你可讀過?”

“什麼話?”

“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這……”小張同敞,臉憋紅了,卻不好反駁。

“復社千百士子,是不是都認為,值此亂世,如欲平治天下,捨我其誰也?可是皇上卻被矇蔽,朝庭奸當道,你們卻無出頭之日?”黃一苗再問。

“難道不是嗎?”

“嗯,即使真是這樣,聖人是不是也說了,吾何為不豫哉?如果天下真淪落到這麼多俊傑之士無出頭之日,那你們也應該知天下果不足與有為,感慨給誰聽呢?誰又會聽呢?”

張同敞被說得有點迷惑,可是瞿式耜卻僵住了,好一會,才悠然一嘆,說道,“如此而不用,當知天下果不足與有為,果不足與有為?”

“不,瞿大人,天下足夠大,多得是你可為之事,有的是需要你有為的地方。我之所以說,你們書都白讀了,是想告訴你,你們鑽到牛角尖裡去了。聖人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可是你們呢?官做得小一點,被奸邪之人打擊了一下,便認為自己被君拋棄,然後頹喪、鬱悶、怨尤,卻不知你們不論身在何處,都可為民做實事。就比如說我們思明府,四五十萬百姓,不是大明的百姓?可是在你們眼裡呢,被派到這裡來,一個個就要悽悽惶惶,如喪考妣。你們這種心態,君未必棄你們,你們卻是棄民了,你們覺得,真讀懂了聖人書?”

瞿式耜腦中“嗡”一下,差點暈了過去,“不論身在何處,都可為民做實事。不論身在何處,都可為民做實事。是了,是了,我們過去認為自己倡大義,斥臣,有功於社稷卻不得好回報,實是我們讀錯了聖賢書,心心念念,只想得君王掛念,沽名釣譽,卻不知這樣一來,恁是自己先棄民於不顧了。”對著黃一苗,瞿式耜長揖而拜,“大小姐,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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