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瘦馬百兩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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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夢芸一條毒計,令鴻月樓災禍連連,首先是趕出了三個妓女,然後宣稱外面的告示,是誣告。可是,首席花魁唐蔓穎,卻在晚上賓客最多的時候,公然在在大廳裡向眾賓客中宣稱,告示是真,因為她自己就得了花柳病,而且鴻月樓有三個姐妹被老鴇丟棄。唐蔓穎在秦淮煙柳界名聲很響,且說的又女子絕對隱私之事,還當場露出了手臂上的紅疹展示給大家,這就相當於坐實了告示的內容。

那個出重金欲買唐蔓穎的富豪,第二天一早便來到鴻月樓,要求毀約、退錢、賠償,除了退回他一千兩定金外,鴻月樓還賠了他五百兩銀子。在樓中龜奴欲打唐蔓穎,並將她趕出樓時,卻突然闖進十幾個持槍壯漢,說是唐蔓穎親眷,要來救唐蔓穎。眼見這些人手持火槍,顯然是官府中人,鴻月樓再是心有不甘,也只能乖乖地讓他們把人接走。醜聞傳開,當然也沒有人,敢再來鴻月樓尋歡了。

“聖女,你好生厲害,略施小計,不但把人給救出來了,而且生生讓鴻月樓這個秦淮河上大歡場,短短幾日就陷入絕境。你和苗苗商議的,究竟是什麼計策啊,可否教教我?”袁佳自認為聰明異於常人,可是感覺在這兩個奇葩美女面前,他的所謂智謀,也不太夠用。

黃一苗卻神秘兮兮地笑著說,“此事機密,不可為外人道也。”

盤夢芸卻不像黃一苗那麼促狹,雖然有些環節不便說,不過還是把大致的情況,告訴了袁佳,“我與苗苗學習醫術,再加上我們瑤家用藥的一些秘法,製造這種假像並不困難。”

“可是,為什麼不是每個塗了藥的人都得病呢?”袁佳還是有些不解。

“哼,你這個榆木疙瘩,如果每個用藥的人都得病,那病就是由我的香水引起的了,以後誰還敢買我的香水啊。有人病有人不病,那就怪不得我的香水,只能怪他們自己羅!”黃一苗用手指點著袁佳腦袋說。

“噢,也就是說,有些香水中加了藥,有些香水中沒加藥。”

幾人調笑著時,尹克賢領著唐蔓穎來到客棧,兩人雙雙要跪下,給黃一苗和盤夢芸行禮致謝,黃一苗和盤夢芸,急忙一人扶住一個,阻止他們行禮。“尹兄弟,唐姐姐,你們不必客氣。你們都是袁大帥故舊之後,那便也是我們的親人。”看著唐蔓穎全身紅疹已消,人也恢復了原樣,換上普通人家妝飾,沒有妓院那般濃妝豔抹,反而更顯嬌嫩清純。黃一苗上下打量幾個輪迴,“嘖嘖,果然美若仙子,連我見了,都怦然心動,哈哈。”

“妹妹說笑了,蔓穎殘花敗柳,豈敢稱美。倒是兩位妹妹,容顏秀美,智慧卓絕,心地善良,令蔓穎好生敬仰。”唐蔓穎果然是富貴人家教養,言行舉止,優雅嫻靜,難怪她並不招搖,卻也能成為名樓花魁。

盤夢芸想得卻更多,越是像她這樣的富貴人家出身,越是受過良好教育,在妓院的經歷,便越會成為她心中難以剝離的痛,輕輕抱著唐蔓穎,柔聲道,“唐姐姐,這次為了救你,不得以出此下策,損了你聲譽。幸好不辱使命,終於將你救了出來,姐姐你要放下心中包袱,與尹兄弟好好相守,照顧好父兄長輩。過去的一切,便讓他隨風而逝,不要再回望了。”

唐蔓穎卻趴在盤夢芸肩頭哭了起來,好一會,才抬起頭來,兩行清淚依舊不斷在流,“妹妹苦心勸慰,蔓穎豈不感動。只是,過往之事或可忘,有些傷害卻已然形成。我剛才便和克賢哥論及此事,我被販賣四年,受盡屈辱,本不欲生。先是擔心母、兄掛念,後又感念克賢哥哥深情,忍辱偷生,幸得諸位救助,逃出牢籠。可是,我已然不能生育,我固願意終身侍奉克賢哥哥,可又豈能連累哥哥無後。所以,我剛才與哥哥商議,他先聘娶一良家為正妻,我入尹家,甘做小妾,哥哥卻抵死不從,說只要娶我一人。你們既與哥哥有舊,也幫我勸勸哥哥。”

“這個……”盤夢芸和黃一苗都為難了,她們兩個,都只感情至上者,並不主張納妾,也不太在意有沒有後。盤夢芸這等想法,是因為瑤人習俗如此,黃一苗更是從現代過去的,一夫一妻思想深入骨髓。

見盤夢芸欲言又止,黃一苗卻藏不住話,“我們僮瑤兒女,婚戀自由,男女平等,不主張納妾。若兩情相悅,自然成婚,家中長輩也不強求有後,所以我們兩人,卻不好相勸。這樣,一會你去央求佘叔相勸如何,佘叔與你們兩人的父親,都是至交,聽聽他的意見如何?”

