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承志欲祭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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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文燦的決定,沒有讓黃子琦怎麼樣,卻先把廣西巡撫許如蘭給嚇了一跳。當他收到信,說要他配合熊文燦,在防城至安京一帶安置海盜,並由兩廣各出四個千戶所,置於欽州附近,以作防備時,許如蘭差點把信撕掉。

“禍水西引,甩鍋廣西,他熊文燦自己搞得焦頭爛額,卻要我來給他收拾爛攤子嗎?”老奸巨猾如許如蘭,當然一眼就看出其中貓膩,只要海盜在這一帶安置,熊文燦再上奏書,請從廉州析出欽州,歸於廣西,海盜之亂,便完全成了他許如蘭的責任了。

在兩廣為甩鍋和接鍋互相推諉扯皮的時候,大土司得到了前方的報告,海河一帶第一期工事修建告一段落,現在憑藉大河和工事,即使鄭根帶七八萬人來攻,以現在黃莫兩家能整合近四萬隊伍的實力,海河守住應該都沒有問題。黃大土司大考察了幾處未來建港的地址,與留守的人交待一些佈防,籌備建港之事後,便回到了思明府。一個良好的港口建設,對鋼和水泥的需求很大,而從思明府通往沿海的山路,也需要重修拓寬。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這天,黃子琦正和工匠們一起,討論如何進一步提高水泥產量,袁承志卻神情傷感,面帶哭腔跑了過來,對他說道,“大人,這邊許多重要事項,已經穩定。估計,半年多的時間裡,不會有太多麻煩事。我想趁這個時間,北行一趟,祭奠我父親。”

黃子琦覺得很突然,“承志,你父親罪名未除,且當日他……,唉!”黃子琦記得史書記載,袁崇煥是被凌遲處死,肉都被北京市民分而食之,也無人為他收屍。可是,又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這不是給人家悲痛的心口再添痛嗎。

“前日與瞿大人一起論詩,瞿大人高材,在論完先賢詩詞後,談起當今之世,詩詞復興,詩詞佳品,層出不窮。於詩人中,他首推其師錢謙益,然後是蘇松幾位才子。除此之外,錢大人卻突然提及遼東數位統帥,戎馬倥傯之餘,卻也留下一些詩詞,頗有盛唐邊塞詩之風。更有一些感慨時局艱難之詩,可警省世人。瞿大人還念及家父……家父……”說到這裡,袁承志卻抽泣欲哭。

黃子琦見他這般,急忙拉著他,“你等會,我們先回府中再說。”

回到府中,袁承志便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大人,我竟一直不知,家父臨刑前,留有絕命詩一首。”說著,一個字一個字,語帶哭腔,緩慢念來:

一生事業總成空,半世功名在夢中;

死後不愁無勇將,忠魂依舊守遼東。

“瞿大人對家父之死,不勝唏噓,可這詩聽在承志耳中,卻字字如刀,直絞心田。在瞿大人面前,我不敢哭,不敢叫,只得藉口離開。十歲以後,我便再未見過父親,也少有音訊。再聞父親訊信,卻是朝庭降罪,方知父親被處死,我們舉家貶竄桂南。”說到這裡,袁承志又哽咽了。

“承志,你先別激動,你父親的事,我只是略知,但肯定不是朝庭詔書所說叛國通敵,而是蒙冤致死。你想去祭奠,我也不反對。只是此事尚需詢問佘先生意見,你父親的情況,佘先生最清楚不過,能否赴京祭奠,商量後再決定如何?”

袁承志雖然激動,但也不是沒有理智,便點頭答應。黃子琦急忙讓人通知佘江過來,一起商議。佘江一聽黃子琦說到此事,卻首先是一聲長嘆,“唉!”好一會,他才心情沉重地說道,“我曾想,少爺既然遠竄桂南,也是好事。思明地處偏遠,與中原往來並不多,我便護著少爺在此安住,再莫去提往日之事。只此,時也罷,運也罷,看來還是躲不過去。”轉過頭,擦乾眼中淚,他看著袁承志說,“少爺既有此心,那有些事我也便不再隱瞞,只是我說出來,少爺且止住悲痛。”

“你說,你說!”袁承志兩手拉著佘江的胳膊,激動地搖著他,淚流滿面,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當日,皇上召大帥入城,卻不令一兵一卒隨行,我們便知凶多吉少。第二日,我們這些大帥親兵,俱被收監,轉調他處不得隨意行動。只是,監視我們的兵卒,多有同情我們邊兵之人,雖然限制行動,卻不時給我們透露些訊息。崇禎二年年關,大人被定罪,遷延半年多,直到三年八月五日,才在京師西市行刑。我們知道定罪之事,卻無力救援,更從袍澤口中,知道大帥被人中傷,京師城中,上自皇上,下至百姓皆視大帥為賊,恨不能食其肉。便料定行刑後,無人敢為大帥收殮。”

黃子琦驚問,“真的是凌遲?”一發問卻發現錯了,袁承志剛忍下哭泣,靜靜聽佘江說往事。一聽黃子琦這麼問,結合佘江所說,凌遲是顯而易見的,便又嚎陶大哭起來,害黃子琦不斷道歉安撫。

抱著袁承志,輕輕撫拍他的後背,等袁承志稍平靜後,示意佘江再繼續,佘江繼續說道,“我有一弟,自小對朝庭,官府不滿,不願參軍,甘願為盜,專偷京城富戶,以賑貧乏。因我家乃軍戶,弟為盜,必連累全家,家父曾向官府自首,並公開宣佈與之斷絕關系,方得官府不究。探知大帥行刑之期,我惶急無策,便硬著頭皮修書與弟,希望他代我為大帥收殮遺骸。我這弟弟,本恨父兄,向不與家人往來,過去書信,從不見回話。這次收得我信,卻很快回信,說他願意助我。”

“那後來呢?”袁承志流著淚,眼中充滿了渴求。

“後來,後來……。”佘江卻愣住,沒有繼續說下去。

“佘叔,你說,你說,我要知道每一個細節,一點都不要遺漏!”袁承志搖著佘江,懇求道。

看見袁承志哭得跟淚人似的,黃子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望望這個,看看那個,想勸袁承志冷靜,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勸。兩眼為難地左右轉,卻突然望見門口黃一苗和盤夢芸的身影,黃一苗做了個手勢,意思讓他別勸。

“佘先生,你就說吧,此事他既已從瞿大人那裡知曉一二,若再瞞他,必在他心中留下鬱結。一切說出來,去面對,才能完全掃除他心中鬱結。”黃一苗是學醫的,對這種心理問題,比別人看得都清楚。

得到黃一苗的示意,佘江長吸一口氣,“好,那我便說出來。雖然我所知,俱是我弟弟事後轉述,不過弟弟是現場收殮之人,所言想必不差。”佘江捍緊拳,似乎下了很大決心,而黃子琦扶住袁承志,避免他出問題。

“八月五日上午,大帥被押赴刑場,因大帥曾位極人臣,行刑官給了不少時間,讓大帥交待遺言。這首絕命詩,便是此時大帥親口吟出,我弟也有記錄,可我卻從不忍給少爺看。大帥進士出身,一代儒將,文采不輸士林俊才,又是一時傳奇人物,絕命詩一出,多有人悄悄錄存,早已在南北文壇流傳開來。詩成之後,大帥卻再無一言交待。千刀之刑,大帥未有一聲呻吟、呼痛,只是兩眼茫然,望向爭搶其肉而食之的京師百姓。”說到這裡,佘江這個堅強的壯漢,也忍不住淚如雨下,黃一苗和盤夢芸,也哭成了淚人,袁承志則軟軟地跪倒在地上,黃子琦只得也半跪著,一手擦眼淚,一手扶住他。

佘江任憑淚水流著,並不卻擦,待胸中氣稍順過來,便繼續說道,“可憐大帥,督師遼東多年,無日不戰,夜夜親巡,只為擋建州賊人,護京師,安黎民。可是,最後卻只落得,眼睜看看著自己心心念念要保之護之的百姓,搶食從自己身上割下來的肉!”說到這裡,佘江再也忍不住,頭重重撞到旁邊柱子上,倚在柱子上放聲痛哭。

五個人,佘江靠著柱子哭,袁承志趴在地上哭,黃子琦扶著袁承志哭,兩個女孩互相抱著哭,整個屋裡便只有了哭聲。好一會,袁承志突然想起什麼,奮力掙扎著坐起,大聲說道,“父親並未叛國,並未通敵,他肯定不是罪人!”

“哼,叛國,通敵,如此弱智之離間計,也只有那剛愎自用的皇上,和一群只顧自己爵祿,胸中全無禦敵之策的朝庭大員,才會相信。大帥在遼五年,殺傷俘獲建賊數十萬,更是親斃賊酋奴爾哈赤。這樣的人,換你們是皇太極,是建州諸賊,你們會原諒嗎,會與他勾聯嗎?更何況,於大帥而言,裡通建賊,能得到什麼?在建賊勾結蒙古,借道宣大長城諸關突襲京師之時,大帥聖眷方隆,官居一品,擁兵十數萬,手持尚方寶劍,薊遼一帶三品以下官員任其署,從三品以下官員可先斬後奏,即使皇太極能忍大帥殺父之仇,又能給大帥比這更好的對待?大帥若真要通敵叛國,皇太極兵臨京師之時,大帥大可以邊關險阻,赴難不及推託,擁兵自重,誰又能耐他何。可是大帥是怎麼做的,星夜領兵赴難,兩天兩夜,六百多裡趕到京城,未及休息,直接與建賊交戰,以疲憊之師,退頑囂之敵。當此之時,大帥若是通敵,與皇太極一道攻城,或一道北退便可,為何卻要在京師城下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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