唐蔓穎雖不太清楚僮瑤兩族習俗,但見黃一苗和盤夢芸表情不似作偽,便也點頭應了,等著去幫助安頓那三個受牽連妓女的佘江和袁佳回來。

趁著這時節,黃一苗忍不住問道,“唐姐姐,你在秦淮河邊時間比較長,可有聽說一個人?因為也是身陷青樓之可憐女子,或許你們會有一些訊息。”

“哦,妹妹你說是誰?秦淮諸樓館稍有名望之花魁,我倒都略知一二。”放下心理包袱,唐蔓穎倒不介意和黃一苗說這方面一些事。

“此人應該本姓楊,但名字總是多變,我記得她曾用過的名字有楊愛,楊憐影,楊雲娟,又曾改姓柳,喚作柳隱,應用浙江嘉興人。”可憐的黃一苗,為了幫哥哥完成一樁心願,可是又去讀了一遍《柳如是別傳》,這柳如是短短一生,用過許多名字,連一些大學者考證起來,都很頭疼。唯獨她最被世人記住的名字柳如是,應該現在還沒取用,黃一苗只能把那幾個不算怎麼出名,但也被人記住的名字,一一說來。

可是,唐蔓穎聽著,卻是兩眼一抹黑,完全沒映象,“秦淮名妓,浙江女子不少,可是姓楊姓柳的,我卻沒有聽說呢。”唐蔓穎皺著眉頭,想好久也相不起來有這兩個姓,名望較高的妓女。

“嗯,或許她現在還沒什麼名望,如果我記得不錯,她現在只有十五歲。哦,對了,也可能她剛被賣出來,我記得她曾被故相周道登買去做侍妾,卻因周相家諸妻妾善妒,又把她賣出來了。”

“哦,那個‘愚蠢閣佬’啊,傳聞周閣佬罷相歸家後,流連聲色,縱情酒宴,人老精虧,已於不久前去世。至於他購買妓女為妾,又將之賣出之事,我卻不太清楚。如果是年幼被賣,倒可去秦淮河聚寶園南門外,瘦馬交易市場去打聽一下,那裡是金陵城中最大的瘦馬交易場所,往來養瘦馬的販子很多,向那些牙婆,駔儈或許能打聽到。

當黃一苗風風火火地領著與她一樣又化為男妝的盤夢芸和幾個護衛來到這瘦馬交易市場時,卻愣住了,這裡並沒有接二連三的鋪位,而是一幢幢華麗的小院。沒辦法,只能選個院子進去看看,進得院裡,便有牙婆來招待。

“客官,是要選瘦馬嗎?”奉上茶後,牙婆問道。

黃一苗知道,如果純粹說來打聽人,這些眼中只有勢利的雅婆,估計懶得答理她,便硬著頭皮說,“是,秀麗機伶點的,來幾個給我看看。”

牙婆起身,進到裡屋,不一會便扶了一個約摸十一二歲,身形瘦削,眉眼俊秀的女孩過來,“姑娘拜客!”牙婆吩咐。女孩雖然小,但明顯受過訓練,很標準的見客禮,盈盈而拜。“姑娘轉身,張臂!”這是要展示身條、動作了,動作也順暢,顯然不是一次兩次這麼做了。“姑娘挽袖!”這是要展示皮膚,掀起袖子,手臂嫩如蓮耦,只是太瘦,感覺一捏會斷的樣子。“姑娘唱歌!”這是要展示聲音。姑娘按要求,輕輕吟唱了一首柳永的詞,聲音清亮婉轉。“姑娘上茶!”這是要展示侍候主人的能力,姑娘優雅將黃一苗跟前的端起,倒掉,洗淨。在茶壺中換上新茶葉,加開水,泡茶,倒茶,一系列動作,讓黃一苗這個不怎麼懂茶道的人,感覺有板有眼。

一系列展示完成,黃一苗和盤夢芸愣住了,因為她們不知道程式,只是被了能給人好印象,便沒有插話。那姑娘也愣愣地站在那裡,便是等候買家與牙婆談價錢了。剛才還拿著捏著的牙婆,這會眼中卻閃出了市儈的光芒,話也多了起來,“姑娘十一歲,出自官宦人家,因父親遭罪,被貶為官奴,後官家賣與我等。貶謫之前,其家便教之詩書禮儀,我們又訓之兩年,詩賦經書,琴簫吟唱,弈博茶酒,皆有所成。待他日成年,必是豔驚一方,才傾四座之人。”

牙婆說得有興致,黃一苗和盤夢芸卻都想哭了,這麼小的女孩,便被如此苛刻訓練,可以想見她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打。訓練有成,就要被賣,身家性命,完全掌控在一個根本不在意她死活的人手裡。為了打探訊息,黃一苗強忍著心中悲愴,繼續問道,“多少錢?”

“一百兩!”

“可以問下,她姓甚名誰?”黃一苗並不打算買,雖然同情,可是她很清楚,就這條街上,像這樣的女孩子,沒有幾千,也有數百,她根本同情不過來。

可是,牙婆一句話,卻徹底擊潰了她的想法,“若是別人,多用假名,此女罪官之後,用的卻是真名,喚作卞賽!”

黃一苗一聽,從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卞賽!”這個名震江南的名妓,竟然是被人一百兩銀子賣來賣去的瘦馬。“她還有個妹妹,在哪裡?”

“噢,我們一道收購了,只是妹妹還未訓練妥當,卻未到出貨之時。”牙婆雖然訝異,這客人怎知卞賽還有個妹妹,不過妹妹更年幼,尚賣不出好價錢,如果趁著賣姐姐時,一道把妹妹也給賣個差不多的價錢,於她而言也是好事,便沒有多問。

“兩人一道,一百五十兩銀子賣給我!我告訴你,不要討價還價,更不要拒絕,否則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順利地把兩姐妹牽出小院,黃一苗便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來。什麼千古紅顏,秦淮名妓,被無數文人騷客用各種浮誇文字誇讚的美人,此時只是怯生生被她牽著,一共只值一百五十兩銀子的兩個瘦馬。她真想對著蒼天,將這個時代,這個王朝和這個沒長眼的老天,痛罵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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